吳長生皺著眉頭，道：“你都已經(jīng)被我打成這個樣子了，還想著逃？”
狐妖化作本體的身子蜷縮了起來，就像是一個女子在抽泣一般。
“能不能帶我再去看看他?！蹦恼Z氣中帶著絲絲的平靜，仿佛看穿了人事。
吳長生愣了一下，心中思量，既然這狐妖寧愿自斷一尾也要逃走，看來是真的心中有所牽掛，吳長生也不是薄情之人，既然她跑不了了，時間也還充裕，就陪她跑一趟吧。
吳長生輕輕抱起無比虛弱的狐妖道：“我知你心中執(zhí)念很深，你雖吸食人的陽氣卻未傷人性命，念你心中仍有良善，這次我便陪你走一遭?！?p> 狐妖輕輕的點了點頭，蜷縮在吳長生懷里默默恢復著妖力。
按著狐妖的指示，吳長生走出了燈紅酒綠的城區(qū)，走進一片郊區(qū)的樹林中。
吳長生明顯感覺到這狐妖一到這里，身上的妖力就開始變得不穩(wěn)定起來。
起初吳長生還以為她還在想著借機逃走，甚至還在她身上布下追蹤術(shù)，但她雖然妖力變得紊亂，但始終很安詳?shù)尿榭s在吳長生的懷里。
走著走著，吳長生發(fā)現(xiàn)一個被布下了迷幻結(jié)界的山洞，說來也奇怪，這里雖說是個小森林，但是也不至于會出現(xiàn)山洞吧。
吳長生轉(zhuǎn)念一想，肯定是懷中的狐妖的手筆。
懷中的狐妖此時緩緩睜開眼睛，雙眼一道粉紅色光芒閃過，這迷幻結(jié)界就自己打開，露出本來的面目。
吳長生早就已經(jīng)用道術(shù)看穿了結(jié)界，但還是等到狐妖打開結(jié)界這才走了進去。
剛進入洞口，吳長生聽到一陣微弱的聲音。
“紅云，是你回來了嗎？紅云?！?p> 吳長生懷中的狐妖身上立馬激蕩著妖力，雖然虛弱，但是還是化成了人形。
她輕輕走了過去，吳長生也跟在其身后。
吳長生看到的是一張竹床上躺著一個垂垂暮年的老人，以吳長生玄門觀人氣色的術(shù)法看來，這老人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吳長生這才明白過來，人妖戀。
人的一生，從呱呱落地到行將就木，其實很短暫，長壽一點的可以混合一百來歲，就像吳長生的師傅，但大多數(shù)人不過七八十年的壽命。
人活一世，便是一個輪回，吳長生從不相信人能夠有來世，盡管他是玄門弟子。
可妖不一樣，他們可以有著成百上千年的壽命，妖活一世足夠人活幾輩子了，但凡是生靈又怎能沒有七情六欲？
人與妖之間從道的范圍來講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但是古往今來從不缺乏人妖相戀的例子。
但大多都是以人類的壽命走到盡頭而結(jié)束，零局作為平衡人妖之間關(guān)系的組織，本是禁止人妖相戀。
因為人一旦將要死去，一些妖可能會為了心愛的人干出一些打破人妖平衡的事情。
可是本著人妖平等的壓力，零局雖不贊同，但后來也是默許了人妖可以相戀，但規(guī)定妖一旦因此作惡，便會受到零局的制裁。
可愛情這個東西，一旦你沾染上了，怎么可能說丟棄就丟棄？
怎么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這對于活著的人或者妖來說，比死去更加難受。
“風哥，我回來了。”狐妖輕輕的將額頭抵在那老人早已經(jīng)布滿了皺紋的臉上。
“紅云，我很想你?！崩先寺曇艉苁前察o。
“我也是，可我……可我還是救不了你。”說著紅云趴在老人的身上想個孩子一樣抽噎了起來。
“人都有一死，我也不例外，你又何必那么傻呢?！?p> “我不！你說過會陪我一輩子的，你不能說話不算數(shù)?！奔t云抹了抹眼淚倔強的說道。
“我的一輩子太短，短到我還沒有愛夠你。你的一輩子太長，長到我沒有力氣再去愛你……”輕輕的合上眼睛，老人用他那幾近干枯的手掌輕輕撫摸著紅云的長發(fā)。
吳長生站在遠處，心中很不是滋味，這種情況他也見過，但都是跟著師傅一起，如今師傅不在了，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良久……
紅云抹著眼淚走過來，噗通一聲跪在吳長生面前，一邊磕著頭一邊說道：“道長，我知道你心地善良，能不能求求你救救風哥，只要你能救她我做什么都愿意?！?p> 吳長生趕忙拉起她，道：“不論是誰終歸都會有一死，人與妖都不例外，我看他的陽壽怕是早就已經(jīng)快耗盡了，若不是你之前吸食陽氣勉強讓他續(xù)命，恐怕他早就不行了?！?p> “只是你要知道，他的身體機能已經(jīng)完全癱瘓可，你強行輸給他陽氣只會讓他更痛苦，如果你真的愛他，我覺得你還是讓他安心離去吧……”
這番話從吳長生嘴里說出來時，吳長生的心情格外沉重，沒有人愿意打破一段美好的愛情，也許真的有愛情能夠天長地久，但須知天長地久有時盡，而生命的盡頭或許就是終結(jié)的時候，不管你承認還是不承認。
紅云此時就像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一樣，她輕輕的搖著頭，嘴里呢喃著：“他不能死，我不信，我不信。”
吳長生眉頭一皺，道：“我知道你很愛他，但你若是讓他知道為了給他續(xù)命，你傷害了那么多人，你覺得他能安心的離去嗎？”
紅云愣了一下，靜靜地看著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老人。
“可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在我面前死去！我做不到！”紅云的聲音有些顫抖，但其中又有著一絲決絕。
吳長生愣了一下，趕忙說道：“你要干什么？我跟你說，妖的妖力只會讓他更加痛苦，你就算把自己的妖力全部給他他也活不了了！”
吳長生話剛說完，紅云背后剩下的八條尾巴都是露了出來。
“我知道，我其實什么都知道，但我就是愛他，愛的徹底，愛的要命，五十多年的時間多么短暫，我真的想多愛你好多好多個五十年，好多個……”
說著，紅云的八條尾巴輕輕的蓋在老人的身上，她也靜靜地趴在他的胸前。
吳長生瞬間明白了紅云要做什么，剛要出手。
“嘭！”
紅云剩下的八條尾巴同時折斷，化作一股強大的妖力將吳長生轟了出去！
這股妖力太過強大，相當于九尾妖狐拼勁全力的攻擊，但卻沒有刻意傷害吳長生，只是將他轟了出去。
紅云靜靜地趴在老人身上，自己身體的妖力在緩緩的流失，妖力流盡，也就代表著她的生命也就走到了盡頭。
十指相扣，兩人臉上沒有一絲的痛苦，仿佛在夢中，兩人依舊是當年那對可愛俏皮的情侶，手挽著手走過繁華的都市，走過靜幽的小路，走過那他們渴望好多個五十年的山山水水。
山洞崩塌了，兩人徹底被埋在了里面，吳長生伸出手想要做些什么，但是卻還是把手收了回來。
他總算明白為什么當年師傅每一次遇到這樣的事，回來總是一言不發(fā)，心情的沉重讓吳長生同樣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