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凌將陸辰緊忙扶至床上躺下,燭光搖曳之下,只見陸辰薄唇緊抿,額間似有晶瑩閃爍,似乎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母親……別走……別走……”陸辰喃喃道。
屏風(fēng)前,正忙著為陸辰浸濕手巾的韓凌似是聽到陸辰呢喃,匆忙跑至床榻,俯下身子,靠近陸辰,貼耳柔聲道:“什么?你想要什么?”
“別走……別留下辰兒……別……”
夢中。
病榻上錦幔垂垂落地,榻上躺著一位玉軟花柔的嬌小女子,只是此時眉頭緊蹙,面瘦骨弱,更添病容,時有小喘微微,氣若游絲……細(xì)聽她喃喃,似是呼喚:“辰兒……辰兒……”
小陸辰緊緊握住薛璦冷若寒冰的手,哽咽道:“母親,我在,我在……”看過的太醫(yī)都說,母親已是回天乏術(shù),此時只有五歲的陸辰不懂,為什么上天要將美好的一切,在一夜之間都變成夢幻泡影,仿佛剎那間便會化為烏有……
恍惚中,薛璦似是感受到陸辰的呼喚,緩緩撐開雙眸,愁眉淚眼道:“辰兒……母親好像,好像看到了我的母親、父親,還有,還有你的爹爹,他,剛才還對著我笑,輕聲地喚我“小璦,小璦!”,就像,就像……”似是情到深處,薛璦突然熱淚盈盈,劇咳殘喘……
“就像……少時,我與他花田初識一般,我嗔怪他為什么沒有遵守出征前凱旋歸來的諾言,只見他站在花田深處,眉語目笑道:“對不起,我來晚了,望娘子恕罪”……可當(dāng)我轉(zhuǎn)身尋找辰兒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你不在,我就到處找,到處找,原來,你在這里呀……”言及于此,薛璦溫柔撫過陸辰的臉龐,泣不成聲。
“母親……不要走……不要留下辰兒一個人……”
薛璦緩緩舉起顫抖的手,輕輕拭去陸辰眼角的淚:“辰兒,不要哭,你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辰兒,母親,沒有走,母親會永遠(yuǎn)陪在你身邊,看著你長大……母親,只是想念你爹爹和薛家了……”
薛璦突然看到陸辰項上的鳳佩玉玨,緩緩合上雙眸,一行清淚潸然落下……
“對不起……安歌,我怕是等不到見你最后一面了……”
風(fēng)過無痕,人若蜉蝣……一滴生死訣別淚,黃泉茫茫肝腸斷……
“母親!母親!”陸辰發(fā)了瘋似的抓住自臉龐滑落的手,肝腸寸斷……此后余生,他當(dāng)真再無母親了……
韓凌側(cè)耳,聽得零星,只知道陸辰似是在苦苦想要挽留下什么人,神情悲痛……韓凌不禁心想:能令陸辰在生死關(guān)頭依舊心心念念呼喚著的人,想必是他生命中極其重要之人吧……不知為何,心下竟有些酸澀……
便輕輕為他拭去額間豆大的汗珠,輕聲安慰道:“好,我不走,我不會留下你一個人的。”
恍惚中,陸辰似是聽到了回應(yīng),如抓住茫茫滄海中一介孤舟般,猛然抱住韓凌……
“?。 表n凌心下一驚,想要奮力掙扎……未料,陸辰雙臂卻如桎梏鐵鎖般,任憑韓凌如何掙扎反抗,卻一如籠中之鳥般束手無策。
思及陸辰背部傷口,若是不小心碰到,怕是會加重傷勢,屆時傷口感染發(fā)炎,引起發(fā)熱可就不好了……
念及此,韓凌只得做罷,任憑陸辰靜靜抱著……
韓凌被陸辰禁錮在胸前,感受著其胸口此起彼伏的律動,聽著他厚重的呼吸聲,一時竟有些貪戀他身上的溫暖。瞬時面紅耳赤,心下更是羞愧難當(dāng),恨鐵不成鋼:“韓凌!冷靜……冷靜,不要想入非非……”
韓凌輕呼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待陸辰的懷抱稍稍松開,韓凌乘機(jī)悄悄起身,卻見陸辰眼角噙淚,神情悲戚……
“難道是傷口太痛了嗎?”韓凌有些錯愕。
便急忙自柜中拿出醫(yī)箱來:“看來,懷瑾還是有點用的?!?p> 正欲為陸辰處理傷口時,韓凌突然面露猶豫:“是不是需要……將他的衣服,脫……下來啊……”
似乎是聯(lián)想到了什么……“唔!”韓凌猛然遮住自己的眼睛,碎碎念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呀。韓凌,你只是秉承著人道主義精神,在救人罷了!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呀??蓜e亂動什么歪腦筋,雖然我的確是貪戀他的美色,可是也不能在這人命攸關(guān)的時候趁人之危呀!再說了,手背、腳背、后背!不都是一塊肉嘛!同是一塊肉,分什么高低貴賤!對!救人要緊!”
似是說服了自己,韓凌緩緩將遮住眼睛的右手放下,透過左手指縫,小心翼翼地將陸辰腰間的束腰衣帶解下……嘴中仍然不停地碎碎念道:“冒犯了冒犯了,對不起?!?p> 接下來就是領(lǐng)口了……正欲將陸辰玄衣外衫掀開之際,陸辰突然警惕地睜開雙眸,一把抓住韓凌蠢蠢欲動的右手,自床上彈起……
“啊!”不明就里的韓凌驚呼道:“啊,痛痛痛!陸辰你做什么?”回眸怒嗔道。
似是從噩夢中如夢初醒般,待陸辰看清眼前之人,松開韓凌的手,聲若游絲般緩緩說道:“是你救了我?”
“廢話,你看看這房中可還有別人?”韓凌揉著被抓紅的右手,低頭嘟囔,埋怨道:“受了這么重的傷,力氣還這么大……”
見陸辰久久未有反應(yīng),韓凌心下疑慮,抬起頭來,卻見陸辰眼角仍有淚光閃爍,心下一軟:“算了,不和你一般計較?!?p> 陸辰環(huán)顧四周,原是在琉璃院中……
琉璃院位于辰王府東南角,想必是方才為了躲避昊王府府兵,這才在迷糊中倒在了琉璃院。看外面夜色,應(yīng)是才過了丑時,若是方才在昊王府被陳澤認(rèn)了出來……只怕此刻,他已然守在辰王府內(nèi)的某個角落,守株待兔了。看來,今夜只能待在這琉璃院了……
念及此,陸辰打量著眼前身著中衣的韓凌,緩聲道:“今夜在下受傷之事……”
聞言,韓凌瞬間心中了然:“??!我懂!好的,你放心好啦,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今夜之事就當(dāng)是我報答辰王那夜山坡仗義援手的救命之恩吧!”韓凌自是不想牽扯進(jìn)別人的是是非非中,正如懷瑾所言,如今低調(diào)行事才最為穩(wěn)妥。眼下最要緊的事,便是想到方法回到屬于自己的世界中去。
陸辰見韓凌這般憨態(tài)模樣,囅然而笑:“少君方才可是要為在下處理傷口?”
陸辰話鋒一轉(zhuǎn),倒叫的韓凌措手不及,不免又想起方才被陸辰拉入懷中溫?zé)嶂?,瞬時臉紅耳熱,緩緩道:“是……是。”
“那就勞煩韓少君了?!表槃荩懗奖銊幼餮杆俚孛撓滦峦馍馈?p> 韓凌見此,目瞪口呆……只見陸辰身上如今只剩下一件中衣,且并無停下之意……
韓凌連忙將雙眼蒙上,側(cè)過身,喊道:“住手!那個……辰王殿下,天色也不早了,你既然已經(jīng)醒了,不如還是回自己院中,讓鷹揚(yáng)為你包扎吧。”
良久,只聽到陸辰悠悠一聲:“在下傷重,不便行走,今夜便在少君這叨擾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