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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畔何處初見君

第四十七章 薛府遺孤

江畔何處初見君 皎皎星河 1855 2020-07-19 23:53:48

  懷瑾與菁菁二人四目相視,只道是少君應是有其他之事欲交代給九羽去辦,便施施然悠悠離去。

  良久,卻見韓凌緩緩合眸,心中思慮復雜,一時也是絞盡腦汁,不知如何方能理好思緒,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將滿腹的疑云說予九羽,一解心中猜測。

  一時之間,營帳之內(nèi)啞然無聲。九羽亦是滿面疑惑,惴惴不安,卻不知少君是否發(fā)覺了哪些異常之處,心生了猜忌,這便如何是好。然,許久,卻未見少君開口,只見她星眸微合,神色似有些疲倦,莫不是今夜奔波勞累,一時溜神入夢會周公去了……

  九羽眼巴巴地干瞧著韓凌,心中糾結再三,終是了有遲疑,輕聲喚道:“少君?”

  “?。俊甭劼?,韓凌倏然睜開雙眸,靈臺頓時一陣清明,這才自亂如麻團的思緒中抽回神來。

  只見,韓凌似是不好意思般憨然一笑,低下眸去裝模作樣地理了理衣裳上的褶皺,忽的干咳幾聲,為自己打了打氣。畢竟九羽確是追隨自己多年,多次舍身相救,情誼深厚。如何既能不傷多年來的情分,又能清楚明了地將心中猜測想法訴出予他,委實是門學問,不甚好辦。

  韓凌面色清冷,故作云淡風輕一般,悠然轉(zhuǎn)過身去,又為自己倒上一盞茶,緩緩道:“九羽,自我知事起,你便在我身側(cè),護著我,照顧我??赡愕捻锌偸歉仓粚颖”〉陌?,似濃霧一般,如何都化解不開,我自是也極少見你展顏。父王曾說,你氣宇不凡,必是貴門之后,料是這經(jīng)年的戰(zhàn)亂,才致使你流落街頭,心中郁結,亦是平常。我便不再深思。可那夜你風塵仆仆,匆匆趕來營中,與我們會合,我觀你吐息納氣之間,氣息不勻,便知你應是身受重傷。且今日治傷之時,又見你胸膛衣衫之中隱有血跡,便印證我那日所想。這使我不得不多想……九羽,若是你心中有千千郁結與難言之處,切勿一個人扛著……”

  九羽心中一緊,暗暗撫上胸前箭傷,確是那夜于昊王府中不甚留下的……

  韓凌彎眉緊蹙,眉目之中凝著厚重的愁緒與關切,定定地注視著九羽……

  又思及今夜論起薛府一案,九羽滿目哀戚,忿然難平,周身微顫的模樣。韓凌不由得微微凝起眸來:“九羽,關于當年的薛府一案。你……可有什么想說的?”

  言罷,卻見九羽緊握雙拳,一雙隱有淚光爍爍的寒眸,凌厲如刃,然空洞幽遠,渾身顫栗難抑,似墜入夢魘一般,掙脫不得。

  良久,卻僅是幽幽一聲:“少君,你可信我?”

  韓凌緩緩對上那雙沉郁難解的眸。經(jīng)年的挺身相護,浴血涅槃仍歷歷在目。韓凌頓頓地點了點頭,眸中堅毅,毫無遲疑,她自然是信他的。

  “我信你。”

  聞言,九羽苦澀一笑。有這三個字,足矣。

  “少君,無論我是誰,都不會傷你分毫?!?p>  韓凌不禁一愣,卻見九羽斂容肅然,似是心中掙扎良久,終是悠悠道來那段塵封舊事……

  仁佑二十八年,秋。

  那年蕭瑟的寒秋,約莫是九羽最歡喜的時光了,卻,亦是他此生中最殘酷、最不愿憶起的一段時光。

  歡喜的是,十年以來他所求的生辰之愿,終得所償。今年他終于可似軍中那些英勇戰(zhàn)士一般,隨著爹爹出征塞外,保家衛(wèi)國。雖然,僅是隨軍家屬,上不得疆場,舞不得刀槍劍戟,殺不得敵軍將士。但,退一萬步而言,亦可勉強稱得上是如愿以償了吧。

  只是,這禺州一役,卻與他想象中的大相徑庭。戰(zhàn)場的廝殺嚎叫,亂馬奔騰,刀戈相向,似乎并不能帶來百姓安寧,太平盛世。

  他只知道,當他在營中滿心歡喜地等待著父親與兩位王爺凱旋而歸的時候,見到的不是勝鼓雷雷,旌旗飄揚的凱旋盛景。而是渾身血肉模糊、缺胳斷腿、面目全非的士兵們……充斥著全營的哀嚎之聲,與彌漫于空中的血腥之味,令他膽顫心驚。

  平州城內(nèi),將士鮮血淋漓的身軀躺滿了城中的每條街道,慘不忍睹。被鮮血浸染的旌旗,破碎不堪,于風中茍延殘喘。百姓更是叫苦連天,怨聲載道;平州城中,滿目瘡痍……

  一夜,他于營中酣睡,忽聽得營外號角連鳴,鑼鼓喧天。他惺忪睜開睡目,滿面困惑地望向營外,只見漫天的火光映在白帳之上,張牙舞爪的長影,甚是駭人。卻見陳副官匆匆闖入營帳之中,將九羽攏入懷中,只道是,奉薛義將軍令,將他送出平州城……

  雖不知軍中出何變故,但九羽心知定是出了頂頂不得了的事情。方出營帳,便見昊王手下的心腹陳澤副將,帶著一小隊士兵朝著此處匆匆趕來。見此,陳副官暗道不好,匆忙之中便捂住九羽的嘴,作噓聲模樣,雙雙藏于叢中。

  只聽得陳澤一聲令下,揚言要將殺害景王的逆賊薛義余孽一網(wǎng)打盡,士兵們便紛紛闖入營帳之中,將往日追隨薛義的副官將士們通通殺盡。

  暗處,九羽瞪大驚眸,膛目結舌,猶如五雷轟頂一般?!皻⒑巴酢?、“逆賊”。字字若滾滾天雷一般,一字又一字地撼人心扉。

  父親素來與景王交好,情同手足。如何會殺害景王殿下?待陳澤一隊人馬幽幽走遠,九羽便似發(fā)了瘋一般,自陳副官的桎梏之中掙脫出來,一路朝著父親營帳狂奔而去……

  邊塞秋風蕭瑟,如凜凜寒刃,刀刀剜人,刺入心頭。只見,漫天火光肆虐之下,那把穿透父親胸膛的虎頭寒劍,閃著凌厲寒光,刺目異?!?p>  九羽撕心裂肺聲聲叫喚著父親,然,除了寒徹入骨的秋風剜過枯葉的婆娑之聲,再無其他……

  而那把昊王的虎頭劍,便似纂刻入骨一般,刻在了九羽的心頭。

  一夜之間,昊王大破禺州,一戰(zhàn)成名,聲名大噪。而景王寒徹的尸骨,便成為薛義通敵賣國的錚錚鐵證。

  一紙詔書,薛家上下百余口人,頃刻化為泡影……血流成河,尸首異處……

  原來,這便是九羽的故事。韓凌怔怔地杵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安慰眼前這般黯然神傷的傷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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