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生死與共

　　“他姜福閉眼一去，我還怎么好好活著！我要怎么活呀！生同衾死同穴，生死與共不分離的好話說完就不作數(shù)了嗎？啊…啊…啊…”我的話像似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平日慈愛溫柔的奶奶瞬間放聲大哭大喊出來，哭得我也跟著悲慟。

　　“嗚嗚嗚…奶奶您要嗚嗚嗚…往前看嗚嗚嗚…人是不能復(fù)生，只能向前看吶嗚嗚嗚…”我抱著奶奶不斷哭喊扭動的身體。

　　“姜福啊…姜?！阏f要陪我白頭偕老的呀…姜福啊…”她不停地大聲哭喊，把隔壁屋的守靈三個小伙和姜武生都驚動過來了。

　　“阿宜，姜奶奶是有什么事嗎？”姜武生在外頭問道。奶奶的哭聲因為外人的詢問，漸漸從哭喊轉(zhuǎn)為低泣，她似乎情緒有所恢復(fù)，把銀牌塞打我手上，示意我出去招呼他們。我會意，出去前擁抱了她一下，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我出去前，她還是對著木盒輕輕地啜泣，我心想，或許哭出來她就好了。

　　出門看到四個青年面面相覷張望的模樣，打了個手勢告訴他們沒有事，讓奶奶靜靜就行。他們明白了，守靈的繼續(xù)回去守靈。姜武生已經(jīng)把蓮生安置到床上睡覺，準(zhǔn)備回家去，我正好走一路送送他。

　　“師傅，我爺爺他臨終前說是要熱熱鬧鬧的下葬，他想歡快點去地下，這個到時候會幫忙安排的吧？我還是小孩兒，估計做不得主?！蔽腋渖f起爺爺臨終前的交代，他回看我，眼神里有些憐憫。

　　“阿宜，這些本不該你來操心的，像你家這情況，按規(guī)矩是你奶奶來安排。不過她也重傷，村長一般都會出手安排。我算是你正經(jīng)師傅，到時候會從旁協(xié)助，把你爺爺?shù)膯适罗k的漂漂亮亮，你小孩兒就不要操心了。”他的語氣堅定不容置喙，突然覺得當(dāng)初死纏爛打巴著姜武生真的找對師傅了。

　　“還有你們當(dāng)時被搶的銀錢，暫時在村長那，因為是被搶的銀兩，抓賊拿贓是重要證物。給那些沙匪定好刑后就能拿回來了，你放心。這段時候有急用錢盡管跟師傅提，我沒有很多不過會盡量幫你的！你就送到這吧，趕緊回去休息，看你眼睛通紅的。”他的幫助和關(guān)懷就是一陣春風(fēng)，撫慰我惶恐悲傷的心，有這位師傅真的是三生有幸。我抓著他的手臂，低聲說道：“師傅您對我的幫助，真的是感激不盡，阿宜我真的無以為報，只能…”

　　“打住打住，別說以身相許或者孝順我的話！好好練我教你的武藝和箭術(shù)，把你家撐起來，做個真正的當(dāng)家漢子才是硬道理！像師傅一樣！回去吧~”姜武生連忙把自己教我的心愿真誠的說出來。多少年后的他多想捅死現(xiàn)今愚笨鋼直的自己！

　　我一聽，頓時覺得灰暗沮喪的內(nèi)心又被鼓舞了一番，重重的點頭，大聲回答自己能做到的！然后扭頭回家休息去，不要一直留戀沉溺在過去，讓活著的人活得好點才是重中之重。

　　回到家，我還是放心不下，去敲了敲奶奶的門，還是有隱隱約約的低泣聲。

　　“奶奶您還好么？需要我今晚陪您么?”我輕聲問道。

　　“不、不，讓我靜靜吧~”她聲音恢復(fù)溫柔，但有絲絲哀傷。

　　“好的，那您好好休息?！蔽肄D(zhuǎn)身打算要走。

　　“阿宜…”她又叫到我，“怎么了？”我停在門邊耐心問道。

　　“阿宜…要好好照顧蓮生，堅強點！蓮生不懂事，你吃虧點要早懂事。蓮生治好就有好日子過來對吧！蓮生那么俊那么高大，變正常了你們一定能把日子過好的！你們一定要攜手好好走下去，后邊的好日子多著呢！夫妻最重要就是夫妻合心，彼此尊重，互相忍讓…”她絮絮叨叨念著，我確實有些疲憊，雖覺得話說得都對，但總有些不合事宜。突然有意無意扯到我是蓮生小媳婦的梗，這是有點思維混亂。

　　“奶奶，如果沒什么事您正在養(yǎng)傷就早點休息吧！”我打斷她的絮絮叨叨，生怕她越說越多把我暴露了，畢竟還有三個外人在守靈。

　　“恩好吧，阿宜你早點休息。”說完房間恢復(fù)安靜，低泣聲也停了，仿佛奶奶一下子睡著了。我有些奇怪奶奶今天說的話，不過也沒放在心上。回到房間，蓮生已經(jīng)在床上安睡，他占據(jù)在床外側(cè)的一大半位置，我搖搖頭，脫了外衣和鞋子上內(nèi)側(cè)睡覺。看蓮生安謐俊逸的睡顏突然覺得癡傻也蠻好的，無憂無慮無仇無怨。不過能明顯感覺到經(jīng)過這次事件，蓮生的腦子像是被刺激到了，變得活潑且更能與人互動，其實是個好跡象，如果后邊順利救治，爺爺也能含笑九泉了。摸了摸他絲滑的黑長發(fā)，我也漸漸進(jìn)入夢鄉(xiāng)。

　　一夜無夢是睡了好覺，頭腦清醒不少，雖然心情還是因爺爺?shù)碾x去顯得有些壓抑，但坦然接受后，歹人也受到應(yīng)有懲罰，剩下的就該交給時間去慢慢淡化。

　　蓮生還在熟睡，我偷偷起床穿衣穿鞋，外面依舊有吵吵鬧鬧的聲音，不知又為何事。

　　我推開門走到大屋，守靈換了三個生面孔的青年，發(fā)現(xiàn)之前面熟的村民們，現(xiàn)在圍著奶奶所在的屋子竊竊私語。

　　“天哪…”“作孽啊…”“剩兩個孤兒…”這些討論關(guān)鍵詞不斷傳入我耳中，心中不安越來越明顯。他們看到我，紛紛讓開一條道，我順利得進(jìn)入奶奶休養(yǎng)的最左邊屋子。

　　依舊是那群人，村長姜大夫和幾個老輩長者，他們統(tǒng)一回頭望著我，統(tǒng)一的悲憫表情。

　　“阿宜，你冷靜一點。你奶奶今早雞鳴時分突發(fā)心疾而亡?！苯蠓虻脑捵屛彝人查g軟了，我蹣跚地走進(jìn)床邊，看到一動不動雙目緊閉的奶奶，面容安詳如同睡著般，懷里還緊抱著木盒子。腳是真的軟了，跪倒在地上，頭腦瞬間空白，腦子只不斷回響著她昨天的話語，生同衾死同穴，生死與共不分離…

　　道逢撲雁者云：“今旦獲一雁，殺之矣。其脫網(wǎng)者悲鳴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予因買得之，葬之汾水之上，累石為識，號曰“雁丘”。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yīng)有語，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