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林富商的流蘇
莊秀拉慕宮澄的手拉得越來越熟練了,就這么帶著她到了船只的最下面的一層艙室。
此時正是子時,月亮正好懸在夜空中,慘白的月光透過云層照下來,映在粼粼的海面上。
這時的海水格外聽話,像是睡著了一般淺淺地在船只身邊蕩漾,絲毫不像前一晚那般驚濤駭浪地席卷撕拉。
另一邊的客房中,船長安排了碧玉在走廊上巡視,自己則看著六門徒,他知道這幾人不可信,便親自守著。
底層的艙室中,莊秀一手?jǐn)傞_圖紙,一邊運著火系靈力照亮前方的路,雙手有些忙活不開,但還是拉著慕宮澄的手不肯松開。
“娘子,你覺不覺得有情有些古怪?”
莊秀打破了兩人中的靜默。
慕宮澄回頭,只見他溫和地笑著,臉上全然沒有疑惑,極黑的眸子里像是有澹澹的水光流動,靈動而生氣勃勃,仿佛星河流轉(zhuǎn),一不注意就會迷失。
他身著一襲白衣,交領(lǐng)處露出一絲緋色的里衣,如雪上的一道鮮血,猩紅醒目。
慕宮澄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回,她向來不喜與旁人太過親近。
“有情確實不是常人,”她道,“她太從容淡定,太聰明,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她也不是修道者。”
莊秀只顧看著她在火光之下專注思考的樣子,她微微低著頭,睫羽傾覆下來,在眼周映下一片淺淺的陰影,至于她說了什么,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無論她是誰,她目前沒有對我們造成任何威脅?!?p> 慕宮澄捏著下巴,突然抬眸,剛好撞上莊秀走神又沉迷的眼神,無奈地撇了一下唇,莊秀見她這個不滿的小動作,立刻回過神來。
“娘子說得對?!?p> 莊秀笑得天真美好,眼中柔潤的水光閃動。
慕宮澄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如今我們也不用去專門挖掘別人的來歷,事情本就復(fù)雜,不要再節(jié)外生枝?!?p> 莊秀輕輕地“嗯”了一聲。
慕宮澄實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在任何一個地方都少不了這些怪力亂神的事?
正在她失神之際,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那個需要修補的地方附近。
底層船艙無人住,又靠近海面,因此潮濕陰冷了些。
兩人一走到深處,便聞到一股海水的咸腥氣息,一股海風(fēng)灌了過來,吹得火光搖曳。
這里已經(jīng)灌進來了些海水,還混合著前一晚已經(jīng)死去多時的馬尾藻。
兩人將雜物清理開,果然看見數(shù)個大洞,通過洞口望去,只見浮板和輪槳已被破壞,上面還纏繞了不少黏糊糊的海草。
慕宮澄掐了個訣,手指翻動,絲絲翠綠的靈氣纏繞上她的指尖,海草便悉數(shù)從浮板和輪槳上解體,再虛空一拉,海草便滑入了船艙。
伴隨著海草的滑入,咸濕的氣息更加濃厚,伴隨著一股腐爛的臭氣。
慕宮澄捂了捂鼻子,但是莊秀卻使勁地嗅了嗅。
“你又作甚?”
慕宮澄嫌棄地看著這堆海草,順帶連使勁吸著鼻子的莊秀也嫌棄上了。
“這里面好像有絲香氣?!?p> 莊秀扇了扇面前的空氣,專注而認(rèn)真。
慕宮澄撤了靈力,跟著聞了一下,在一層層各式各樣的刺鼻氣味中似乎真的夾雜了一股虛無縹緲的香味,不過它太淺太淡,慕宮澄一時都無法辨別它是否真實存在。
“有些海草腐爛到一定程度也會有奇異的香味?!?p> 慕宮澄解釋。
莊秀頷首,但是卻沒有看她,轉(zhuǎn)而居然運起靈力開始扒拉面前這堆臭烘烘的水草,臭味也隨著他的翻找源源不斷地升起來,不斷翻新。
他高高扎起的馬尾和他白色的發(fā)帶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抖動。
“你又在干什么?”
慕宮澄雖然習(xí)慣了他神經(jīng)質(zhì)的行為,但是仔細翻找腐爛的水草尸體一事已經(jīng)在她的承受范圍外了。
“娘子,你看?!?p> 莊秀終于在一堆馬尾藻中拿起了一個什么東西,幾根細細的線,已經(jīng)被海草泅染成了墨綠色,慕宮澄分辨不出來那是什么。
莊秀捏了一個凈水訣,這幾根線立即顯現(xiàn)出了原本的淺藍色。
慕宮澄很快認(rèn)出了這幾根線的主人是誰,林富商的腰間就掛了一個帶著淺藍色流蘇的香囊。
“我方才就見這洞不像是自然破裂的,而且這里彌漫的香味和林富商身上的很像,我在王府時也經(jīng)常聞到這股味道,是一種價格不菲的安魂香,停留在身上的時間相當(dāng)長?!?p> 莊秀笑著解釋,黑黢黢的眼眸閃動著狡黠。
“那船前進不了就是林富商動的手腳,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慕宮澄若有所思地問,眉頭微顰。
莊秀沒有思考這個問題,只是偏著頭看她。
披著夜露站在水光中的她看起來周身都有一圈淡淡的光暈,海風(fēng)輕輕卷過她流云般的衣袖,撫過她的青絲,她像是從海中走來的精靈,神秘美麗,引人沉醉。
莊秀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偏執(zhí)地盯著她。
慕宮澄被他看得不自然,臉色嚴(yán)肅了些,語氣也跟著冷漠下來,“看圖紙。”
“我看不懂。”
莊秀張口便答,聲音穩(wěn)當(dāng)當(dāng),一臉理所當(dāng)然的無辜。
說罷,他將圖紙展開一角,也不將它完全遞過去,慕宮澄只得上前一步,她剛邁出一步,身后就有一股小小的靈力推了她一把。
慕宮澄腳下不穩(wěn),剛好踩到莊秀扒拉得到處都是的滑溜溜的水草上,身形一晃便往后面栽去。
莊秀連忙身子一傾,伸手一勾,攬過她的腰,將她往自己身前一帶,慕宮澄腳下沒有發(fā)力點,居然就這樣被他帶入懷中,臉貼在了他的肩上。
她腦子罷工了兩秒,隨即就開始反抗起來,但是莊秀卻將她死死抱??!
“放開——”
“本尊”二字還未出口,慕宮澄就見莊秀身后悄無聲息地冒出了一個披著紅蓋頭的腦袋。
紅色的流蘇在海風(fēng)中輕輕拂動,蓋頭也跟著飄來飄去,海藻般的長發(fā)劈頭蓋臉地遮住了臉。
她伸出一只手,想要盤桓上莊秀的脖子,那手干枯如腐朽到一半的木頭,如同在黑色青色的染料中浸泡過一般,干枯又青黑,肌肉萎縮得嚴(yán)重,露出長長的指甲。
慕宮澄覺得一絲寒氣至尾椎骨徐徐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