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她快死了。
整個身體只有右手仍機械般地保持著2個小時之前的動作。
她將床頭最后一袋薯片里的最后一片送進嘴里。
無比絕望。
各種各樣的零食包裝袋肆意堆棄在床頭。
女孩使盡了渾身的余力,微微挪動了一下,將蓬頭垢面的自己埋進了廢棄的包裝袋里。
零食的碎末扎到臉。泡椒的辣味熏到眼。
女孩都不覺得疼。
她真的快死了。
不會有人來救她。也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
她快撐死了。
女孩感覺自己的胃像在無限膨脹的氣球,隨時都要爆掉。而那些食物就像千斤重的秤砣,狠狠地拽著自己的心,拼命地往下墜。
女孩欲哭無淚。她覺得自己毫無價值和存在感,仿佛有個巨大的黑洞要把自己吸進去了。她好痛苦,好害怕,開始瑟瑟發(fā)抖……
沒關系,等撐死了,就再也沒有這種痛苦害怕的感覺了,女孩想。
輕微的動彈都會猛烈地增加痛苦。女孩只好一動不動。
漸漸地她變成一株植物,慢慢地失去了思維和知覺,最后麻木了。
等她蘇醒過來,胃也空了。
她望著周圍的一切,一片狼藉,慘不忍睹。女孩羞愧不已,越是清醒越發(fā)痛苦,她無法面對這樣的環(huán)境,這樣的自己。那種巨大的空虛,伴隨著胃的空鳴,再度襲來。
女孩走向冰箱,像是走向那個讓自己害怕而又眷戀的黑洞一樣。新一輪的暴食又開始了。
女孩像機器一樣一直往嘴里狂塞食物,一整個8寸糖霜奶油蛋糕,3包衛(wèi)龍辣條,4個蛋撻,5根芝士火腿,1個香草冰淇凌,6盒酸奶,8包燈影牛肉絲,10塊巧克力……
進食的第一秒女孩感到無比的解脫和寬慰,她想要持續(xù)這種感覺,所以就一直吃一直吃,直到肚皮快要裂開,她仍然不愿停止……因為只要進食的動作停下來,面對的就是無法遏制的痛苦。
《饑餓游戲》(The Hunger Games)里有提到過一個詞,叫“Hollow Day”—that’s a day where no matter what you put in your belly, it’s never enough.
女孩獨處的每一天都是Hollow Day。
大概隔了五年時間,一次在同學的婚禮上遇見她。
我沒有認出她來。只是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著我的名字。
我愣了半晌,沒錯,眼前的這個大胖妞就是我心中那個身材瘦削百吃不胖的女孩。
女孩仿佛預料到了我的反應?!拔沂遣皇桥值?,你都認不出來了?!?p> 眼前的女孩至少胖出了2個曾經(jīng)的自己,一時無法接受的我真想來一套“還我漂漂拳”,幫女孩打回原形。
“你……怎么變胖了?”
“因為暴食癥。”
“暴食癥?我記得你以前一直吃的挺多,也沒見胖啊?!?p> “那只是單純吃的多,胃口好,能吃,不是暴食癥。”
到了喜宴開席的時候,她坐在我旁邊,吃得很慢很少。
“怎么,沒有胃口?”我問她。
“不是,我擔心自己一旦開吃就失去控制?!?p> “不會的,有我在你身邊,你如果吃的過多,我就把你的碗筷給撤走?!?p> 我一直努力找女孩聊天,試圖轉移她對食物的注意力。女孩也跟我說起了她多年的暴食經(jīng)歷,就像染上了隱疾一樣,完全失去理智,而是自虐般的尋求一種莫名的安慰……女孩想要自救,可是每次一到獨處的時候,就會前功盡棄,伴隨著更深的無力和絕望。
“雖然我現(xiàn)在胖成這樣,可是我心中一直住著一個瘦子。”
“你會瘦回來的,你是自己把自己活活撐胖的,等你戒掉暴食恢復正常,一切都會好起來?!?p> “我也想戒,不想再這樣惡性循環(huán)下去了,可是,太難了……我好討厭現(xiàn)在的自己,每天都不想醒來?!?p> 我感受到了女孩的痛苦,“既然你很難改變自己,那你可以試著改變一下環(huán)境。”
“怎么改變?”
“你說你獨處的時候,就會暴食。那你就盡量不要在一個人的環(huán)境里呆著,多和朋友在一塊多參加一些活動,也不要通過食物來解壓?!?p> 我知道所有的話都是說來輕巧,而對于當事人來說可能是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我并不知道女孩真正暴食的根源是什么,分別后也再沒機會見面了。
后面星星點點地獲取到一些她的信息,都是通過朋友圈。
我知道她開始了一場對抗暴食癥的持久戰(zhàn)。
我知道她遇到了一個心疼她的人,在陪伴她。
我知道這次,她終于堅持了下來,恢復了自己,而且變得,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