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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道星宇

第九章 定親

神道星宇 燼畫.QD 6935 2020-06-16 11:30:00

  先生們大都在下午陸陸續(xù)續(xù)地回到了書院。素來消息靈通的張棋師,在出去會了一天朋友后,帶來了李得力定親的消息。

  “這種事絕對不可原諒!”李畫師聽到后反應(yīng)最為激烈,她拍著桌子道,“我不管你們怎么想,反正作為我接手后的第一批書生,我是絕對不允許有這種事發(fā)生!”

  “先賢的教誨,我們不能辱沒?!绷賻熞脖砹藨B(tài)。

  其他先生們也開始一一表態(tài):

  “就是,這世俗的歪風(fēng)邪氣必須得正一正了!十幾歲正是龍精虎猛的時候,血氣紊亂難定。這時候結(jié)婚,那會敗壞了一生的根基!”

  “我們應(yīng)該稟先賢遺志,正愚民之惡習(xí),將世人結(jié)婚的年齡推到三十歲!”

  “沒錯!三十歲結(jié)婚!只可惜,書生們一般在書院里也就只待到十七歲。十七歲之后我們就管不到了。”

  “我認為這不是大問題!只要在思想上抓得緊,男女之間的距離便是可以控制的!”

  “行,那我們就從現(xiàn)在開始多從思想上改造他們。而這個李得力,就是我們承襲古志的第一個例子!”

  “說得好!算我一個!”

  “我聽說院長這幾天去參加一場清談會了?院長不在怎么辦?”

  “那有什么?”李畫師又站了出來,“我們身為先生,就要擔(dān)起先生的責(zé)任來!別說院長會不會贊同我們的作為。就算他不贊同,我李某人大不了一走了之!”

  今天晚上知味齋里正常開了伙食。但是本著晚飯時間只報喜事的原則,一干對此有強烈意見的先生們,都選擇了暫時沉默。只是他們那冷漠嫌棄的目光,卻是赤裸裸地落到了李得力的身上。

  書生們也不是傻子,王大財將打來的菜倒進自己的米飯里,挨近了李得力道:“你看李老娘兒們那個死樣子。跟你欠了她祖宗的命似的。噯你說怪不怪?我怎么覺得好幾個先生都像是家里死了人似的,那是什么眼神?”

  李得力寬大的身板支在桌子上,頭卻深深埋著。他大大地咬了一口饅頭,甩了一口菜道:“你說我今天訂婚的事,他們是不是知道了?”

  “不會吧?”他們對視一眼,話題還沒展開,就沉寂了下來。

  第二天吃完早飯,書生們按照習(xí)慣,自覺到球場上集合。三四百人排成彎彎曲曲的隊伍,笑鬧著等著院長發(fā)言。

  不過讓書生意外的是,這一次出現(xiàn)在眾人視野中的,卻并不是院長,而是書院中唯一的女先生:李畫師。

  她一出現(xiàn),就表情極為嚴肅的開始了訓(xùn)話:“眾位書生們,近日我們的院長去參加上層名流的清談會,今天就讓我,來和大家說一些我們書院近期出現(xiàn)的問題!”

  李畫師的開場白說出后,我就向李得力看了過去。他魁梧的個頭在人群里極為顯眼,但是此刻他卻低著頭,眼中有些閃躲與陰沉。

  旁邊的王大財小聲對李得力說:“怎么是這個臭娘們兒!她早上吃屎了嗎?出來放屁!”

  李畫師繼續(xù)道:“大家都知道,我們書院是附近最大的一所書院。我們書院的先生,都是極有威望的飽學(xué)之士。我們書院的弟子,也是家境殷實、知書達理的好人家走出來的好孩子。我們書院一直以教出賢學(xué)之士為己任,以培養(yǎng)國之棟梁為目標……”

  李畫師的一番話,讓書生們活絡(luò)了起來。人們都是喜歡聽好話的,何況是涉世未深的他們呢?

  但是此時的李得力,卻低著頭、抬著眼,向李畫師看去。我聽到他在嘴邊嘟囔著:“完了。這次麻煩了?!?p>  很快李畫師也正如李得力預(yù)料的,將矛頭向他指了過去?!暗牵 崩町嫀煹?,“在我們的身邊卻流傳著一些惡習(xí),它們頑固、惡劣地存在于我們身邊。我們大家都習(xí)以為然,誤認為這沒有錯??慑e的他就是錯的!身為讀書人,我們應(yīng)當有這樣一份堅守,無論有多少人認可一件事,可是你若知道它是錯的,那就堅決不去與其他人同流合污!就比如,早婚事件!”

  “早婚”這個詞一出,就挑動了大家的敏感神經(jīng)。書生們的聲音驀地就升了上來。

  “哦喲!看來這一次又有人去勾搭閨女了。小孫子,我看你最近這么反常,是不是你???”

  “去去去!你前天晚上可是很晚才回來。要說干這事,首先得懷疑你吧!”

  “你們啊,就知道胡鬧。依我看李先生這架勢,這一次的事情可能不?。 ?p>  “就是不知道誰那么倒霉,要被好好羞辱一頓了!”

  “管他呢!好好看笑話唄!”

  王大財更是與李得力對視一眼,罵了句臟話道:“這次早話,還真是針對你的?!?p>  “在這里,我代表書院宣布!”李畫師下定論道,“雖然大家在書院的學(xué)習(xí)時間到十七歲就截止,但是我們倡儀我們書院的門生,將結(jié)婚的年齡推遲到三十歲以后!我相信,我們都可以做到!過程中可能會比較辛苦,會受到很多阻力,但是,我們無所畏懼!因而我們要求書院的門生,在三十歲之前,不與任何女子有任何親密的接觸!如果曾經(jīng)有犯過這個條例的,從今天開始,自行斷除一切關(guān)系!如有不配合者,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立即從書院中除名!同時我們會與其他書院傳信,所有書院將不再收其為書院弟子!”

  這一次講話之后,李畫師那一份嚴肅與不可原諒的態(tài)度,像是一群叫囂著的蝙蝠在學(xué)生間蔓延開來。原本琴、棋、畫三門功課上的內(nèi)容,也都一一改成了禮儀教育。

  這一天中,我總能從書生的口中聽到他們的種種猜測與評論。李畫師宣布的這個規(guī)定太急太硬,讓書生們還無法接受這個現(xiàn)實。

  十余歲結(jié)婚,是延續(xù)了兩三百年的傳統(tǒng)。在這個年齡段里,人們開始出現(xiàn)性別上的種種區(qū)別,也出現(xiàn)了性別上的種種需要。同時一個國家國力的強盛,在很大程度上需要一定的人口數(shù)量作為支撐,因而國家也下了二十歲之前成婚的明文規(guī)定。

  雖然說規(guī)定是規(guī)定,人間向來不會缺少不遵從的人,但是受到周圍人的譏諷卻是免不了的。在一個家族結(jié)構(gòu)完整,人情聯(lián)系緊密的家族中,是很少有人會主動拖延自己成婚時間的。

  可如果說順從大眾的意愿正常結(jié)婚,也是這些書生們難以接受的。在這個重家輕商文官為大的社會,讀書與會考是選拔官員的唯一手段,可以說是鯉魚能夠躍過的唯一一座龍門。

  書生中受影響最大的,自然是剛剛訂了婚的李得力。

  在李畫師講完話后,李得力直接被叫去了正殿桃李齋。桃李齋是書院眾先生以信院長平時待的地方,也是書院中書生們最不想接近的地方。我因為一直沒有表明過立場,便沒有過去。

  中午吃飯的時候,楊之宇又早早地站到了博古齋的門邊。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王大財也與我們同行。

  我見沒有李得力便問他們:“李得力呢?”

  誰知王大財氣鼓鼓地道:“他被趕走了?”

  在飯桌上的時候王大財對我說:“他們算什么東西?他們憑什么不讓我們結(jié)婚?有本事他們?nèi)ジ膰曳ǖ浒。『臀覀冚^什么勁!”

  見他語氣激烈,楊之宇一直在旁邊尷尬地笑,似乎很不習(xí)慣這樣的交流方式。

  我問王大財:“李得力對此是什么態(tài)度?”

  “還能是什么態(tài)度!”王大財一拍桌子,依舊氣鼓鼓地道:“他肯定不同意??!人家大力早就決定了以后當個木匠,開一個手工店。人家來書院就是純?yōu)榱藢W(xué)習(xí)的,一點不稀罕當官,憑什么聽他們擺布?而且大力他奶奶都四十八了,誰知道還能活幾年?他不得早早結(jié)婚,讓他奶奶看到孫子么?”

  “這么說,得力是回家去了?”

  “對?。 彼а狼旋X地道,“也不知道這幫先生抽什么風(fēng),下了這么個狗屎規(guī)定!這幫人就該拉出去砍了!”

  旁邊幾個書生聽到后笑了起來:“你這么厲害,怎么柳先生喊李得力留下的時候你不上去揍他們??!”

  “我那時候又不知道那群混蛋留下他是為了趕他走!”王大財辯解道。

  “那你現(xiàn)在知道了,吃完飯去教訓(xùn)他們啊!”

  王大財抽了抽鼻子,喝了口粥,特別不屑地道:“我不和他們一般見識?!?p>  “得了吧!”那幾個書生笑了起來,“我看你是不敢吧!”

  “我要是敢怎么樣?你們賭什么給我?”王大財又放起了狠話來。

  “你呀!要知道有時候拿出實際行動,要比多說無數(shù)句狠話有用得多?!蔽疑焓謹r住了他們的話題道,“你們不要再吵了。今天晚上我去得力家看看。這件事未必就這樣定下了?!?p>  “先生你要去大力家?”王大財訝道,“晚上什么時候?”

  “吃完晚飯吧?!?p>  “能不能帶我也過去?”

  本來我想拒絕,可是卻看到了楊之宇渴望的目光,就同意道:“那就帶上你和楊之宇吧?!?p>  “好!”一聽可以請假不用上課,楊之宇和王大財都開心了不少。

  楊之宇問我道:“先生你有辦法讓得力再回來嗎?”

  我笑了笑,“興許有可能哦。”

  當天晚上我們吃過晚飯后,我讓楊之宇和王大財將書包放在博古齋,就帶著他們到了李得力的家中。

  李得力就住在森林邊上的村莊里,距離書院不過千余米的路程。在書院所有的書生里面,也算是家近的了。

  來到李得力家門外時,聽到一個老太太的聲音道:“什么人就有什么命,我們生來就不是讀書的,退了出來也好。這親事也訂下了,本來也是讀不成書的。”

  想來這個人就是李得力的奶奶了。

  既而又聽一個女人的聲音道:“話雖這么說。終究去書院讀讀書能多一條門路。我這一輩子是干這些臟活累活干夠了,我就希望我的孩子可以當當官,坐在椅子上讓人伺候著。要我看,這婚咱們不結(jié)也罷。當了官后,幾房妾室娶不回來?孩兒他爸,要不明天你去和親家說說,咱這親就不定了吧?”

  “胡鬧!”李得力他爸回道,“這親事還能說訂就訂說散就散的?別在這里胡啰啰!得力,回屋睡覺吧!明早起來跟我砍柴去!”

  聽到他們對話,我抬手敲門的動作停了下來。

  楊之宇來到后一直背靠著土墻,目光時不時向不遠處的森林掃去。此刻見我舉動有些猶豫,就問我道:“先生,你怎么不敲門啊?”

  “我來到這里本來是想給他們以信心和安慰?!蔽业?,“但是看情形,能不能讀書在他們家是一個很敏感的話題。我不應(yīng)該用幾句輕飄飄的話擾亂他們的心?!?p>  王大財看了看我,噘起嘴道:“我不管!我今天就要見到大力!”

  我想了想,拿主意道:“你們兩個人以朋友的身份把得力叫出來吧。不要告訴他們有書院的先生一起來了?!?p>  楊之宇與王大財依言將李得力喊了出來。

  李得力關(guān)好了門,拉著兩個同窗往遠處走了走,悶聲問他們:“你們怎么來了?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是晚課時間嗎?”

  “什么破晚課!我不上了!”王大財?shù)馈?p>  許是知道王大財這是氣話,李得力向楊之宇看去。楊之宇指著道:“是龍先生帶我們來的。”

  當時我正在樹后面站著,可能是夜色太暗,他竟然沒看到我??辞逦液?,他恭敬地問了聲好。

  我問他:“你自己想讀書嗎?”

  他低了低頭,“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書院已經(jīng)把我開除了?!?p>  我將手放在他胳膊上,看著他眼睛道:“得力,只需要告訴我,你想讀書嗎?”

  李得力一直是一個特別沉穩(wěn)的孩子。交行給他的任務(wù)總會認真去完成,在別的孩子玩鬧的時候,他會一個人默默地研究一些木匠手藝。聽我如此問他,他便知道我有挽回的法子。

  他道:“我個人的話,在書院學(xué)習(xí)或者自己學(xué)習(xí)都可以。我也沒想過要當官,我只要能成為一個合格的木匠就可以了。但是我家人們其實都很想我可以在書院讀完書,哪怕他們心里知道我不想當官,他們也會覺得在人前抬得起頭來。所以,我想規(guī)規(guī)矩矩在書院讀完書。先生可有辦法教我?”

  聽他說話,我心里對他的認可就又多了一分,道:“這幾天你先在家中,且不要聲張,也不要說我來過。待院長回來后,你再回書院。不過做好一些準備,雖然可以留下,但是難免會受一些委屈?!?p>  他神情緩和了許多,向我抱手道:“謝謝先生!”

  幾人又寒暄了幾句后,我注意到楊之宇一直向四周觀望,像是有些緊張。我問他:“怎么了?”

  他小心著道:“先生,我們回去吧?!?p>  “回去這么早干什么?”王大財?shù)溃拔医裉觳坏剿X的點就不回去!”

  楊之宇向來不擅與人爭辯拉扯,被王大財反駁后就不再說話了。只是他的目光一直警惕般地向森林中望去,感覺好像下一刻就要自己離開這里。

  我意識到他這一路好像都很緊張,又想起來第一天晚上他四處張望的樣子,想來他應(yīng)該是怕黑。我對王大財說:“那我們就回去吧。得力他家人還在院里等他回去呢?!?p>  王大財見我開口說了話,就嘟了嘟嘴道:“行了行了,走就走吧。不過大力,等院長來到后你可得回去??!”

  楊之宇見可以回去了,臉上一喜,在回去的路上,他一直挨得我很近。我看他緊張的樣子,就握住了他的手。他朝我一笑,回握住了我。他握得很用力,從他脈搏中感覺到他的心跳得很快。

  “喂!你們兩個干啥呢?”王大財看著我們好像有些醋意。

  沒想到他會這樣的我,就也向他伸出手。誰知他甩了開來,說:“我才不和男生握手呢!你們兩個握著吧。”

  碰了一鼻子灰的我,回過頭來,看到楊之宇正對著我笑。

  這一晚不知道為何,我感應(yīng)到森林中的動物都有些躁動,頭上也有鳥兒在盤旋。我釋放出清心訣的力量才讓它們平復(fù)下來。

  回到書院后,已經(jīng)夜深,晚課也已經(jīng)下了。他們便直接回了自己的居室,睡覺去了。

  我回了博古齋一趟,行走間不小心碰掉了桌上一樣?xùn)|西。我開了夜視后看到,那居然是楊之宇放在這里的書包。我俯腰去拿時,看到有幾頁紙滑了出來。

  紙上大多畫著一些書院中的景象,景中總有一個身穿廣袖長衫的男子,他或站或行,儀態(tài)自在。其中一張紙上畫著一間房子,透過窗子可以看到那男子拿著書坐在桌前。風(fēng)吹過,男子的衣衫鼓起。房上有一牌匾,上有三個字:博古齋。

  待院長回來后,我將幾位先生趁他不在定下的不得早婚的新規(guī)定告訴了他,可是正待我欲要講清了這個規(guī)定與官府政策相違背的情況時,院長打斷了我。

  他語氣不善地道:“這件事以后再說。龍先生,我請你來是讓你教書育人的,你這幾天總不在書院,有的時候還帶著書生一起出去是怎么回事?學(xué)習(xí)不在書院,到外面去學(xué)嗎?再就是,咱們作為先生,就要懂得配合、互幫互助,可是你最近做了些什么事?從早上到現(xiàn)在,還不到一個時辰,就已經(jīng)有好幾位先生和我反映你阻礙書院正常秩序了。我和你說龍先生,咱們這是第一次,下次若是再有這種情況,你直接走人就行啦。”

  看著院長懷疑與審問的表情,我心知是有些人向院長傳了我的壞話,而院長貌似聽了他們的話?;叵肫鹌饺绽镆姷綍r那和和氣氣、稱兄道弟的先生們,一種荒誕感在心中彌漫開來。

  我走到書桌邊,撫摸著書桌上那張褪了色的紋路笑道:“院長,若我有半分害書院之心,就天降閃雷,將我一次劈死在這桌下得了。但是,天地明鑒,我是為書院著想的。不信?那你看,這桌子都要為我開花呢!”

  說話時,桌子的邊角處在法力的催動下長出了嫩芽,而后延伸生長,開出了血紅色的花。

  那天,我說服院長駁回了幾位先生們定的新規(guī)。李得力也重新回到了書院。

  對于新規(guī)的被否定與李得力的歸來,幾位先生雖然臉上不好看,也只不過暗地里讓李得力吃了些苦頭就過了。

  李得力在回來之后,曾單獨找我問過:“是不是真的不應(yīng)該在十幾歲就結(jié)婚?”

  當時我們站在一棵巨大的榕樹下,樹葉紛飛間,一只綠色的小蜘蛛落在了我的肩頭。我伸出手指將它接到了指腹上,感受著那麻癢癢的觸感,不禁笑了起來。

  我對他道:“既然降生到這個世上,在人群中摸爬滾打,就注定了他們不是圣人。他們生而帶錯,他們都有屬于自己的這樣或那樣的執(zhí)念。

  “但是這就是人啊。選擇生而為人,就是為了可以犯犯錯、賣賣傻,然后在撞了一次次南墻,一次次心灰意冷之后,自然便會知道那虛妄的心喜是多么脆弱乏力,那心喜背后的苦楚又是多么痛苦難耐;因而才會收束內(nèi)心,趨于清和寧定。

  “對身體來說,如果可以無欲無求,見到女子也生不起欲念嗔癡,那是最好的,也有人確實這樣;可如果已經(jīng)有了這些欲念,禁是禁不住的。

  “所以,幾位先生們希望人們可以‘不要這么早結(jié)婚,不要這么早沉浸在肉欲之中,勞損身體’,是真心為人們好??伤麄冞@暴政式的作派,其實是與他們想要推翻的那‘二十歲前必須結(jié)婚’的政令一樣,實際上是在阻撓他人的生命體驗,是一樣的對人不善。

  “對你而言,他們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在你的身上我看不到會耽于男女之歡的跡象,你選擇結(jié)婚不過是盡一個孝心罷了。不要太在意他人的看法,去妥協(xié)你可以妥協(xié)的,不去在意你本不在意的,只需要做你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就可以了?!?p>  我的這些話中,不知是哪一句挑戰(zhàn)了他接受已久的觀念,離去時他還在皺著眉頭。

  李得力無疑是一個自律的孩子,但同時“自律”也是他自己的執(zhí)念。然而,當自律的人遇到相沖突的律條時該怎么做呢?說起來,這正是他生下來需要參破的煩惱。

  書院的生活貌似再次回到了原先的軌道上,可是慢慢我發(fā)現(xiàn),楊之宇卻好像轉(zhuǎn)到了一個新的軌道:最近幾天他因為逃晚課而來博古齋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了,幾乎每隔兩三天都會在書架旁抓到他。

  有一次我看他很喜歡玩這種游戲,就配合著找到他,抓著他的手腕道:“這次你逃不掉了,快老老實實給我回去上課!”

  楊之宇見過大街上衙役拷著人走的畫面,此刻被我抓著手腕走讓他覺得自己不僅捉迷藏被抓住了,還被拷了起來。頓時玩心大發(fā)。路上見到其他書生后還嘻嘻笑著說:“我被拷住了!”說著還要抬一抬自己的手腕,以證明“手銬”的真實性。

  見楊之宇這么開心,我也被逗樂了,道:“對!你被拷起來了,只能老老實實就范了??爝M屋做功課去吧!”

  我把楊之宇被推到了屋里,可就在我一轉(zhuǎn)身的時候,他又冒出頭來了。

  “咦!怎么又出來?又想被拷是不?”

  “我要去接水!”楊之宇晃了晃拿在手里的杯子。

  “去吧?!蔽抑浪€想玩,就又伸出手來抓著他道,“但是,去接水也要被拷著了!”

  被我抓住手腕的楊之宇又嘻嘻哈哈地笑起來,嘴上還在問:“為什么???”

  “因為我和你親近啊!”我如實說道。

  “因為你和我親近!”楊之宇像是被這句話暖到了,仰頭望了望比他高大半個頭的我,又低頭重復(fù)了句,開心得不得了。幼稚得像個四五歲的孩子。

  慢慢的,我們兩個人越來越熟了起來。

  楊之宇在每一次經(jīng)過博古齋門口的時候,都要對著我露一個大大的笑臉。有時他笑的時候我正低頭寫字,抬起頭來又錯過了。這時楊之宇就會后仰著身子再來補個笑。

  又后來有一天我再次抓著他到私塾去的時候,鼻間嗅到了一縷淡淡的羊膻味正如初見時那撞了滿懷的味道。

  “剛才去吃羊肉了?”

  “沒有?。 ?p>  我又湊近了他聞了聞,清晰的仿佛浸滿羊奶的羊膻味從他的脖頸與衣服里面發(fā)出來,好像是天然自帶的香味兒。有倒是見過些自帶體香的人!但是像我小師弟這般會帶羊膻氣味的!還真是頭一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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