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楊覺得胸口沒由來的痛了一下。
“有事嗎?”蘇荷問,語氣中仿佛裹挾著來自十二月的冰雪,冷漠地嚇人。
葉楊一時之間有些無所適從,自從上次送蘇荷去比賽,回來之后,他就再沒有見過蘇荷,她像是在刻意的躲著他,牡丹杯成績出來的時候他先是去了清遠,卻沒見到她,于是又去了文化宮的畫室,他想,蘇荷那么喜歡美術,或許那個時刻她會想要在畫室里度過。
但他從未想過的是,蘇荷會在得知自己得獎的第一時間,就跑去舞蹈室找自己。更不知道蘇荷會恰好聽到他和鐘意之間的對話。
見不到蘇荷,他便一直惴惴不安,腦海里每天各種消極的想法層出不窮,去找趙赫然玩游戲,看漫畫,看電影,都沒有辦法讓自己不去想她。
于是他逃課去了清遠,隔著教室的窗戶,他遠遠地看到蘇荷在寫試題,桌子上堆放著高聳的書立,擋住了她的視線。他安靜地站在那里凝望了她一整節(jié)課,卻沒有勇氣在下課鈴響的時候,自然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問一句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直到剛才趙赫然突然敲開門,冒冒失失地跑來告訴他蘇荷現(xiàn)在正在后塘北巷,那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唯一的念頭就是快點見到她。
“好巧,剛好你也在這兒?!?p> 葉楊心跳得很快,不知道是因為剛才跑的太急,還是因為緊張。該死,怎么每次見到她,都變得這么不像自己,以前的自己好像從來沒有擔心過有一天會失去什么。
她沒有回答,拳頭攥的緊緊的,嘴巴抿成一條線,極力地隱忍克制著憤怒。
葉楊看了一眼旁邊“哦,我是來這邊補鞋子的?!比缓笥行┗艔埖匕涯_上的白色球鞋脫下來,遞給裁縫鋪阿姨,然后單腳站著,樣子有些可憐又好笑。
蘇荷只想書包能快點修好。一刻都不想和他多待。
“小伙子,你這鞋子不是好好的嗎?我看了一圈沒有壞的地方???”
葉楊滿臉尷尬,“咳咳!有的有的阿姨,您再仔細看看,是不是脫線了,已經沒法兒穿了都?!?p> 蘇荷看了一眼那只鞋子,她見過周杰倫在某檔音樂節(jié)目上穿了同款,應該是巴黎世家的最新限量版,在宜州根本就買不到。
她從阿姨手里拿過鞋子“這鞋還是新的吧?何必要為難人家阿姨呢?”葉楊心虛地把目光轉向別的地方,“這樣很好玩兒嗎?你是不是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清閑,有大把的時間和精力用來陪你惡作劇???”
“對,沒錯,剛才是趙赫然告訴我你在這里,所以我才會跑過來,假裝和你偶遇。”葉楊慌亂地解釋,“因為我想見到你,很想很想……”
“阿姨,書包您先修著,回頭我再來您店里取。”蘇荷一點都不想聽他說這些鬼話。她把葉楊的鞋子丟在地上,轉身要走,葉楊追上來拉住她,他手上并沒有用力,只是很輕很輕地握住她的手腕。
蘇荷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居然沒有甩開。
“別再跟著我了,小心我揍你?!碧K荷沒有回頭,語氣兇巴巴的,她覺得這樣才比較像自己。
“對不起?!比~楊的聲音微不可查的顫抖,其實他早就猜到,這些天蘇荷莫名忽然消失,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
原本他只是想,既然蘇荷喜歡的是梁猛,那么自己只是簡單陪著她就好了,她開心的時候,她不開心的時候,她想要獨自呆在畫室的時候,他都可以在某個光線照不到的地方,以朋友的身份守在她身旁。至于其他,他可以等。
“如果我有什么地方惹你不開心了,我向你道歉,雖然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只是,你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啊。”
“何必呢?”蘇荷問?!拔蚁氩幻靼祝醮我娒?,你就和我開了那么大一個玩笑。幸好,我從來都沒有當真,要不然,可能今天我真的會很難受吧。以后我們別……”
“聽說你的畫得獎了,我是特地來祝賀你的。”
葉楊語速飛快,打斷蘇荷,有些話如果沒有親耳聽她講出來,他就可以當作什么都沒發(fā)生。
葉楊垂下的睫毛顫抖著,像是一只驚懼不安的飛蛾,頻頻扇動羽翅,如果蘇荷能轉身看一看葉楊。
“還有這條手鏈也是要給你的。”
在那些想念她的時光里,都用來編織一條手鏈,蘇荷第一次來家里,她望著爺爺送給他的那塊玉說好看,那是他最喜歡的一塊玉,最喜歡的當然一定要送給蘇荷才好,于是當天晚上他就求了葉子教他怎么用絲線編織手鏈。
幾次被那些繁瑣的步驟折磨到想打人,好不容易編成了,又發(fā)現(xiàn)歪歪扭扭地看起來像是一條毛毛蟲,葉子一開始還以為他只是鬧著玩的,卻沒想到葉楊居然連著兩個晚上幾乎沒合眼在做這個。于是搖著頭嘆氣“我們老葉家居然還出了個情癡?!?p> 現(xiàn)在他拿在手里的這條,并不是唯一的,家里的垃圾桶還扔了好多他覺得拆了編,編了拆的殘次品。
手工編織的銀白色的細繩上懸掛著一段瑩潤的竹節(jié)暖玉,細繩的尾部逐漸變寬,變成一指寬的絲帶,簡單地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上面有荷葉紋路。是最漂亮精致的禮物。
蘇荷一眼就認出來,竹節(jié)玉是葉楊頸上一直戴著的那塊,她被葉楊徹底搞糊涂了,“這塊玉不是爺爺送你的嗎?而且還是你的護身符,你怎么能拿它玩笑?”
“梁猛出事兒了!”
永青忽然出現(xiàn)在舊塘北,她急切地喊著蘇荷。
蘇荷腦子里轟地一聲,只覺得周圍都安靜下來了,只剩下胸腔里那顆心臟“撲通——撲通——”,巨大的心跳聲震地她一陣眩暈。
梁猛出事兒了。蘇荷本能反應去騎車,她想立刻趕到梁猛身邊。
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腕還被葉楊抓著,輕輕地抓著,那只手冰涼而干燥,涼意一直蔓延到自己的皮肉骨血。
“可不可以不去?”
葉楊用只有蘇荷可以聽到的氣聲小心翼翼地問,或者說不是問,而是乞求。
我不想總是在身后看著你的背影,看著你不顧一切地跑向他,哪怕只有一次,留在我的身邊,也聽一聽那些我想對你說,卻從未說出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