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羽回龍螈寺后沒幾天,收到師姐妹們托人送來的一封信。說是信,倒不如說是一本圖畫書。當(dāng)中畫著的是一組七個人的舞蹈,每個動作一幅圖。正中央的小人被涂成了紅色,其余小人都未涂色。
之前乾筠曾對參選者們說,唱歌一項需是獨唱。跳舞一項為了節(jié)省時間,可以選擇獨舞或與其他參選者合舞。從前在鶴虛山和師姐妹們排練時,魅羽向來是領(lǐng)舞那個,可能離了自己她們不習(xí)慣吧。也不知她們做這樣的決定,兮遠(yuǎn)知不知情。
當(dāng)然了,從經(jīng)驗來說,很多她們姐妹認(rèn)為兮遠(yuǎn)蒙在鼓里的事,最后才發(fā)現(xiàn)他老早就知道了。目前魅羽最大的疑慮是,上次兮遠(yuǎn)煽動鬼道叛亂的時候,眾人都以為老七仙女被殺了,這才有了此次的選拔賽。雖然事后天庭早已宣布不再追究那次叛亂,現(xiàn)在兮遠(yuǎn)帶著徒弟們來參選,天庭就真的會不計前嫌嗎?
在接下來的那些天里,魅羽給忙得不輕。一邊要準(zhǔn)備參選項目,一邊還要抽空去放書的倉庫里編撰目錄索引。既然枯玉禪被魅羽帶走,寶華殿目前也沒什么精貴的法物存放,就暫時用做藏經(jīng)閣,直到新樓蓋成。
她其實很想能親自參與書籍的擺放。但在她離開前,寶華殿的清理工作還不會結(jié)束,書只能堆在倉庫里。于是便決定先粗粗地做一本索引,便于師兄們在她離開后進(jìn)行分類和編號。
在她做這些事的時候,小川就被放到一旁自己玩。他已經(jīng)會爬了,但從來不會撕書或者破壞物件,所以魅羽很放心。除了有次被一疊倒塌的書砸中腦袋外,沒出過什么意外。
“這次離開后,我就暫不打算再回寺了,”那天她對景蕭和師兄們?nèi)缡钦f。
決賽會在天庭舉行。倘若過了預(yù)選,參與決賽者會直接被帶去天庭某處沐浴齋戒十四天。據(jù)說這當(dāng)中要吃一些特殊的水果,來祛除凡人身上的異味。與此同時,天庭會派人去核查每個人的背景和底細(xì)。
假如過不了預(yù)選,她就帶小川去修羅找涅道??礃幼迂财澣耸谴蛩愦笈e入侵六道,而她是為數(shù)不多的、在地獄外對這些人比較了解的一個。能力越大責(zé)任也越大。小川的凡人父母都能將一生獻(xiàn)給抵抗外侵者的事業(yè),她若是置身事外,那真是白練了這么多年的功夫。
事實上,即使是入了天庭,她也不會袖手旁觀。寒谷不是說天神們都在為此抓狂嗎?只要她能拿得出切實可行的辦法,自然會有人聽她的。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誰還會在乎身份地位人設(shè)呢?
此外還有一個原因,是她不能同龍螈寺眾人講的。再過五個月就到百石約好的一年之期了。到時他要是真的找來龍螈寺,即使魅羽肯跟他走,師兄們也不會答應(yīng)放人。那種情況下指不定會發(fā)生什么沖突。而能讓百石有所忌憚的,除了天庭,恐怕也只有涅道了。
于是在出發(fā)前的幾天,她帶著小川在寺里寺外又轉(zhuǎn)了一圈。跟他說這是當(dāng)年和師兄們演練陣法的草地。
這是舉辦大型法會的廣場,她曾在這里殺死過一個蛇一樣的人。
這里她來得最多,每天上午都來這里誦經(jīng)聽法。
這個小池塘旁邊的柳樹下,是一只小兔子最喜歡撒尿的地方。
前面那個院子里的某間屋子里,曾有人和她說過,無論是男是女、神仙還是畜生,他們都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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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摩天要舉辦七仙女初選和狩獵盛會,自是不可能指望所有外天來客都像修羅人一樣乘坐飛船,或是像魅羽那樣有枯玉禪在手。每逢這種盛事,只需和天庭請命,領(lǐng)一把“萬通傘”,插在舉辦地的某處。
這是一把很大的黃色油紙傘,傘柄高五丈,傘面直徑有兩丈。事先在傘上寫明有資格前來的機(jī)構(gòu)。對方手持令牌,念一句咒語,便能瞬間出現(xiàn)在舉辦地。
拿這次組織人間參選隊伍的齊姥觀來說,先由負(fù)責(zé)人乾筠手持本觀令牌,到觀外一片空地上站好。隨后,人間的參賽女子和隨行們,包括魘荒門的師徒七人和已被逐出師門的魅羽,一共二十來人走到他身邊圍成兩圈。眨眼間便來到了夜摩天的南長音島。
而修羅界前來狩獵的隊伍,卻依舊是乘坐飛船前來的。一方面是因為崇輔大人說了,“老頭子出門若是離開自己的座駕,會心慌?!绷硪环矫嬉彩且驗樾蘖_這次人數(shù)眾多。崇輔雖沒攜帶家眷,卻邀請了他的至交好友索宇大將軍和他的孫女前往。
說起這個索宇將軍,之前一直沒怎么參與前庭地的戰(zhàn)事,他負(fù)責(zé)對付的是福愛天那邊的敵人。福愛天和他化天歷代通婚、親如一家。容禎在前庭地這邊打,福愛天則占了原本屬于修羅的殖民地——四天王天——一半的領(lǐng)土。
有意思的是,這個四天王天和前庭地原本沒有接口,還是魅羽大半年前給造了個接口。這樣一來,四天王天的軍事重要性就一下子給提了上去。
誰知沒過多久,夭茲人就來了。容禎和涅道既已心照不宣地在前庭地停了戰(zhàn),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在四天王天互毆。所以雙方的重要將領(lǐng)都被自家的統(tǒng)領(lǐng)給招了回來。
于是錚引作為修羅這次出行的護(hù)衛(wèi)隊隊長,帶了三艘護(hù)航艦、七十多個士兵,保護(hù)著崇輔的座駕前往夜摩天。這些士兵中,有八人是喬裝改扮的四大護(hù)法的徒弟。六男二女,有老有少。外貌都不起眼,看不出修為武功有多高。不過錚引估摸著他們的水平至少和魅羽相當(dāng)。
還有件眾人不知道的秘密——他身邊有個扮成女仆的中年婦人,是出發(fā)前涅道突然塞給他的。
“這個人,必須!給我保護(hù)好!”涅道有些氣急敗壞地說,“知道嗎?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錚引不明所以但順從地說,“一定會保護(hù)好?!?p> “她要是出一點差錯,你當(dāng)下自刎就可以了,不必回來見我!”
涅道幾乎是臉貼臉地瞪著他,像是要把他一口吞下肚。片刻后卻一下泄了氣,捂著額頭說:“唉,要不是她突然冒出來,一定要跟去,我是不可能在自己不去的情況下讓她出門的?!?p> 這個女人是誰呢?去夜摩天做什么?
修羅人都知道法王的親姐姐曾被送去做上一代七仙女,后來罹難了。而魅羽曾偷偷暗示過錚引,這個姐姐可能還活著。會不會是她呢?
大家還知道法王雖然不缺老婆,但對她們脾氣一向很差。魅羽走后,除了他的親姐姐,誰還能讓法王如此緊張又不敢違命?
反正既然是要錚引用自己的命來保護(hù),那他就拿命來保護(hù)便是了。他已囑咐過那八個高手,危機(jī)時刻先顧她好了,自己是次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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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和夜摩天往來頻繁,時不時給夜摩天的棉族人送食物。而修羅的空軍則是天生會飛的棉族人幫忙訓(xùn)練的。事實上,涅道告訴錚引這次的狩獵會有棉族皇室人物前來。讓他抽空見見,并捎一封信給對方。
至于和夜摩天的通道,是在狼蜉山脈的一處細(xì)長的峽谷。飛船進(jìn)入峽谷后如果由南往北行,便什么事都不會發(fā)生。由北往南行,便會突然進(jìn)入一片海域,出來時便是夜摩天那無邊無際的大海了。
夜摩天都是海,沒有大陸,只有島嶼。有趣的是,船在半空飛行,時不時會遇到山峰一樣高大的樹木從海底伸出來。有來過多次的老兵告訴錚引,這叫盤雅樹。
每棵樹上都會攀附著城堡一樣的建筑。層層疊疊,估計能住上百戶人家。黑色粗糙的墻壁,似是風(fēng)干了的海底泥沙打造的。屋頂上的瓦倒是明亮鮮艷,像是某些大貝類的外殼。
飛船一路向南飛去,附近不時會有蛇妖一樣的棉族男女飛到近前,東看西看。確認(rèn)是修羅來的船后,便朝遠(yuǎn)方的同伴尖叫兩聲,放心地離開了。倘若不是修羅的船他們會作何反應(yīng)呢?這錚引就不清楚了。
說真心話,他可不想跟這些樣貌詭異的棉族人有任何交道。不過涅道既然讓他捎信,見面是免不了的。
日頭西斜時,遠(yuǎn)遠(yuǎn)望見南長音島在前方。海岸線望不到兩頭,很難相信這只是個島嶼,而不是大陸。居民數(shù)目看著也不少,沿著海岸線密密麻麻都是房子。
“她已經(jīng)到了嗎?”
從望見島嶼的那一刻,一直到大半個時辰后飛船在指定地點降落,錚引的心里就只有這一個念頭。
她曾說過要在狩獵之日趕來,一同對付崇輔。雖然她向來是個言出必踐的人,可在她上次離開前庭地后的那些日子里,他還是有些不確定。準(zhǔn)確地說,是不確定好運是否真的會如期降臨到自己身上。
后來當(dāng)他得知七仙女預(yù)選賽也會在同一處舉行時,總算放了心。但同時想到如果她成功入選,那他有生之年便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胸口又有種酸酸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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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長音的屋舍無論室內(nèi)室外,都是精雕細(xì)琢、美輪美奐。等一眾人安頓下來,終于可以吃晚飯時,都已饑腸轆轆。有崇輔親兵前來通知錚引,說大人請他過去一同用飯。錚引只得壓住心頭的一萬個不情愿,隨來人步行到崇輔的下榻處。
這是什么情況?他暗自疑惑。不至于剛來就擺個鴻門宴來引人注意吧?難道是想在動手前最后一次試探下自己,看看是否有希望收為己用?
進(jìn)屋后發(fā)現(xiàn)桌上已坐了三個人,除了崇輔之外是索宇大將軍和他的孫女。錚引連忙行禮,卻被熱情的崇輔給制止了,親手拉到酒桌上來。比起在自己的壽宴上,崇輔穿得很隨便,一點兒架子也沒有。
索宇看起來和崇輔年紀(jì)相仿,頭發(fā)胡子已經(jīng)半白,但還很茂盛。神情嚴(yán)肅,身材異???,即使在天生高大的修羅人當(dāng)中也是少見的。對錚引只是點了點頭,似乎不愛搭理。
可錚引對他的態(tài)度并不介意。這位大將軍雖是崇輔的好友,但聽說為人十分耿直,在過去的年月中更是為修羅立過數(shù)不盡的戰(zhàn)功。錚引對他只有敬重。
索宇的孫女叫旖晴,可能只有十五六歲。眉眼柔和,稚氣活潑,一眼望見讓人想起毛絨絨的小貓。話多,但不招人厭。估計是長這么大第一次離開修羅,興奮異常。
“這次出門可真是辛苦錚將軍嘍!”崇輔對錚引說完,又向索宇道:“大將軍在外征戰(zhàn),可能對錚將軍還不太了解。要說修羅最近這一年的后起之秀、風(fēng)云人物,那錚將軍若是排第二,還有誰敢自居第一?可以說是每個修羅兵心中的偶像啊?!?p> “真的嗎?”旖晴滿臉崇敬地望向錚引,“錚將軍可真了不起!”
崇輔這番話讓錚引頭大。上戰(zhàn)場他不怕,可這種嘴蜜腹劍的應(yīng)酬場,實非他所長。這時他真希望魅羽能在他身邊,她通常都能一眼看穿別人的心思。至于言語應(yīng)對上,該客氣該敷衍該反唇相譏,更是小菜一碟。
“崇輔大人過獎了,”他硬著頭皮說,“法王才是兵將們心中的偶像。”
他這話說的是事實。涅道回修羅后,在兵士中尤其是年輕人里的威望可謂一天天在瘋長。這不止是因為他是法王并有神通,主要是他各方面的觀念和大家實在是太相合了!
他的作戰(zhàn)理念、生活習(xí)慣、做事風(fēng)格,他對女人的品味,對食物的喜惡,甚至說話的那種口氣和方式,無一不和眾修羅兵士如出一轍。假如他們都是孩子的話,那他無疑就是孩子王。錚引雖然性格和他大不相同,也經(jīng)常會覺得他說的話太對了。有道理。嗯,難道不是本來就應(yīng)該這樣嗎?
崇輔聽了他的回答,自是大大地附和了一番。錚引稍后才意識到,他剛剛可能已經(jīng)把崇輔最后一絲和解的希望給打破了。當(dāng)然,他原本也沒打算投向他那邊?,F(xiàn)在只盼著這頓亂七八糟的飯能趕緊吃完,好回房休息。
誰知索宇聽了崇輔的一番話,臉色反而沉了下來?!板P將軍,最近丟失軍餉一事,你那邊查得怎么樣了?”
“回大將軍,還沒有下落?!?p> 十天前發(fā)生了一件離奇的事。修羅運往前庭地的軍餉,在換天島起飛前還好好地堆在船里。過了天洞,降落到前庭地的那個山洞港口后,打開倉庫一看,全都不翼而飛。
當(dāng)時船里的都是他錚引的親兵。因為這次運送的軍餉關(guān)系到整個前線將士三個月的薪俸,軍部為此大發(fā)雷霆。
索宇得知后,決定親手接管此案。那些個船上的親兵此刻都在他皇城的天牢里押著呢。若不是法王出面力保錚引,那錚引此刻即便沒有鋃鐺入獄,也不可能再做前庭地的首領(lǐng)。
“能用的法子,我都用過了,”索宇冷冰冰地說,“還是毫無進(jìn)展?!?p> 錚引心里咯噔一下。索宇若是這么說,那些兵士們肯定受了不少活罪了。
“但是我發(fā)現(xiàn)一個怪現(xiàn)象,”索宇一邊說,一邊盯著錚引的眼睛?!斑@些人的大椎穴上都有一個紅點。錚將軍可知是怎么回事?”
錚引搖搖頭?!皬奈醋⒁獾??!?p> 索宇有些失望地閉上口,此后便再也沒和他說話。錚引也不知索宇失望是因為沒得到有用的信息,還是對他這個人失望。
無論如何,總算熬到宴席結(jié)束,回到住處。先確認(rèn)了被安排在他隔壁的婦人一切安好,才進(jìn)了自己的屋。還未來得及洗漱,又有個面生的女仆來找他,說旖晴小姐請錚將軍去她房中一敘。
錚引聽了皺眉。眼下時辰已晚,自己一個年輕單身男子去她閨房,實在是不合禮數(shù)。
剛剛在席間和這個大小姐說過幾句話。雖然他不認(rèn)為自己善于識人辨人,但也能看出對方是個不諳世事、心地純良的姑娘。很難想象會對一個剛認(rèn)識還不到幾個時辰的男下屬發(fā)出這種邀請。
或許是做小姐對別人呼來喚去慣了,沒有世俗的概念吧,他只好這么想。
“請轉(zhuǎn)告小姐,天色已晚,諸多不便。若有事,請明日再來傳喚屬下?!?p> ******
第二日清晨,錚引一出門便看到不遠(yuǎn)處的天空中盡是彩旗飄飄、流光溢彩。當(dāng)中穿梭著身著節(jié)日禮服的棉族人,不時變換著飛行陣列,擺出各種圖案,偶爾會有五色花瓣或金絲銀片從空中灑落。
今天一整日都是七仙女預(yù)選賽事,明日才開始一連五日的狩獵活動。修羅人此次是來打獵的,但誰會錯過七仙女這種千萬年也難得一見的盛事?眾人早早準(zhǔn)備妥當(dāng),在谷族人派來的使者帶領(lǐng)下,朝附近一個小湖走去。
湖不大,但整個湖面幾乎被一朵巨大的“蓮花”給占據(jù)了。蓮花的中央是十幾根高聳的花蕊柱,柱子頂上有個鑲著金邊的大圓臺。周圍的水面上是十二個玉石花瓣樣的露臺。每個露臺上都已擺滿桌椅,大概能容納四五十人左右。露臺之間和湖岸都有細(xì)細(xì)的小橋相連,當(dāng)真是讓人流連忘返的仙境。
身份尊貴的客人和參賽的女子都被領(lǐng)到露臺上就座。涅道的姐姐因為是女仆打扮,所以只能和其他看客沿著湖邊坐在草地上。錚引將八個護(hù)法高徒都留在她背后暗中保護(hù),反正崇輔總不至于在盛會上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動手吧?
修羅人登上露臺后,崇輔和索宇祖孫在前方的桌椅就座,錚引坐在了后方。每套桌椅其實能并排坐兩三人,不過能和這幾人平起平坐的修羅來客并不多。其余的桌椅上陸續(xù)入座了其他天界的客人和參選女子。露臺邊緣則站著若干個男女奴仆,以備客人使喚。
錚引放眼望去,此刻大部分賓客還在露臺和橋梁上四處走動。無論男人女人,參賽的還是看客,幾乎是清一色的俊男美女。要知錚引在修羅軍中,已經(jīng)習(xí)慣了容貌被外界認(rèn)作丑陋的修羅男人。此刻看得他是目眩神迷,也不知看到的人中是否有魅羽說的那個乾筠,也就是下一任玉帝的候選人。
而最讓人震撼的則是東道主、南長音的統(tǒng)治者、摩諳親王一家。那家的大兒子倒也罷了,二兒子好像聽人喚作什么四潁的那個青年,簡直讓人一見之下呼吸便不由終止半刻。難以想象世間竟有此等人物。
但是,她在哪兒呢?錚引的眼睛在一堆堆艷裝美女中搜尋。他知道她有六個師姐妹和一個道門師父。他甚至還真的看到一個仙風(fēng)道骨的老道士陪著六個身穿橙黃綠青藍(lán)紫衣裙的美貌女子,當(dāng)中的青衣女子頭戴斗笠,也不知這些人是不是她的師門??伤齾s不在其中……
這時,他的視野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和周遭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女子,正從岸邊走上了小橋,沖著修羅這邊的露臺走來。這個女子比修羅人矮小,卻身著修羅女兵的深藍(lán)軍服。手里提著個嬰兒搖籃,背后則背著個黑色的大包,邊走還邊沖錚引這邊揮了下手。
錚引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臉上也不知該笑還是該裝作若無其事。想沖她也揮下手,卻抬不起手臂,就那么僵僵地坐著。嗯,她應(yīng)該會最終走去她師門那邊。不過她不是來參賽的嗎?為何要穿修羅的軍服?
眨眼間,魅羽已來到他桌前。他怔怔地抬頭望著她,她也怔怔地望著他。
“坐過去點兒啊!”她突然不耐煩地說。
“哦,”他這才回過神來,向一旁移了移,看著她在身邊坐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她為何不同師門坐在一起,不會是鬧翻了吧?
只見她將手中的搖籃放到一旁的地下,脫下背后的大賊包,打開。
先是從包里取出一個嬰兒玩具,遞給搖籃里的小川。
然后從包里拿出一把帶鞘的大刀,“啪”地一聲擱在他倆面前的桌上。
跟著又從包里取出一把弓弩。類似金剛弩,但比金剛弩還要大還要夸張,“哐”地一聲砸到桌上。
最后從包里拎出一袋弓箭……
前后左右已經(jīng)有不少人望過來,搖頭咋舌,什么表情的都有。同時露臺一側(cè)站著的一個男仆小碎步跑過來,躬身低聲對魅羽說:“這位夫人,今日是仙女選拔賽,明日才是狩獵。您這……”
“我知道,”魅羽若無其事地說著,伸手指了指前方坐著的某些人,“他們不都戴著佩劍嗎?”
“哦,那些是日常隨身的兵器?!?p> “這些就是我平時用的兵器,”她看著桌子說,“有什么問題嗎?”
這時崇輔應(yīng)當(dāng)是聽到了動靜,回過身來。先是沖魅羽皺了皺眉,接著像是突然認(rèn)出了她,立刻滿臉堆笑。
“這不是韻武夫人嗎?哎呀法王也真是的!難得夫人有興致來狩獵,居然也不提前告訴老臣一聲,好讓老臣早做安排?!?p> “崇輔大人客氣了,”魅羽朗聲回答道,“我不是來打獵的,我是來參選七仙女的?!?p> 她這話音剛落,又一堆人望過來,像看瘋子一樣望著她。不過身邊的男仆似乎是見魅羽派頭不小,想了想終于退下去了。
“另外,順便來保護(hù)一下我的戰(zhàn)友,”魅羽的音調(diào)沉了下來,側(cè)臉瞥了一眼錚引,又望向前方的崇輔?!拔衣犝f,有人想借狩獵的機(jī)會暗算錚引將軍?”
修羅所在的露臺原本是一片嗡嗡的人聲。魅羽這話一說完,便鴉雀無聲了。
“哎呀,竟有此事!”崇輔滿臉驚訝的神色。“誰會有這么大的膽子,敢對錚將軍心懷不軌?”
錚引依舊僵僵地坐著,然而腦中、胸中卻是一片天翻地覆。她說過只是把自己當(dāng)成戰(zhàn)友,是真的嗎?就沒有別的了嗎?
無論如何,她不在乎當(dāng)著這么多人——里面甚至可能有她的師門甚至前任后任的情郎——如此公開地、大方地承認(rèn)她在保護(hù)他。那他待會兒就算被崇輔一刀砍死,也可謂此生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