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羽就這樣在床上一動不動地歇了三天。這期間她可以被支撐著坐起來,能吞咽東西了,就是四肢還是酸軟無力,也說不了話。聽大夫說,是碰到了腦袋上管說話的某處,休息一些時日就會一切正常了。
這幾天境初一直早出晚歸,不是去軍部開會就是同內(nèi)閣大臣協(xié)商。之前的事件中死了三個平民和兩個特種兵,傷了六十多人,震驚了整個空處天。民眾在驚恐之余,對特種部隊的未雨綢繆和隨機應(yīng)變也給予了一定的贊揚。魅羽和隴艮分別記一等功和二等功,境初也在不到一個月的間隔內(nèi)又一次占據(jù)了媒體頭條。
公爵府門口一開始自然是白天黑夜擠滿了記者。有的問現(xiàn)在距離空處天被千面魔王統(tǒng)治還剩多少時間。有的問魅羽既然高位癱瘓了,會不會考慮試管嬰兒。境初出不去門,忍無可忍,一個電話打去軍部。一刻鐘后駛來兩輛軍車,跳出個上半身掛滿勛章的大胡子少將,咆哮著以“妨礙國家安全”的罪名把記者們嚇唬了一通,才落得清凈。
第四天下午,境初早早回來了。并非無事可做,而是再過一天就是皇帝的壽宴,他原本計劃要把魅羽帶去的??此F(xiàn)在這副樣子,理應(yīng)讓她繼續(xù)躺在家里休息,可他又有些不甘心。在這種宴席上被帶去的女眷,不是妻室也是關(guān)系很密切的女伴了。他寧可自己不去,也不想再被大家當(dāng)做孤身一人,雖然之前的七八年他都是一個人過來的。
晚飯時分,境初讓人把自己那份飯菜也端到病房來,與魅羽在病床上架著的小桌上同吃。
“我知道你是個要強愛面子的人,”他喂了她一口湯,說。桌上的這壺湯還是祖母在家做好后讓仆人開車送過來的。
“讓你坐著輪椅去,全程不能說話、不能跳舞,自然是委屈你了。不過這次陛下承諾,會在宴會上親自給你和隴艮頒發(fā)獎?wù)?,這可是罕有的榮耀。不去看看,會不會遺憾呢?”
她眨著眼睛望著他。
“要不這樣,你要是想去,就眨兩下眼睛,不想去就閉上眼,”說完,他期待地望著她的臉。
她眨了兩下眼,沒有閉眼。
他笑了?!澳翘昧?,剛巧這幾天我有個堂妹在祖母家做客,明天上午我叫她來幫你裝扮一下。我這個堂妹讀書一塌糊涂,吃喝玩樂倒是在行。”
一碗湯喝光后,境初又盛了一碗,這次魅羽卻不再張口。
“我知道你平日喝這么多就飽了。不過目前正在休養(yǎng)階段,過一段日子搞不好還要生孩子,嘿嘿。是不是應(yīng)當(dāng)提前儲備一下?”
他把勺子靠近她嘴邊,她沒張口。二人僵持了一會兒。
“老七乖?!?p> 不知為何,聽他這么說,她就聽話地張開嘴,把湯喝了。
******
飯后,仆人來把杯盤撤走。境初見時間尚早,就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取了過來,擺到她面前。
“之前差點忘了,千面人出現(xiàn)的時候我的衣服上是裝著高清攝像的。你不是說想把高維生物的多面記錄下來嗎?剛好你那時候還在劇場里。你看看,有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他一邊放給她看,一邊在琢磨另一個問題。其實這個疑問他在多維生物剛出現(xiàn)的時候就有了,不過那時候無暇多想。那就是,為什么高維生物和高維人的每一副面孔,同六道這個低維世界中的差不了多少呢?
境初在六道中去過的地方不算多,但可以明確的是,各個天界乃至人鬼道中,“人”的樣子都是大同小異的。從進化的角度來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所有生命起源于六道中的同一個地方,之后慢慢遷移至其他世界。
第二種可能是,早在六道產(chǎn)生之前,里面的人和生物就已經(jīng)在別處存在了,他們是后來被“放”進去的。按照佛經(jīng)里的說法,眾生在無始劫前本來是佛。后來因為迷失自性,“以假為真”,才墮入輪回。也就是說,佛經(jīng)里認可的是第二種可能。
那么高維生物呢?不同維度里的生物,還有可能是同源的嗎?可惜魅羽眼下無法和人交流,他很想聽聽她的看法。
漫無邊際地想了一會兒,低頭去看她。哎呀!她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面色蒼白,眼神中滿是恐懼。不應(yīng)該啊,之前她和千面人交手的時候可是一點懼意也沒有,最后不還是她把他打跑的嗎?難道在這些不同的面孔中,她看出了什么詭異的地方?
他把筆記本合上,收走?!澳銢]事吧?怪我,目前你應(yīng)當(dāng)專心休養(yǎng),別想那么多。等你好了我們再討論。”
他把床放平,讓她躺好,蓋上被子。審視了一下床的大小,又躬下身,沖她低聲說:“你現(xiàn)在也不用綁繃帶插管了,不如今晚我在你旁邊擠一擠如何?這樣也好照顧你。同意的話就眨一下眼睛,不同意的話就打套拳?!?p> 她盯著他,沒有眨眼。
“你想啊,萬一害怕了呢?做噩夢了呢?半夜想叫人又叫不出聲。”
這時見她平躺著的身軀向空中浮了起來,離床有好幾寸高。
他傻眼了。“不是真的要起來打套拳吧?”
她停在空中,像是考慮了一下,又慢慢落回床上。
“好險,”他舒了口氣,今天真是幸運的一天。
“下次把選項改為唱歌。”
******
第二天上午,境初的堂妹昭禾帶著兩個女仆趕來。昭禾比魅羽還小一兩歲的樣子,小嘴總是有意無意地嘟著,笑起來有兩個梨渦。皮膚白皙,像只小白兔。天熱,穿著件吊帶連衣裙,肩上不知為何露出好多條帶帶。
“姐姐放心,都交給我了,”她沖躺在床上的魅羽說,“一定把你打扮成境初哥哥喜歡的樣子?!?p> 昭禾看完魅羽的身高胖瘦就離開了,估計是去買衣服。到了午后才回來,跟在身后的兩個女仆大包小包地提著很多袋子。魅羽被移到輪椅上推出病房,乘電梯下到一樓,來到一間專門供女眷們參加舞會前換衣服、梳妝打扮的房間里。屋里除了各種美妝用具,還掛著些女人常用的披肩、配飾、舞會面具等。
在一面大鏡子前坐好后,昭禾指揮著女仆給魅羽脫掉睡衣,隨后給她套上一件酒紅色晚禮服裙。上身緊湊華麗,上有古銅色釘珠和深紅色蕾絲花式。下擺很大,由三層長短不一的紅紗裙組成。
穿好后,昭禾不可置信地打量了她一會兒。“起先境初哥哥吩咐要買紅色,我還有些猶豫。這個顏色、這個款式,可不是誰都能撐得起的。姐姐你穿著還真是恰到好處、無可挑剔呢。”
套上鞋子,又戴上耳環(huán),兩個女仆便開始給魅羽做頭發(fā)——挽了一個花式發(fā)髻在頭頂,插上幾根珠簪。再等化好妝,離出發(fā)時間已經(jīng)近了。三個女人圍著她嘖嘖稱贊了一會兒,還一起拍了照,就出去了。
魅羽就這么一個人靜靜地坐著,審視著對面鏡中的自己。雖然她很少做華貴裝扮,但目前的樣子也似乎沒什么不妥。甚至可以說,應(yīng)當(dāng)不會亞于今晚一同出場的其他女人吧?假如魅羽是個單純善良的女人,也許就會心滿意足地等著出發(fā)了。然而她的心里總覺得哪里不太對。想來想去,是昭禾剛見面時說的那句話——把你打扮成境初哥哥喜歡的樣子。
為什么不是“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呢?
這幾天終日躺在床上無所事事,她已用探視法把公爵府里的房間挨個兒巡視了一遍。一樓角落里有個房間是專門用來堆放東西的,有很多箱子,有梳妝臺,有巨大的油彩畫。當(dāng)她看清當(dāng)中的一幅上畫著境初和一個女人后,就把神識退了出來。
那是他用來存放艾祖遺物的房間,她認為自己不該多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她的心里不也一直保留著陌巖的回憶嗎?即便境初是他的轉(zhuǎn)世,還是有所區(qū)別的。然而此刻,權(quán)衡利弊之下她認為應(yīng)當(dāng)再進去看一看。于是雙目微閉,將神識慢慢延伸至角落那間屋子。當(dāng)她再次看到那副油畫,第一反應(yīng)是——那時候的境初多么年輕??!
接著看他身邊的前妻。果然,艾祖身上穿的晚禮服雖然顏色是白色,質(zhì)地也有所不同,可樣式同魅羽此刻所穿的紅色禮服幾乎一模一樣。頭上的發(fā)髻也如出一轍。
魅羽呼了口氣,睜開眼睛。境初和艾祖在一起的時候,昭禾應(yīng)該還是個小女孩。為何要照著艾祖的樣子來裝扮她,是善意還是惡意?也許昭禾認為這樣做會讓境初更歡喜,還是故意要勾起他對前妻的思念?當(dāng)然,也不排除就是巧合。
無論原因是什么,眼下無暇多想,當(dāng)務(wù)之急得改變這套裝扮。對,在沒有人幫忙,而自己連手指頭都無法動一動的情況下,給自己變裝。
******
瞅了眼墻上的掛鐘——還有二十來分鐘了。首先將旁邊一張桌子上用來卷發(fā)的電熱棒插上電,預(yù)熱。之前在天庭的時候,魅羽已經(jīng)能調(diào)動天地之氣來操控酒壺。對準(zhǔn)插座的難度要大些,不過還是可行的。
既然是專門用作穿戴的房間,屋里自然少不了剪刀。她將剪刀慢慢調(diào)來腿邊后,又猶豫了。假如就是將裙擺直直地剪短一些,以自己目前的控制水平,很難剪齊整,那樣就很丑了。想了想,好像在購物中心里見過一種時髦的款式,下擺邊緣很尖很碎,參差不齊,跟乞丐身上穿的破爛一樣。
打定主意,她就將身體向上浮起,離開輪椅兩尺左右。先用剪刀將裙擺沿著膝蓋剪短,然后刀尖沖上,一下又一下地將裙邊打碎。由于裙擺有三層,剪起來頗為費力。但剪完之后的效果卻很好,三層疊加讓這種零碎感顯得更加錯落有致了。
處理完裙擺,現(xiàn)在輪到上半身。上衣包括袖子都是緊身的,用剪刀容易傷到自己。想了想,不是只能“減”,還可以“加”。一旁的桌子上有個銀色大圓盤,里面堆著些零散的首飾。估計都不怎么值錢,是給前來做客的女眷們臨時搭配用的。
魅羽從中挑了件很長的珠鏈,在脖子上繞了一圈、兩圈、三圈、四圈。雖然只是多了件首飾,整個上身的格調(diào)卻不一樣了。再配上有短碎邊緣的蓬松熱裙,頃刻由高貴公主變身為性感小貓。
現(xiàn)在就剩頭發(fā)了,估計電熱棒已經(jīng)加熱得差不多了。先從桌上取了把細長的梳子,用尖尖的梳子柄將頭頂?shù)陌l(fā)髻挑散,使長發(fā)全部披散下來。接著又一次離開輪椅,在空中轉(zhuǎn)了半圈,頭下腳上停住,使發(fā)梢剛好觸到地面。然后將電棒移過來,夾住一束頭發(fā)的末梢向上卷起。卷到頭頂時,停一會兒,散開,再換一束頭發(fā)。等滿頭直發(fā)都變成大波浪后,重回輪椅上坐好。才喘了口氣,就聽到開門的聲音。
靈識中見境初走了進來,步伐顯得有些沉重。進屋后轉(zhuǎn)身將門關(guān)好,卻沒有立即走過來,手依舊擱在門把手上。魅羽見他這幅樣子,就知道昭禾給他看過照片了。
“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p> 他終于離開門口,朝她走過來。“你別怪昭禾,她是好心。她不了解你,不知道你寧可做自己而不被任何人喜歡,也不會為了……”
他目瞪口呆地站在她身后,眼睛望望她,又望望滿地的碎布。“你、怎么變成這樣了?如何做到的?”
他繞著她走了一圈。又揪起她的一縷卷發(fā),上面應(yīng)當(dāng)還留著電熱棒的余溫。
“不可思議,”他望著她的表情中有贊嘆,有無奈,還有一點沉醉。
“真是每天都讓人不可思議?!?p> ******
皇宮在布倫堡的北面。如果再往北行半天的路程,就到了空處天目前最大的沙漠。為何要把首府建在沙漠旁邊?這個魅羽倒是在書上讀到過。
據(jù)說空處天在沒發(fā)展起來的時候,被沙漠占據(jù)了大片的面積。后來在無數(shù)代人的辛勤努力下,沙漠逐漸縮小,綠地被不斷擴大。將皇宮建在此處是為了提醒統(tǒng)治者們,要牢記祖輩的艱辛,不可稍有懈怠。
皇宮是城堡式建筑。窗戶不大,石墻的色調(diào)是如沙漠一般的暗黃色,看著很堅固。內(nèi)部的布置倒是較為現(xiàn)代,各種富麗的、優(yōu)雅的、隱蔽的燈,將每個角落都照到了。人工噴水裝置以各種意想不到的形態(tài)出現(xiàn)在四處。地板是光滑的褐色條紋石磚,輪椅行駛在上面毫不費力。
宴會廳的外面是間狹長的前廳,客人們在前廳里排著長隊,挨個入內(nèi)。每個人在進去的那一刻,都會有個洪亮的聲音向眾人宣告來人的身份。境初推著魅羽排在隊伍里,身后站著隴艮。一同前來的兩個女仆和三個男仆遠遠站在大廳一側(cè),隨時聽候吩咐。
排隊時,魅羽想起昨晚境初給她看的千面人的錄像。當(dāng)時她之所以驚恐萬分,是因為她在里面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居然是她的老對頭,印光寺堪布——梓溪!這是怎么回事?。侩y道這個千面人的每一副面孔,都是六道中真實存在的人嗎?千面人是真的和梓溪有關(guān)系,還是說只是用了他的樣貌?
本來她已經(jīng)下了決心,這次在空處天待久一些。現(xiàn)在看來,等病一好就得回龍螈寺看看。鶴瑯如果還在太上老君那里,不回去一趟她不放心。況且她也很想念小川。只不過她也感覺得到,境初這次是不會輕易放她走的。
在三人進入宴會廳之前,境初躬身在她腰邊聞了聞,又站直身。
“好像還行?!?p> 魅羽知道他是在查看自己是否需要換紙尿布,雙頰一紅。卻聽隴艮在背后問:“長官,什么還行?”
境初回頭瞪了他一眼?!澳銈€愣頭青,今晚的宴席上少說話。”
當(dāng)三人的名號被念到時,已經(jīng)坐滿大半的宴會廳中一陣竊竊私語聲,也不知是在議論最近的千面人事件,還是魅羽這個帶著傳奇色彩的外天來客。
宴會廳分兩部分。一半空著,頭頂有各色彩燈,靠墻的一側(cè)有樂隊在等候,像是個舞池。另一半擺了五十來張八人座的圓形餐桌。
魅羽被境初推著,跟在侍者身后來到指定的座位。凡是與皇室家族沾親帶故的坐上首的六桌。境初三人本應(yīng)同下方的內(nèi)閣大臣及爵位世襲的家族們同坐,由于剛剛立功的緣故,被破格安置在皇親國戚里。
此刻桌邊已經(jīng)坐了五人。境初同他們自然一早就相識,不過因為有魅羽和隴艮兩個生人,眾人還是都自我介紹了一下。
先是一家三口,夫婦四五十歲的樣子,帶著剛成年的兒子,是皇后娘家那邊的人。
另兩人的情況可以說同魅羽境初這對愛侶是反著的——女人和境初年紀(jì)相仿,別人都稱她作“四公主”。應(yīng)當(dāng)便是皇帝的四女兒,上頭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下面有個弟弟。四公主身材壯實,眉毛濃密,有種豪放大氣的美。神色冷峻,除了對她身邊的男人,同其他人招呼時總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陪在她身邊的男人則比魅羽大不了多少,也不知是她丈夫還是男友,只聽她親昵地叫他“淼淼”。這個淼淼是個陰柔型的帥哥,嘴唇薄而粉嫩,眼睛不大但很迷人,時刻關(guān)注著四公主有何需求。當(dāng)魅羽得知此人竟是已退休的前國防部長虞將軍的孫子時,真是大跌眼鏡。
宴席開始后,眾人都起立給皇帝祝酒,只有魅羽依舊坐著。粗粗地瞅了一眼皇帝,是個六十歲左右、皮膚曬得黝黑泛紅的男子,一看就喜歡戶外運動。喝過一輪酒后,皇帝親自表彰了特種部隊在這次行動中的英勇和智慧,并給隴艮頒發(fā)了二等功獎?wù)?。魅羽因為行動不便,由境初代她將一等功的獎?wù)骂I(lǐng)了回來。
頒獎完畢,眾人都準(zhǔn)備動筷了,忽聽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陛下,老臣有一事不解?!?p> 客人們齊齊轉(zhuǎn)身,循聲望去。
“虞將軍有何事?請講,”皇帝立刻站了起來,語氣中帶著尊敬。
魅羽一聽是淼淼的爺爺,定睛望去。見一個滿頭銀白,至少八十多歲的削瘦老頭離開座位,站到一旁的空地上。
“我們空處天養(yǎng)了那么多年的軍隊,不就是用來對付敵人的嗎?依我看,這件事就直接交給軍部來處理就好了,還搞什么特種部隊?甭管敵人有多厲害,他們來一個,我們上一百個,還愁治不住他們?”
他話音一落,人群中就一片議論聲。有贊同的,也有不以為然的。
皇帝望了望虞將軍,又望向境初這邊。“將軍所言極是,不過特種部隊同軍部原本就是一家,不分彼此。這次的行動,軍部有一個營也是參與了的。只不過境初公爵多年來追蹤高維人,對他們的行為習(xí)性更為了解,算是軍部指派的一個代表而已?!?p> 皇帝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令魅羽暗暗欽佩。這么一來,大家也不好再說什么了,宴席照常進行。
******
在輕松柔和的音樂中,眾人開始用餐,四處響起杯盤叮當(dāng)聲和低語聲。境初一邊給魅羽喂飯,一邊同那一家三口聊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題。隴艮雖然瘦,但胃口很大,眨眼間便把面前的碟子打掃干凈了。
只見四公主砰地一聲放下碗筷,滿臉不悅地嬌聲說道:“人家有的喂,我也要喂……”
“早說?。 表淀档纳裆质菍檺塾质锹裨?,“一早就想喂你了,還怕你不樂意呢?!?p> 魅羽差點把口中的食物吐了出來。
淼淼拿刀叉切了塊糕,送到公主嘴邊。
隴艮在一旁看得樂了。“別人癱瘓,你也癱瘓???”
四公主和淼淼同時斜了他一眼。淼淼又拿勺子舀起一口湯,先放到自己嘴邊吹了吹,再送到四公主面前。
“湯早涼了,再吹就好拉肚子了,”隴艮說。
淼淼沒理他,低聲嘀咕了一句,繼續(xù)喂飯。不料沒吃幾口,四公主就說飽了。
隴艮又忍不住了。“公主看著比我還壯,怎么可能只吃那么點兒?”
“我壯?”四公主大聲說,杏眼圓睜。
“你眼神兒不好吧?”淼淼翻著白眼兒說,“那叫壯嗎?身材火辣,前凸后翹,比那些弱不禁風(fēng)的病秧子好看多了?!?p> 隴艮還待爭辯,境初沖他斥道:“哪來那么多的話?吃你的飯,少管閑事。”剛好這時有新菜上來,隴艮便埋頭吭哧起來,不再看其他人。
四公主有火沒處發(fā),瞅了眼境初和魅羽,陰陽怪氣地說:“這男人啊,都是一個德行。當(dāng)年要娶艾祖的時候鬧得轟轟烈烈,好像全首府的名門閨秀加起來,都比不上一個平民女子似的?,F(xiàn)在有了新歡,不也就那么回事兒嘛。說好的用情專一、至死不渝呢?”
“哎哎哎,”淼淼故作生氣又深情脈脈地看著她說,“你可以評論男人,但請不要把我包括在內(nèi)。雖然大部分男人都有花心的毛病,我可是不在此列?!?p> 的確不該包括你,魅羽心道,你這幅樣子也算個男人?
又見淼淼望向境初,“公爵,我聽說建你那個什么部隊,陛下同軍部前前后后已經(jīng)砸進去十幾個億了。就弄了這么個破玩意兒出來?幾只章魚都對付不了,還能干啥?該不是把錢都收進自己腰包里去了吧?你這種人吶,怪不得公主當(dāng)年看不上你。”
這話聲音不大不小,周圍幾桌人連同皇帝應(yīng)當(dāng)都聽到了。
魅羽琢磨了下他最后那句,終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四公主和境初年齡相仿,年輕時多半已芳心暗許,并期望他也會對自己有意。結(jié)果境初娶了前妻一個平民女子,讓她惱羞成怒。這件事淼淼同他爺爺應(yīng)當(dāng)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會針對境初。
再看境初,從頭到尾都沒搭理過那倆人。把魅羽喂飽后,就沉著臉自己吃起來。這份隱忍魅羽固然暗暗佩服,但終究有些不忿。以她的伶牙俐齒和得理不饒人,換做平日早把對面那倆豬頭罵得不成人形了。現(xiàn)在不能開口說話不能動,該怎么教訓(xùn)一下二人解解恨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