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刀魚
“賈兄,也沒什么事,就是想去纏河里撈幾條魚?!庇窝┱f道,耐不住賈更貴的催問,只能如實交代?!拔壹叶嗟氖?,游大哥,回家拿,隨便拿!”賈更貴愈加激動?!斑@怎么能行,不瞞賈兄,在下要去弄幾條刀魚?!庇窝┙涣说?。
賈更貴怔了一下,有些意外,這可不好搞,就是賈府最大的酒樓一天也只賣十幾條刀魚,一條都是二十多兩銀子,珍貴稀少的很!
一般的小河小溪是沒有刀魚的,只有水足夠深才會出現(xiàn)刀魚,魚身長扁,長的有兩尺之多,味道極其鮮美,有益氣養(yǎng)顏的功能,曾有習武者捕刀魚而悟得刀法的傳說。以游府目前的情況,一月吃一次便是過年了。
“游大哥,現(xiàn)在未時了,你要是早晨說,我立馬送你十來條,現(xiàn)在卻為難了?!辟Z更貴面漏難色?!百Z兄,我隨口一說的,你別在意,我正要去湖里弄幾條,不妨事?!庇窝┱f完便要告辭。
“小五,你回去告訴老爺,我陪游大哥出城游玩,晚些回來,記著,一定要給老爺說。”賈更貴吩咐小五回府,兩匹馬留下,將其中的一匹牽給了游雪,準備陪同前去。
游雪幾番勸阻無益,最終二人上馬向東前行,一前一后,待路面寬闊后便并行而去,出城后,幾聲鞭響,塵土飛揚,二人向目的地疾馳。
“游大哥是第一次騎馬吧?可拘謹?shù)暮?,放松便可。”賈更貴說道,他看見游雪像石頭一般坐在馬鞍上,手腳放不開,便出言提醒?!安徊m賈兄,的確是第一次,平時也不出遠門?!庇窝┬Φ?,順帶著扯了個謊,說自己不出遠門,然而山鳴縣城附近幾百里都有他的足跡,他委實害怕賈更貴跟他,先說自己不識路途。
“這可是小弟的不是了,以后小弟出行定邀請游大哥一番,路上也有個伴。”賈更貴笑得愈加爽朗直率,內(nèi)心卻打著自己的小算盤:“以后出去游玩,便邀請游雪,父親定然不會阻止。”
一路向東,沿著纏河邊的道路飛奔,盛夏,滿山盡是鮮花野草,林木郁郁青青,清新?lián)浔堑幕ú菹銡庾屓吮呛硪恍拢刻兆碛谌腼L山的美景籟聲,從纏河邊吹拂過來的清風讓六月的天也不是那般酷暑炙熱。。
二人一路鮮有話語,走出樊籠,遇此愜意時刻,皆是神游天地,任馬匹奔走,幸而目的地便是道路的前方。
入風山過后,前方又是幾座大山,但目所及處變得開闊,二人不再沿著山腳前行,繼續(xù)跟隨纏河蜿蜒向東前行,河流湍急的聲音逐漸增大,纏河也不再是山鳴縣初始那段的小溪。再行走十幾里,河面逐漸平緩,但也只是表面,水性不好之人下水便會被席卷而去。
又奔馳了五六里,二人終于到達了目的地——纏陽湖,此處是許多山川流水的匯集之處,湖面寬達兩里,已能看見舟筏航行的熱鬧場景,這里也是山鳴縣幫派舟行閣的老巢,河邊到處可見茅屋,河南邊還有一小村,便是舟行閣的幫會重地。
“游大哥,聽說刀魚的漁獵權(quán)都是被舟行閣掌控,而且在纏陽湖的中心地帶才會出現(xiàn)刀魚,這怎去捕撈?莫非大哥認識舟行閣的人?”賈更貴狐疑道,舟行閣賣給賈府酒樓的刀魚便是十兩一條,看個數(shù)不看個頭?!皾撓氯茙讞l便是?!庇窝┐鸬?,心中卻有些后悔帶賈更貴前來,與人分財?shù)母杏X著實不好受。
將馬拴在河岸邊的密林里,四處有人巡邏,二人只得在樹林中穿梭。賈更貴的輕功不勝擅長,時常驚起林里的飛鳥猿猴,游雪皺眉不語,有些擔心,如河邊有高人,必能發(fā)覺密林中有人。
一盞茶的時間,二人來到纏陽湖下游,此處地勢陡然降低,河流流勢迅疾,且水下有暗石暗礁,水草更是稠密之極,船只過往無礙,但如入水撈魚,則是嫌命太長。
估摸著纏陽湖的人看不見自己了,游雪逐漸靠近湖邊,賈更貴緊隨其后,有點做賊心虛的味道。習武多年,賈更貴跟隨師父李遷護衛(wèi)了幾次商貨,但都是師父扛頭在前,他負責游山玩水,增長見識,眼下與游雪來偷魚,倒別有一番體驗。
“游大哥,如何撈魚?此處離纏陽湖湖心有兩里多遠,莫非要游過去?萬一被舟船上的發(fā)現(xiàn)可如何是好?”賈更貴一連問了幾個問題,神色焦急。游雪說道:“潛過去,不出水面即可。”邊說著,游雪已經(jīng)開始脫衣準備,賈更貴呆立許久,不敢相信游雪的打算。
緩過神來,賈更貴繼續(xù)追問:“這要閉氣多久?不憋死才怪,游大哥,你別逗兄弟我了,兄弟可不敢去撈魚了?!北揪蛶准忠?,游雪幾下便解完,只剩一白色短褲,一身黝黑發(fā)亮的肌肉,賈更貴也不自慚,脫下衣服,他也如游雪這般,可武功卻是遠遠不及。
“兄弟不用跟去,看好我的衣物便是,我?guī)妆K茶就回來?!庇窝┱f著話,順手便拾起了四尺長的柳條,不待賈更貴發(fā)問,縱躍一下便到了湖邊,腳已觸及湖水。后方的賈更貴看到游雪這一躍十幾丈的身法,又是激動又是自慚,雙拳緊握,愈加崇拜。
碧波蕩漾,清風拂面,游雪向纏陽湖中“走”去,每走一步,身子絲毫不傾斜,也不迅速跌入水底,周圍無水花四散,更無被蕩開遠播的湖水,他好像就是這纏陽湖中的水,如羽毛般輕靈,如海龜般沉穩(wěn),最后消失在賈更貴的視線。
激動、狂喜、無數(shù)念頭在賈更貴心頭涌起,初見游雪施展高深功夫,這才知道差距已不能丈量?!澳怯未蟾缒茉谒嬷苯有凶??師父不是說只有一些老不死的才能做到嗎?”太多的問題一時無法得到答案,賈更貴心中澎湃。
纏陽湖里,游雪在湖底快速行走,如水怪一般,所過之處,魚蝦驚恐退讓,游雪也不去抓,一向纏人的水草也變得乖巧了許多,只是輕輕觸及游雪的身體。而旁人眼中漆黑的湖底,在游雪眼中卻是另一番世界,與地面上一樣,這里也有顏色,世界五彩繽紛。
沿著微傾的下坡路行走了一里多,游雪終于到達目的地——纏陽湖中心,這里魚的種類繁雜,澤魚、綿魚在最上方游動,而最下方則是刀魚、鱘魚的世界,更有纏陽蟹、米蝦在湖底生存,可這是以前,如今在舟行閣的“搜刮”下,刀魚以及一些珍貴魚類數(shù)量變得稀少,更加難以捕撈。
在水底尋找了一會,游雪發(fā)現(xiàn)了目標,他右手持柳,柳條卻不隨水流擺動,似長劍一般,猛地加速,靠近一條刀魚五尺開外,身未至,柳已出,直向魚刺去,柳為龍筋,和激起的水花形成了一條水龍,活靈活現(xiàn)。
水龍消失,游雪收柳回身,平置胸前,柳條中間已多了一條刀魚,長一尺有余,銀鱗閃閃,如寒刀出鞘,細看柳條貫穿魚身之處竟是魚眼,不偏不倚。
“準頭有了,收力卻差了一些,收放應(yīng)當更加自如才是?!庇窝┬睦镟止局鑴ε?,游雪十年來習練已久,以柳代之,難免有所不及,施加沖勁在柳條上時,大則難以收住,小則難免準頭和力度差了許多。
游雪游蕩在幾十丈的湖底,忽刺忽挑,似鬼魅河怪一般輕靈,而他的頭頂之上,三艘漁船正在合捕湖中珍魚貴蝦。
纏陽湖中心,舟行閣的十二名成員正準備撒網(wǎng)撈魚,他們四人一舟,每舟前后都有一人手拿長篙操縱舟行,其余二人負責撒網(wǎng)和收網(wǎng),十二人一隊,配合十分默契,此刻,三舟以三足鼎立之態(tài)分處湖面之上,相互之間有二十多丈。
“撒餌!”舟上一大漢放聲大吼,聲音悠長嘹亮,久久不能平息,隨即三舟之上各有人擲出許多魚餌。湖底,游雪已捕捉到六條刀魚,水面魚餌剛落,魚群登時混亂,紛紛向上急游,游雪只能跟隨魚群向上,但刀魚速快,不能及時捕捉,游雪不敢過多加速,湖面都是捕魚好手,眼疾手快,極有可能暴漏行蹤而惹上麻煩。
“撒網(wǎng)!”舟上大漢又是一嗓子,隨即舟上眾人將漁網(wǎng)丟下,動作整齊一致,漁網(wǎng)緩緩下沉,湖面之上,為一口美味,魚群踴躍而出,帶起波浪,真是熱鬧之極,絲毫不管周圍小舟和漁夫木然的目光。
“收網(wǎng)!”大漢喊道,撐船之人驟而發(fā)力,幾篙下去,漁舟已行駛起來,三舟互相追逐,但始終圍成一圈,圈急速變小,“機敏”的魚兒覺察不對,轉(zhuǎn)而向下游奔逃,但為時已晚,舟行閣的漁網(wǎng)邊帶細鉤,雙網(wǎng)相遇,遇則相連,五寸以上的鱉魚蝦龜都難逃命運。
“施大哥,就十幾條刀魚,有幾條尺寸還不夠,抓了又要放下去,唉!”舟上一男子向發(fā)號的大漢詢問,那男子與其他人一樣穿著,皆是粗布包頭,上身裸漏,下身長褲,褲沿拉到大腿,就是男子太過消瘦,與其他人有些不搭,被他詢問之人則是他們十一人的頭,名叫施安,水性極好、臂力驚人,在舟行閣也算是一號人物。“是啊,最近‘鬼刀’不常見,完成不了閣里的任務(wù),這月的酒錢又沒了著落?!笔┌舱f道,“鬼刀”便是這纏陽湖的鮭、刀二魚,量少價高,舟行閣每次捕撈都有相應(yīng)的要求,魚大則賞,小則放。
施安雙手拽著漁網(wǎng),臉不紅臂不抖,而他旁邊的男子則是面紅耳赤,還未完全收網(wǎng),那男子已有些吃不消,施安側(cè)頭看了男子一眼,心有不滿,看在同鄉(xiāng)的面上,他才給男子一口飯吃,不然那男子的臂力怎能委以重任。
“奇怪!”倏爾回頭,施安發(fā)現(xiàn)異變,剛剛視線覆及處的一條刀魚沒了,自小捕魚,他對魚的外觀形態(tài)記憶極其之好,只要看一眼,時間不長仍能記住,如今魚群匯集擁擠,又發(fā)瘋逃命,怎可能讓位置,刀魚體大,不應(yīng)莫名消失?!翱焖偈站W(wǎng)!”施安大喊道,神色焦急,他擔心網(wǎng)底,“嗯?又一條沒了,如此之快?”施安怔住了。
“敲篙,快!快!”施安緩過神來,馬上向舟行閣求救,他將長篙拍擊水面,余下拿篙的五人回過神來紛紛效仿,知情況有變,但也不知發(fā)生何事,湖面水浪迭起、浪花四散,岸上巡邏之人立即敲響銅鑼,鑼聲傳回纏陽湖南岸,轉(zhuǎn)眼之間,幾艘快舟己疾駛過來,目標直奔施安所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