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頭還在動,努力的想要收回去。從舌頭的形態(tài)和長短來看,這是人的舌頭,而且這個人還活著。
安然很快就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狀態(tài),見到這舌頭慢慢的收了回去。就輕聲的對許諾說“這個人還活著,我們快點把她救出來吧”
她說完就抬手就去刨石塊,許諾立馬抓住了她的手,阻止她繼續(xù)行動。
“等等,你不能這樣動石塊,上面的石塊是松的,你這樣去弄,整個石堆會滑落,不僅里面的人出不來,有可能就連我們也會被埋在下面?!?p> 安然一聽,嚇得忙收回了手,她可不想被活埋。低頭仔細(xì)看著那個缺少石塊露出來的洞,一臉擔(dān)憂的看著旁邊的許諾。
“那要怎么辦?不救嗎?”
許諾沒有說話,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她的雙眼。
“你看我干嘛,想辦法救她?。 卑踩荒抗庖粩Q,顯得有些著急,她有些想不明白,一個救死扶傷的醫(yī)生,見到這種情況不應(yīng)該滿腦子想著救人嗎?反看許諾的冷漠,這家伙更像是法醫(yī)吧。
許諾目光復(fù)雜的看著著急的她,然后低頭在地上尋找起來。
安然見此松了一口氣,輕聲的向洞里面喊道“你別害怕,我們馬上想辦法救你?!?p> 過了許久,里面?zhèn)鱽沓林氐暮粑Ψ胶韲道锩姘l(fā)出呵呵的聲音,應(yīng)該是長久的干澀讓聲帶嘶啞,這讓安然有些心疼。
“你在找什么?。俊卑踩换仡^看著不斷在碎石堆中翻找的許諾,有些疑惑。
“找可以受力的東西”許諾毫無感情的回應(yīng)道,繼續(xù)尋找。
突然,從石堆里面?zhèn)鞒龅统恋穆曇?,安然連忙將耳朵湊了過去,只聽一個女人虛弱的說。
“救……救我……的孩子。救……我的孩……子。”她聽清楚這聲音,心猛的一痛,人瞬間緊張了起來。
“許諾,這下面還有一個孩子,你得快點。”
她急的團團轉(zhuǎn),可看著這已經(jīng)到底的碎石堆,也是無從下手。
許諾沒說話,很快從石堆下面拽出一塊鐵片,將鐵片沿著洞口上方的縫隙插了進去,又找了幾根木棍,支撐起鐵板,這樣能暫時卸去上面的石塊壓力。
安然見支撐住了鐵板之后,就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清理石塊,每一塊兒都格外的小心,生怕里面的人再受到傷害。
隨著清理出來的洞越來越大,一個滿是灰塵的女人頭露了出來。她的五官里積滿了灰塵,嘴巴旁口水混合著灰塵都變成了泥漿。她的嘴巴一開一合重復(fù)著之前的話。
安然看著她的模樣,心里十分的酸澀,別說是滿臉滿眼睛的灰塵,就算平日里眼睛進點沙子都是痛的淚水漣漣。
女人的頭昂起,很是僵硬,直面面向他們,脖子硬硬的,就像一個假的木頭人似的。
安然意識到她的這個姿態(tài)好像不太對勁,應(yīng)該是趴在地上用四肢支撐起身體的。可是現(xiàn)在只看到她的一個頭,不知道她身體的情況。
她的健康情況非常的糟糕,嘴里依舊斷斷續(xù)續(xù)的含糊不清的說“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p> 安然不知道她的孩子在什么地方,只能不斷的扒開她身上的石塊,想著先把她救出來。
“你的孩子在哪里?”許諾在安然身后問,相比安然,他顯得更加理智和冷漠。
女人像是聽不見他的話一般,依舊重復(fù)著“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p> 安然看了許諾一眼,紅了眼眶,心里面更是難受的要命。她不知道為何會這么難受,也許是女人身上所傳遞出來的母愛。
她拼命的扒拉著女人身下的石塊,很快她的手觸碰到了一截腿。她仔細(xì)的摸了摸,撫開上面的灰塵,是個孩子的小腿,她心一驚,手也顫抖起來,瘋狂的又扒開了一些,孩子的腿完全的展現(xiàn)在她的面前。
可她卻難受到無法呼吸了,沾滿灰塵的雙手捂住嘴巴,雙眼被淚水模糊,心痛的一抽一抽的。
如蓮藕一般僵硬的小腿,鞋子不見了,赤裸著腳。腳心朝上,可是腳趾頭已經(jīng)被石塊砸的稀爛,血肉已經(jīng)和灰塵粘在了一起。
“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p> 女人依舊是維持的那個姿態(tài),嘴巴里面就如復(fù)讀機一般重復(fù)的這句話。
安然失聲痛哭起來,拼命的扒拉著石塊,許諾見此,也跪了下來,扒走剩下的石塊,直到女人身下的孩子完全的呈現(xiàn)在他們面前。
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安然渾身的力氣如同被抽走一般,失力的跌坐在那里,眼淚如同掉線的珠子,一顆接著一顆滾落。
女人是跪在地上的,雙手撐在地面,整個身子往上揚,后背上壓著一塊木板,上面累積著數(shù)以百計的石頭塊兒。
而在她的身子下面,也跪著一個三歲左右的小男孩,孩子面向她,雙手緊緊環(huán)抱住她的腰。頭埋在她的胸口,可是現(xiàn)在,孩子身體已經(jīng)硬了,保持著生前的最后姿勢。
“救……我的……孩子,救……我的……孩子。”
女人還在不停的重復(fù)著這句話。她的姿態(tài)從最開始到現(xiàn)在一直都沒有變化過。
女人身下小小的空間,根本難以維持孩子的生命。小男孩跪在媽媽的身下,一雙小腳被石頭砸的稀爛,想想這是多么的疼,可小男孩在死之前,卻也只能緊緊的抱住他的母親。
安然已經(jīng)完全不能自已了,眼淚如不要錢的飆涌,就連身體也有一些搖搖欲墜。
她忽然很想念自己的母親,從懂事開始,她就一直逃避母親強勢的愛。她一直無法理解,母親為什么總是那么強勢,總是將自己的人生事無巨細(xì)的都安排好。
她想飛,想要獨自翱翔天空。所以她選擇了離家很遠(yuǎn)的城市讀大學(xué)。
面對母親一天十幾二十個電話,她也可以選擇不接。她想要的是自由,是一個人可以獨自闖出一片天。
可現(xiàn)在看到這一幕,一個母親為了保護孩子。背負(fù)著千斤重的巨石,吊著最后一口氣,只是為了有人來,能救出自己的孩子。
如果有一天,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在她安然的身上。相信她的母親也會義無反顧的為她撐起這片天。
許諾看著這畫面感觸不大,但是安然的淚卻讓他微微動容。他彎腰抱住小男孩的身體,想把他從女人的身下拉出來。卻發(fā)現(xiàn)小男孩的雙手緊緊的拉住她媽媽的衣服,怎么都拉不松手?無奈,只能放任了。
他跪在地上,從木板縫隙間探進手,摸到女人的身體,后背完全僵硬,脊椎骨已經(jīng)斷裂,處于壞死的狀態(tài),所以也感知不到任何的知覺。
可是她的意識卻還活著的,許諾不知道,她這種情況,從生物學(xué)上來說,算不算是真的活著。
女人的眼睛里面布滿了灰塵,毫無光彩的眼光,嘴巴里機械的重復(fù)著救救孩子。哪怕他們已經(jīng)把孩子挖出來了,她還是重復(fù)著這句話。那說明,她完全靠著執(zhí)念吊著這口氣。
許諾看了一眼在旁邊傷心哭泣的安然,難得鄭重的對女人說“你的孩子已經(jīng)死了!”
瞬間,女人重復(fù)的話語停頓了一下,然后眼角露出了兩行淚。
“死了,死了……死了,孩子死了。對不起!寶兒,媽媽知道你疼,媽媽對不起你!”
她不斷的重復(fù)著這幾個字,淚水不斷的滑落,臟兮兮的臉上,留下兩道清晰的痕跡。
女人瞳孔逐漸的渙散,安然看見這樣的她,心如刀絞。她情愿現(xiàn)在死的是自己,用自己的一條命換回母子兩條命。
“許諾求求你,救救她。許諾求求你……救救她們?!卑踩皇チ死碇牵o緊的抓住許諾的手臂。
她慌了,從發(fā)生地震到現(xiàn)在,她一直保持的理智,卻在女人的眼淚面前化為烏有。
她哭的傷心欲絕,母親的愛就像是太陽,哪怕離得很遠(yuǎn),也能感受到光,可現(xiàn)在她才發(fā)現(xiàn),她完全融入了黑暗,有可能永遠(yuǎn)都見不到光。
許諾雙手扶住她的肩膀,天仙一般的面容上難得露出了人間的人情冷暖。
“安然你冷靜點,她已經(jīng)走了。她死了……我救不了她們。”
安然怔怔的看著他,用力的抓緊他的手。毫無理智的懇求“你可以救她們,你不是醫(yī)生嗎?你不是號稱外科圣手嗎?你行的,求求你救救他們”
許諾蹙眉,看著情緒異常激動的安然,心中五味陳雜。
“安然你清醒點,我雖然是醫(yī)生,但醫(yī)生也不是萬能的,她們已經(jīng)死了,你讓我怎么救?”
他的話讓安然眼中的光逐漸的暗淡了,她凄慘的笑了笑,一把推開許諾,轉(zhuǎn)身去扒拉女人身下的石塊,想要把女人從石塊下面拉出來。
她瘋狂極了,似乎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手指甲被磨掉了,手也被磨破了皮,鮮血染紅了石塊,卻依舊不停手。
許諾看著她,心陷入了深淵,許久已經(jīng)沒有感知的他,此刻心感到了痛。
女人的聲音逐漸的低沉下去,最后她的頭耷拉了下來,再也聽不見呼吸聲和說話聲,她死了,去陪她孩子去了。
安然跪在地上,還在拼命的清理石塊。毫無理智的亂扒拉,讓支持起來的鐵皮出現(xiàn)了傾斜,上面?zhèn)鱽硎^滾落的聲音。
許諾一看,立馬抱起跪著的安然,就往外跑。
嘩啦啦,石塊坍滾動的聲音,只是幾個呼吸之間,那對母女便被徹底的掩埋在石堆下面。
安然泣不成聲,眼睛血紅,整個頭都埋在許諾的胸口,這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覺得活的如此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