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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夢汴梁

七十九 退休老干部

一枕夢汴梁 鋮道 3749 2020-09-18 21:19:24

  亂石灘的第一爐磚出窯了,這種磚和以往的各種磚都不同,一尺長,半尺寬,三寸厚,一面有凸臺,一面有凹槽,凸臺高不到半寸,凹進(jìn)去半寸多一點(diǎn),凹面兩個長邊有封邊,短邊開口,無論是凸面還是凹面均有格槽。

  燒制好的磚出窯之后立刻有工匠拿去做實(shí)驗(yàn),先拿新型磚用黃泥砌了一個垛子,再拿幾塊普通磚也如此復(fù)制一個,然后在垛子四周堆火焚燒,待黃泥漿料烤干冷卻之后,再用水反復(fù)的潑灑,模擬大雨淋墻的場景。

  如此折騰了半個時辰之后,普通磚砌成的垛子被水泡塌了,里面的泥漿早已松散,而新型磚的垛子依舊無恙,奕子楓吩咐人把垛子砸開,一個工匠用手掰了兩下沒有掰動,便找來木棍砸也不行,最后只好用錘砸開。

  新型磚里面的泥漿只是外表有一層浸濕,里面依舊干燥無比,這是因?yàn)樗樦鴫Φ耐獗诹芟氯ブ蟊环膺厯踝?,根本無法滲到里面,更不可能順著里面的凸臺往上爬。

  實(shí)驗(yàn)證明了新型磚。無論是在抗風(fēng)雨方面還是結(jié)實(shí)的強(qiáng)度,都遠(yuǎn)遠(yuǎn)超過原先的普通轉(zhuǎn)。

  旁邊的工匠們都一陣歡呼,這種磚如果用來砌墻的話,一來在砌墻的過程中不容易走線,二來砌好的墻比以往結(jié)實(shí)太多。

  奕家的土窯也不容易被別人仿制,外表雖然看著很粗糙,但里面采用了螺旋風(fēng)道,燃料用了煉焦炭中煉廢的半成品,土窯的進(jìn)風(fēng)口對著河面,一個很小的水車帶動扇葉就可以給土窯內(nèi)送風(fēng),往常用木材燒窯一般至少需要三十個時辰,這個其貌不揚(yáng)的土窯,燒一窯的磚卻只需要十個時辰即可。

  奕子楓揮揮手,讓大家各自去忙,他準(zhǔn)備去看看亂石灘邊的用半畝薄地挖的游泳池進(jìn)度如何,天已經(jīng)開始熱了。

  一個少年護(hù)衛(wèi)隊(duì)員跑過來稟報,有個老者帶著老仆在門外求見。

  “對方有沒有名帖?”奕子楓道。

  “俺問了,老者說他是你的老朋友,無需名帖見面就知,俺就把他請進(jìn)門衛(wèi)房先喝茶呢?!鄙倌昕磥砗軙鍪?,說話也算得體。

  印象之中自己好像沒有這個年齡的朋友,奕子楓雖然有些疑惑,但對方是個老者,還是親自去迎一下。

  “這些日子讀書了嗎?”

  “少東家,俺已經(jīng)能認(rèn)一百字了!”少寧說話時臉上帶著自豪。

  “不錯不錯,繼續(xù)努力?!?p>  “子楓小友!”前方有人叫道。

  奕子楓抬頭望去,心里一動,居然是蔡京,趕緊快走幾步迎了上去。

  “原來是蔡老先生,恭喜啊,恭喜!”奕子楓叉手道。

  “咦,子楓此話何意,老夫何喜之有?”蔡京詫異道。

  “我恭喜老先生斬?cái)酂滥?,逃出名利場,快意人生就此開始,難道不可喜可賀嗎?”奕子楓已經(jīng)猜出了蔡京的狀況,應(yīng)該是去相了,否則中書這樣的權(quán)重之地,哪有時間出來閑逛!

  “哈哈哈哈,果然逃不出小友的法眼,老夫現(xiàn)在是無官一身輕,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你,于是不打招呼過來看看你,子楓莫怪?!辈叹┐笮?,奕子楓的一番話,把他心中的失落頓時吹得煙消云散。

  “老先生大駕光臨陋所,我這里是蓬蓽生輝啊,不過以我看來,來看看我是一方面,來看看以后也是一方面吧?!鞭茸訔饕桓贝蛉さ谋砬榭粗@位退休老干部。

  蔡京不易覺察的一尬,笑道:“你這個頑皮貨,就不知道給老夫留些顏面嗎?”

  “哈,我若是拿蔡老先生當(dāng)外人看,一定會把您捧得天花亂墜,找不到北,我若是把您當(dāng)自家人看,說話之間自然會用叔侄之間的調(diào)侃,怎么,昨日喧囂花落去,唯剩寂寞孤獨(dú)冷了吧,您切莫失意,在我看來這是好事??!”奕子楓受了他的亂石灘,心中多少對他存有感激之情,再說這個人在歷史上頗有爭議,他現(xiàn)在看問題已經(jīng)不再像當(dāng)初那樣一腔熱血,非白即黑。

  蔡京真的感動了,奕子楓看似說話直戳痛處,卻是坦蕩無比,眼神中也絲毫沒有看人落魄的神色,相反那句和他做叔侄之間調(diào)侃的話說出來讓他心中暖意大升。

  幾人漫步向里面走去,蔡全扶著蔡京,奕子楓并不動手,表面上看奕子楓像略失禮數(shù),可是蔡京和蔡全不知怎么回事卻感覺像理所當(dāng)然。

  蔡京此次也并非一心想問問他以后會如何,奕子楓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就像給了他定心丸,兩人邊走邊談,話題更多都集中在這個作坊之上。

  奕子楓的作坊給了蔡京不小的震動,雖然這里還只是雛形,可是看到的一些產(chǎn)出,蔡京已經(jīng)暗自吃驚了。

  他再次刷新了自己對奕子楓的認(rèn)識,既有管仲之才,更具陶朱之術(shù),現(xiàn)在恰如幼麟淺戲,日后定當(dāng)遇云化龍……忽然心中大震一下,自己怎么就想到了龍字,此字大忌。

  看著奕子楓露出八顆牙齒的憨厚笑容,正耐心的跟他解釋著眼前這種新型磚對大宋未來城池的加強(qiáng)作用,他覺得自己剛才是想多了。

  蔡京畢竟老了,轉(zhuǎn)了一圈已經(jīng)氣喘吁吁,奕子楓讓人端來茶水,竟然是上好的龍團(tuán),絲毫不亞于他家的藏品。

  再看奕子楓手中的茶杯,一盞白瓷杯,里面是原色的綠茶,連茶葉片都沒有破碎的那種,心中不由感慨,奕子楓定是舍不得喝著這上好的龍團(tuán),分明是把自己當(dāng)做貴客以待,心中又感動了幾分,人情冷暖由此一看便分高下。

  蔡京離開的時候帶了兩壇酒,中午奕子楓留他吃飯后就迷上了這種醇厚的老酒,這本是奕子楓特意給自己蒸的低度酒,最多三十七八度,蒸餾的次數(shù)不多,卻在過濾上下了功夫,酒體晶瑩剔透,不含一絲雜質(zhì),特別適合老年人喝。

  站在船頭,亂石灘離他的視線越來越遠(yuǎn),蔡京眉頭不展,奕子楓提醒他要注意王黼……他是不是有些多慮了?王黼乃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難道會背叛自己?可是奕子楓一直斷人奇準(zhǔn),絕不會無的放矢……且看,且看吧。

  通過相處,奕子楓也發(fā)現(xiàn)蔡京并非是一個十惡不赦之人,貪財(cái)好色是有的,可哪個道貌岸然的男人敢說自己沒這個毛病?大家的區(qū)別不過是程度的不同或者能力的不同罷了,至于黨同伐異,這個就更不值得一說了,但凡是個官,沒有一個能逃得了這樣一個怪圈。

  資料中顯示此人是在流放的路上活活被餓死的,雖然史料中把他記載為六賊之首,可是要看他死亡的時間就不難發(fā)現(xiàn),靖康時期腐敗透頂?shù)乃渭彝醭影嗳思毙枰粋€有分量的反面人物來掩飾自己的無能,而蔡京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如此看來也是一個悲情人物。

  ……

  延福宮內(nèi),趙佶正準(zhǔn)備悄悄的溜走,如今李師師搬到了西角樓大街,和他的延福宮一墻之隔,出了西華門往右一拐便到,根本不用經(jīng)過后苑,實(shí)在方便了許多。

  一陣細(xì)碎的腳步聲傳來,趙福金快步走了過來。

  對于這個女兒,趙佶是集萬般寵愛于一身的,作為一個藝術(shù)系的老男人,他對美的追求近乎于苛刻,趙福金集中了他對女性美的所有理解,也幸虧是他的女兒,否則以老趙的本性,如此天香國色怎能逃出他的手心?

  在別的兒子和女兒面前,老趙對自己的形象向來是我行我素,根本不會在意別人的看法,唯獨(dú)對待趙福金,他很在意自己的形象。

  干咳了一聲,他停住了準(zhǔn)備要溜走的腳步,雙手背在后面,欣賞墻上掛那幅嚴(yán)立本的《歷代帝王像》。

  “嘻嘻,爹爹不要裝了,累不累呀?”趙福金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揶揄的笑道,在他。眾多的兒女之中,也只有趙福金會以這樣?jì)珊┑膽B(tài)度對他。

  “福兒,今天又要出去嗎?”老趙語氣慈祥的轉(zhuǎn)移話題。

  “我要去秋福樓取貨?!?p>  “什么取貨,你看看你為了做那新鹽的生意,三天兩頭往外跑,每次也不多進(jìn)點(diǎn),分明是給自己留外出的借口,是也不是?”

  “爹爹,你為了李姑娘不也是三天兩頭往外跑,還畫了妝,以為女兒不知道呀,我這可是正經(jīng)事呢!”趙福金根本不給他留顏面,笑嘻嘻的一句話把老底都揭穿了。

  “哼,你恐怕拿貨也是假的吧,難道不是為了去會那個陸公子?”

  趙佶雖然很窘,卻不生氣,父女倆立刻進(jìn)去互黑模式。

  趙福金臉立刻紅到了脖子,拉住老趙的胳膊用力的搖。

  “爹爹好壞,盡瞎說,女兒和他只是生意上的來往,好,今天我倆都不要出去了,就在延福宮里下棋,看誰能熬過誰,梁大官,梁大官!”趙福金左右張望,喊了兩聲之后才看到梁師成磨磨蹭蹭的從大殿柱子后面走出來。

  官家父女斗嘴哪里有他插嘴的份,本想躲起來不見趙福金,但是聽到喊聲之后,又怎敢真的不出來?

  趙佶頓時沒了脾氣,王黼就在外面等著,今天下午二人去見李師師準(zhǔn)備玩?zhèn)€刺激的,哪有時間跟趙福金再扯東扯西。

  生活就是一門妥協(xié)的藝術(shù),兩人各自偃旗息鼓,只是臨走前老趙忽然捉狹的說了一句:“福兒,哪一天你把陸公子帶來讓為父瞧瞧!”

  趙福金一個趔趄差點(diǎn)摔倒。

  趙佶帶著梁師成快步出了延福宮。

  “老貨,那個姓陸的丫頭到底誰家的有沒有查清?”

  “官家,小的打聽了,據(jù)說是汴華書院陸教諭的侄女,后來又差人去問,陸教諭也說是他侄女,不知為何住在朱仙鎮(zhèn)江員外在觀音橋附近的宅子里。”

  “哦,陸江通家之好也是可能,切記不要在帝姬面前漏了陸家女是女兒身的事情,那個陸教諭嘛,你且記下,可點(diǎn)今年秋闈主考……”

  梁師成躬腰點(diǎn)頭表示記住了。

  趙佶做出這個決定并非倉促之間隨性而為,陸教諭此人早在調(diào)查奕子楓此人時就附帶知道了他,學(xué)識中上,為人品行頗佳,跟奕子楓關(guān)系不錯,不知為什么,奕子楓這個少年給他的印象非常特殊,書法極好,畫技應(yīng)該也是一流,從他畫的那些圖紙就可以看出,救過楷兒,福兒也對他印象極佳,精通陶朱之術(shù),這樣多才多藝的人……跟他很像嘛。

  其實(shí)在他的潛意識里,還有個更為關(guān)鍵的原因……奕子楓有個神秘的老道士師父,皇城司已經(jīng)派出好幾波人馬去暗中調(diào)查,一直沒有具體的下落,不過他一點(diǎn)都不懷疑這個老道士的真實(shí)存在,以奕子楓的表現(xiàn)來看,沒有一個本事通神的師父是不可能的,當(dāng)然米夫子不算,那人雖然學(xué)識是有的,但是教不出奕子楓那樣的弟子。

  這樣的高人如果輕易的就能找到下落,那也不叫高人了,不過不急,把那個小的牢牢把握住了,還不怕老的不出面嗎?

  秋福樓里,等候江秋蒳的陸教諭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噴嚏,天氣剛熱,怎么還會打噴嚏呢?

  唉,那個丫頭怎么還沒到?也不知是什么人在暗中打聽她的身份,這件事必須讓她盡快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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