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棗石山的山坳里,有一座獵人留下的茅草屋,這還是那個駕車的車夫悄悄告訴長魚的。
長魚抱著江畫,跪坐在茅屋里鋪在地上的蒲團(tuán)上。此時已經(jīng)趨近申時,然而從辰時到申時,長魚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江畫的體溫不僅沒有僵冷下來,反而有越來越滾燙的趨勢。
不知為何,明明親眼看到姑娘剜心,現(xiàn)在卻突然又抱了一絲莫名的希望。
外面的雪早就已經(jīng)停了,甚至還透著點陽光,映著山里的積雪更加刺眼。一直靜靜的抱著江畫,就算感受到江畫的體溫已經(jīng)灼痛了她的手也沒有放下。
日頭西斜,天色漸暗,一天沒吃東西的長魚有些難受,可是又不敢就這么放著姑娘在這兒。思來想去,還是輕輕把江畫放在蒲團(tuán)上,去灶房找了個破碗,到屋外的小塘處舀了碗水。
水剛一入口,嘴里的劇痛便迫使長魚把水全吐了出來,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流了出來。忍著痛,取出路上車夫贈送的止血藥,敷在衣擺上,然后把衣擺死死咬在嘴里,堵住滿口的鮮血。
終于,待到嘴里不再出血后,長魚才虛弱的吐出咬在嘴里的衣擺。此時,她已經(jīng)是滿頭大汗,就著小塘里的水清理干凈臉上的血跡后,這才撿起那個破碗。長魚搖了搖頭,放棄了喝水的打算。
顫抖著雙腿回到破茅屋,長魚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只見江畫全身通紅,離得近了還能感受到一股灼人的熱浪。
“啊啊。”長魚看著江畫這驚人的變化,急得快哭了,卻是無可奈何,她哪里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江畫身上的體溫越來越高,長魚不得不退開幾步,神情越發(fā)緊張。她聽到了那個關(guān)于江族的傳說,所以,看著眼前無法理解的一幕,她滿懷期待!
似乎是溫度達(dá)到了某個頂點,終于釋放完了體內(nèi)積蓄的熱量,江畫的體溫慢慢回歸正常。
長魚跪坐在江畫旁邊,緊緊的盯著江畫,一動不敢動,眼中既是焦急,又是期待,或許,有奇跡呢,連姑娘的心臟都可以取出來換給別人!
突然,直盯著江畫的長魚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直到江畫的睫毛再次顫了顫,她才一下子撲到江畫身上,抱著江畫,無聲的哭泣。
江畫顫顫的睜開眼,“原來,這才是涅槃嗎?”
隨即就看到抱著她不撒手,滿臉淚痕,嘴角還掛著血跡的長魚。江畫笑笑,伸出手,替長魚擦掉臉上的污跡,“都成小花貓了?!?p> “啊啊。”長魚想說什么,話出口卻只發(fā)出了啊啊的聲音。
江畫溫潤的眼眸瞬間冷冽下來,把長魚偏過去的腦袋掰正,迫使長魚張嘴,頓時江畫腦中一片轟鳴,“誰干的?”
長魚啊啊著搖頭,示意江畫不用在意,她沒事。
“是青家?”江畫語氣森寒,青家!取我之心,救你女兒,我便認(rèn)了,只當(dāng)是還了你十年養(yǎng)育之恩,本想從此你我兩清,再不相欠。可你們?nèi)f不該對長魚下手!既應(yīng)了諾,如何敢出爾反爾?
“啊啊啊?!遍L魚見江畫面帶寒霜,急得直搖頭。
“長魚,我定會,讓青家付出代價!”江畫看著長魚,一字一頓道。
聽著江畫的話,長魚咧著嘴直笑,只要姑娘還活著,我一點也不委屈。
看著長魚的傻笑,江畫眸子溫潤了下來,這個傻姑娘啊,“長花呢?”長魚被割舌,那長花如何了?想著長花不在,江畫心里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啊啊?!遍L魚舉起手一頓比劃,隨后泄氣的低下頭,腳尖勾畫著地面??撮L魚表現(xiàn),江畫偷偷舒了口氣,長花應(yīng)是還活著。
江畫隨手在地上撿了一根樹枝遞給長魚,“吶,小花貓,還記得我以前教你寫的字嗎?讓我看看你的字退步了沒有?!?p> 長魚羞赧的接過樹枝,在地上慢慢劃拉著,告訴江畫剜心之后發(fā)生的事。青宏夫婦出爾反爾,長魚割舌叛出青府,長花成了青畫的教導(dǎo)侍女,引導(dǎo)青畫那十八年的記憶。
江畫面露譏諷,到底我是青畫的替身,還是青畫是我的替身呢,攤上青宏和袁氏,真不知是青畫的幸還是不幸。該是幸的吧,有這么替自己算盡一切的父母,怎能不幸呢。
了解到這些事,江畫內(nèi)心有些復(fù)雜難言,一個生來便沉睡的人,好不容易醒來,才剛接觸世界,就要先接受別人十八年的記憶,成為別人!
不過,對于此事,江畫很喜聞樂見,對于享用了自己心臟的人,江畫不介意那人更倒霉一點。
想到自己的心臟,江畫摸了摸自己心口處,那里已經(jīng)沒有心臟了,只有一滴金色的鮮血,占據(jù)了原本心臟的位置,代替心臟跳動著。
這滴金色的血就是傳言中神凰的心頭血,擁有一次涅槃的能力。只是現(xiàn)在這滴血已經(jīng)耗盡了涅槃之力,只有等到十世后,江族嫡女再次出世的時候,這滴血才會重新聚集起力量。不過,終歸是神凰之血,哪是那么簡單的東西。
不過這傳言吶始終是傳言,世人哪里知道真正的涅槃是什么樣的?
換取江畫的心臟確實可以算是一次涅槃,但是神凰又怎么會坑害自己的恩人呢,真正的涅槃之力其實是藏在心臟背后的那一滴神凰心頭血,那才是真正能涅槃的神物,而心臟,不過是沾染了那滴心頭血的一絲氣息,才有了點涅槃之力。
涅槃之后,江畫也明白了不少事,首先就是這滴神凰的心頭血頂替了江畫心臟的位置,神血本身蘊含的絲絲靈力隨著血液流動洗刷全身。其次就是神血經(jīng)過代代傳承,里面自然而然蘊刻了部分記憶,在涅槃的刺激下,絲絲縷縷的緩慢的印刻在了江畫的腦海,讓江畫隱約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江族。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會知道越來越多……
長魚見江畫陷入沉思,也不打擾,在茅屋的灶房翻出了兩個小小的紅薯,長魚興奮的把紅薯埋在火堆里,這樣,姑娘就不會挨餓了。
神血目前給自己反饋的記憶不多,江畫很快就整理完了,看著長魚忙活個不停,也走過來幫忙。如今,她們真的就要相依為命了,但是,相比起在青家,她覺得自己該高興的,只是,少了長花……
“啊啊?!遍L魚推了推江畫,示意她坐邊上休息,自己來就好。
江畫笑著拿過長魚手里的柴火,拉著長魚靠坐過來,“如今,我們兩個就是相依為命了,哪還有那么多講究。”
長魚不贊同的看著江畫,卻沒有反駁。
“想知道我為什么還活著嗎?”江畫撥弄著柴火,讓火勢更旺了些。
長魚好奇的看著江畫,她親眼見著姑娘把心臟剜出來的,心里隱隱猜測和姑娘江族的身份有關(guān),卻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
江畫笑笑,伴著篝火的蓽撥聲,緩緩敘述那個關(guān)于江族,關(guān)于自己的傳說......
江族來自傳說中的靈修之地——爛桑,原本是爛桑的幻族,在幻之一道上無人能出其右?;米鍖嵙χ畯?,想想當(dāng)初爛桑被幻族一手把控數(shù)百年,壓得其他家族俯首稱臣,并把幻字冠其族名,就可見其強大。
盛極必衰,再強大的家族,也有沒落的時候。三百年前,幻族族長莫名失蹤,族老接連暴斃,家族陣法更是被人從內(nèi)破壞,強橫數(shù)百年的幻族一朝落難。
得知此事,爛桑其他靈修家族豈能坐得住,被壓了數(shù)百年的貪婪之心蠢蠢欲動,幾番試探,確認(rèn)幻族再無昔年之勇,幾大家族當(dāng)即聯(lián)合,以莫須有的罪名把幻族之人幾乎趕盡殺絕,欲取幻族嫡女心頭的神凰之血。
若非執(zhí)法者干預(yù),哪還有如今江畫的事??删退闳绱?,他們依舊沒有放過幻族,把執(zhí)法者強勢保下的幻族嫡脈盡數(shù)封印并逐出爛桑,要徹底絕了幻族起復(fù)的可能。
若非被封印,幻族再如何落魄,也不至于被凡俗之人欺壓至滅族!
他們差點就成功了,就差那么一點,幻族就真的徹底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了。江畫想,十八年前的事定然少不了爛桑之人的手筆。
爛桑之人無法忘記幻族曾經(jīng)的強大,幻族之人不死絕,他們寢食難安!
夜色已深,歷經(jīng)生死的二人卻是毫無睡意,長魚一臉震驚加神往的聽江畫講著傳說故事
“啊啊啊?!遍L魚激動的比劃著雙手,那姑娘是不是以后也會這么厲害?
“是啊是啊,以后,換我來保護(hù)你?!苯嬏郑嗳嚅L魚有些凌亂的發(fā)髻,今后,再不會讓你受傷了。
長魚突然覺得這堆篝火有些嗆眼,嗆的自己眼酸。
“傻丫頭,感動了就哭出來,我又不會笑話你?!苯嫼眯Φ目粗煌U0脱劬Φ拈L魚,起了調(diào)侃的心思。
“啊啊?!惫媚锞蜁圬?fù)長魚!
“好了好了,不欺負(fù)你了?!?p> 月上中天,明天應(yīng)該是個好天氣,江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