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城還在沉睡中,張獻忠已經醒來,看著窗外朦朧的夜色,想著如何打發(fā)今后的時光。
張獻忠從炕上坐了起來,揉了揉干澀的雙眼,穿上一件土布衣衫,開始收拾簡單的行囊。
說是簡單,是行囊里,除幾件破爛的單衣,只有二十幾兩碎銀。
此外,是陳洪范贈送的一本《孫子兵法》。
張獻忠要離開榆林城,離開這座曾經給予張獻忠希望,如今卻給張獻忠?guī)韯?chuàng)傷的城池。
迷茫的張獻忠,打定主意,離開榆林鎮(zhèn)。
張獻忠思來想去,感覺米脂城頗有特色,決定去米脂城,走一走,看一看,興許還會有不一樣的收獲呢!
早在孩提時代,張獻忠聽老輩人說過,米脂的婆姨美若天仙。
眼前既然無事可做,怎么不去米脂城,散散心呢?
興許,美艷多情的米脂婆姨,正站在米脂城頭,看著年輕帥氣的張獻忠,巧笑嫣然呢!
月亮己經西沉,天空依然灰蒙蒙的。
只有幾顆繁星掛在天空,閃爍著淡淡的亮光。
張獻忠走出房門,看著越升越高的啟明星,拂曉東方的天際,格外的明亮。不一會兒,天際的邊緣,已經有了魚肚白。
張獻忠回屋背起行囊,向客棧大門走去。
客棧門前的燈籠,亮光照著昏暗的街道。
街上沒有行人,只有揮之不去的黑夜,籠罩著張獻忠的身影。
張獻忠看了一眼客棧燈籠,懷著一絲惦念和不舍,朝著榆林城門方向走去。
張獻忠三步并作兩步,走在寥無人跡的街道上,腳下沉重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凌晨時分,顯得真真切切,傳得很遠很遠。
走著走著,前面出現(xiàn)一縷晃動的亮光。一位駝背的更夫,提著燈籠敲著木梆,慢慢從身旁走過去。
約摸半個時辰之后,張獻忠方才氣喘吁吁,走到城門附近。
張獻忠將兩手放在嘴邊,輕輕“哈”了一口氣,腳下的步伐,也更快了一些。
越往前走去,街道上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榆林城南門。
寬敞的城門旁,已經有人排隊,任由官軍兵士檢查證件。
榆林鎮(zhèn)是朝廷的北疆要塞,官軍歷來防守嚴密,即使普通鄉(xiāng)民往來,也是要嚴加盤查的。
“這不是獻忠小弟嗎?獻忠小弟,時辰還早,怎么要出城?。啃〉苓@是要到哪里去?”
突然,一位年輕兵士,急急地呼喊。張獻忠抬頭望去,看見了那位呼喊的兵士,頓時睜大了眼睛。
“小哥是何人?。揩I忠好像在哪里見過面呢!”
張獻忠見兵士打著招呼,頓時感覺有些疑惑,竟然一時想不起,眼前打招呼的兵士,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
“獻忠小弟,不認識海濤啦?那年到榆林鎮(zhèn)應募時,海濤與小弟從扶施同路,前來榆林鎮(zhèn)應募的呢!”
李海濤看著張獻忠,連忙對張獻忠自報家門。
“啊!啊!對!對!對!獻忠想起來啦!原來是海濤小哥啊!海濤哥不是去定邊了嗎?何時又回了榆林鎮(zhèn)?”
張獻忠認出了李海濤,連忙打著“哈哈”回話。
“前不久,蒙古人侵擾榆林,海濤和建宇哥,奉調來榆林城的?!?p> 李海濤看了看張獻忠,連忙微笑著答話。
“獻忠小弟的事,海濤和建宇哥,已經知道啦!哎!小弟是好人??上В萌藳]有好報?。 ?p> 李海濤拍著張獻忠的肩頭,在一聲嘆息之后,又連忙搖了搖頭。
“小哥,此事已經過去多時,不要再提,小心隔墻有耳呢!”
張獻忠聽罷李海濤的話,連忙俯在李海濤耳邊。
張獻忠說完話,煞有介事地向四周,裝模作樣地看了看。
“小弟放心,海濤知道這事關系重大,一定會為小弟保密的。”
李海濤連忙笑了笑,隨即輕輕點了點頭。
“獻忠小弟,這黑燈瞎火的,究竟要到哪里去???”
見張獻忠背著行囊出城,李海濤又連忙輕聲問了一句。
“尋游四方,浪跡天涯!”
張獻忠不假思索,連忙朗聲答話。
張獻忠說完話,看著李海濤,轉身意欲離去。
看著張獻忠走出城門,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李海濤頓時有種難以割舍的情愫。
張獻忠回頭看了看李海濤,眼睛頓時濕漉漉的。
張獻忠沒有想到,多年以后,竟然在艱苦的征戰(zhàn)中,又與李海濤相遇,不覺又是淚水連連。
太陽沖破黎明前的黑暗,從東方的地平線升起,燃燒的火紅球狀體,仿佛一個大圓盤,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淡淡的薄霧,籠罩著大地萬物。
從沉睡中醒來的萬物,在溫暖的陽光下,呈現(xiàn)出勃勃的生機。
前往米脂的驛道上,依然沒有行人。路旁的蒿草中,一只野兔霍閃著眼睛,看著匆匆的路人。
遠處低矮的土坯房前,一位上了年紀的女人,佝僂著腰,在房前張望著,仿佛在等待歸家的親人。
張獻忠停下腳步,站在驛道旁,看著榆林鎮(zhèn)方向。
此時的張獻忠,想起抗擊蒙古鐵騎的鏖戰(zhàn)場景,想起安塞流民暴動被囚禁的人犯,想起救命恩人陳洪范,還想起遠在柳樹澗堡的親人。
“小哥在看什么呢?快快趕路,別誤了時辰!”
一位兩鬢花白的男人,見張獻忠站在道邊發(fā)愣,連忙上前打著招呼。
張獻忠也許是過于專注,倒是沒有注意有人走了過來。
“大哥,小弟在看榆林鎮(zhèn)的風景呢!”
聽罷男人的話,張獻忠連忙笑了笑。
男人身穿厚厚的羊皮襖,白布頭巾包裹著長發(fā),顯得十分精神干練,讓人一看,知道是一位心胸開闊的人。
陽光普照大地,飄渺的晨霧,開始慢慢散去。
遠處朦朧的景物,漸漸清晰。
路邊的草叢中,一只野兔探頭探腦。
樹杈上,幾只山雀,“嘰嘰喳喳”,跳來跳去。
炊煙裊裊的茅屋前,一只小花狗,跟在主人身旁,搖著毛茸茸的尾巴。
遠處的山頂,皚皚的白雪,銀光閃閃。
天空翱翔的雄鷹,正在尋找地面充饑的獵物。
“小哥這是去哪里啊?”
中年男人看著張獻忠,客氣地輕聲詢問。
“去米脂城呢!”
張獻忠眼睛看著前方,回答得十分簡潔。
張獻忠想去米脂城,看看米脂的山山水水,看看米脂的古老街道,看看米脂的漂亮婆姨,以打發(fā)無聊的時光。
出乎張獻忠意料的是,此次前往米脂城游玩,卻讓張獻忠初涉愛河,有了一段刻骨銘心的初戀情緣。
當然,這乃是后話。
“咱在米脂城,有一門親戚。眼前兵荒馬亂的,不知道親戚家,近況究竟如何?!?p> 男人緊鎖眉頭,說起此行的目的。
“正好同路去米脂?!?p> 張獻忠見有了同路人,心里自然高興,也答起話來。
盡管天氣寒冷,在隆冬的暖陽下,張獻忠感覺有些暖意,連忙輕輕甩了甩雙臂,心情也慢慢舒暢了許多。
聊天中,張獻忠知道中年男人,是從大同到米脂尋親的,也海闊天空拉起了家常。
隨著腳步也越來越快,兩人輕松的話語和爽朗的笑聲,伴隨著張獻忠向前走去。
午后的陽光,沒入了連片的云層。
廣袤的黃土高原,灰蒙蒙的,仿佛天地之間,一片混沌似的。
從北方刮來的寒風,夾著陣陣的黃沙,撲面而來,讓人睜不開雙眼。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
張獻忠與中年男人,邊走邊聊,仿佛一見如故。
中年男人姓姜,名洪濤,榆林鎮(zhèn)人。
早年在米脂幫人做活,后來被生活所迫,去了大同謀生。
“小哥原來是家喻戶曉的張義士啊!久仰!久仰!”
知道眼前的年輕人,是私放安塞暴動人犯的張獻忠,姜洪濤連忙抱拳施禮。
“區(qū)區(qū)小事,洪濤哥不必掛齒,是獻忠應該做的!”
張獻忠見姜洪濤行起大禮,連忙還禮謙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