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還沒亮透。
賈詡早早地就在宮門口等著了。
這次行動要低調(diào),所以沒有直接從皇宮出發(fā),而是先在城門外集合。
按照盧植說的,夜漏未盡三刻,會有人手持詔書而來。
仲秋之后又過了一二十天,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涼。
賈詡雙手插袖,靜靜地等著。
在這里,本來挺偏僻的地方,賈詡愣是覺得自己被盯上了。
人他倒沒看見,但就是那種直覺——仿佛有人在背后盯著你一般。
好在沒等多久,就有一身形頎長、器宇軒昂的人到了這里。
賈詡用余光瞄來者,來者卻毫不避諱地迎了上來道:“敢問可是,賈詡賈文和?”
“正是,不知閣下…”
聽到賈詡的名兒之后,那人拿出了一張帛書晃了晃道:“我乃是侍御史劉靈?!?p> 實是劉宏故技重施,又把自己的化名說了出來。
誆的就是他賈詡沒有見過自己。
劉靈?
果然,一聽這名字賈詡愣了一下。
御史臺有這么一號人物嗎?
不過在看過看他手中的帛書,賈詡也就放下了。
這玩意兒,可沒有敢去偽造,上面蓋的可是天子璽??!
看來這事兒還是天子授意的。
有一說一,賈詡雖然怕麻煩,不得已來一起微服出巡,實際上呢,賈詡對劉宏現(xiàn)在的操作非常之贊賞。
“文和你想什么呢?”
“哦哦——”賈詡回過神來,把書帛遞還給劉宏:“我只是在想,陛下確實勵精圖治,是真的想要為民眾著想的,詡佩服至極?!?p> 噗——
劉宏差點沒忍住笑出了聲。。
雖然他自己知道自己干的是好事,但是被人當面這么一夸,尤其還是這個時代有名的智者夸獎,劉宏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
感受到賈詡對自己的欽佩,劉宏心情復(fù)雜。
賈詡見劉宏的異樣,也沒有深究,便直截了當?shù)倪M入了正題。
“敢問長官,不知當從哪里開始訪查?”
劉宏道:“長官就不必了,你我秩祿相仿,這次也是搭伙查訪,沒有上下級之分,稱呼可以隨意些?!?p> 賈詡要了搖頭道:“書帛上寫得清楚,這次訪查,以劉御史為主,詡便跟著御史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還請多指教!”
謙虛、有禮、一副老好人的形象…
賈詡這個模樣,真的給了劉宏很大的欺騙性。
如果不是知道這個人被稱為毒士,極其擅長自保,劉宏都信了。
緊接著寒暄了幾句,兩人開始往郊區(qū)走。
雒陽縣頗大,出了最核心的皇城外,還有繁華的郭區(qū),這里的房宅作坊,多半是是權(quán)貴、富人、吏園、地主和有產(chǎn)者的。
在郭區(qū)之外,是大片的郊區(qū),這里住的都是農(nóng)人,當然…還有地主們的佃戶。
雒陽有灌溉之利,耕地面積也多。
在雒陽西唐聚,劉宏和賈詡到了這個地方。
“嗯,從這里開始!”
劉宏定下了計劃,隨后帶著賈詡往了鄉(xiāng)里最熱鬧的地方。
這里是一個點,一個安置流民的點。
一片統(tǒng)一搭起的棚戶,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們的穿著,可謂是襤褸。
但是他們的臉上,又都洋溢著笑容。
劉宏還沒有接近,就聽到了民眾在不加掩飾的對劉宏的稱贊。
“皇帝真是個好皇帝啊,之前哪個妖道誆騙俺,讓俺不要地了跟他一起造皇帝的反,俺舍不得家里那田,結(jié)果就被妖道人奪了地,哎~~~如果不是有皇帝陛下,咱吶,說不定還在哪里流竄,過著忍饑挨餓的生活呢?!?p> “嗨!聽說有大官到這里來,今天應(yīng)該排隊分地了,好期待。。?!?p> “好啊好啊!”
“咳咳,要我說啊,咱們好好種地,好好交賦稅,好好服徭役,也算是能盡些微薄之力回報陛下了。”
“說的對??!”
……
劉宏和賈詡混入其中,所過之處,無不在盛贊劉宏。
賈詡默不作聲,劉宏顧盼不暇。
說實話,這還是劉宏第一次見到這時代最底層的人民。
他們的生活條件之差,出乎了劉宏的意料,但他們的思想也同樣讓劉宏驚訝。
這里,普普通通的底層流民,竟然能說出了為國繳納賦稅、為國服徭役的話,這可是實打?qū)嵉脑谙硎軝?quán)利的同時,不忘了身為臣民的義務(wù)。
在這個國家思想還沒深入人心的時代,這樣的話能得到人們的認可,從側(cè)面也證明了劉宏的新政強度之大,得民心之深。
逛了一圈,劉宏和賈詡到了僻靜處等負責分配土地的官吏。
“如何?”
賈詡問:“我也沒有想到,新政會起到這么大的反響,光是一個唐聚,就有數(shù)百流民,流民們無不盛贊今上,善部善政,光是在此處,便可以見著了?!?p> 劉宏點頭道:“說來也是,怕是雒陽周圍就有數(shù)萬流民,文和,你我的任務(wù),可是辛苦咯~”
受限于這個時代的通行工具,劉宏這一次,就只打算在雒陽周圍轉(zhuǎn)轉(zhuǎn),先給雒陽轉(zhuǎn)個遍,觀其效果,再論其他。
賈詡來都來了,只能以劉宏為主,跟著混混就行。
“哎對了?!眲⒑暧謫柕溃骸敖裉炷闼娝?,若是寫奏疏,當如何寫,請教我?!?p> 這,就是劉宏在考驗賈詡了。
賈詡也不含糊,直接就夸:“流民無不感念陛下恩德,人人有田種,此皆陛下之功也,當樹碑建祠,以受民眾供奉!”
噗——
劉宏也沒有想到,賈詡竟然直接當了諂諛之臣。
“嗯?有什么不妥嗎?”
賈詡就發(fā)現(xiàn)了,每次一夸天子,這個人就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
到底真的有這么搞笑么?
“咳咳…快看,那邊來了車隊,想必是授田的官吏來了,你我混入其中,看看情況,看這群吏員,處事如何?”
“好吧!”
……
鄉(xiāng)里公署,墻上張貼著最新的政策。
流民授田,編戶定居,每一個成丁,授田百畝,前三年提供種子租借耕牛,賦稅為十稅二,如果三年的勤耕不輟,徭役一次不漏,那么該成丁有這一百畝地的終生使用權(quán),賦稅按正常的比例十五稅一,直到死后收回田地,不得傳到下一代。
內(nèi)容大抵就是這些。
在公署前,吏員搬出桌案,拿出堆成山的案牘,正一個一個地叫著名字。
劉宏、賈詡兩人,混到了流民隊伍,擠到了最前頭,開始暗中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