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不言獲救了。
他慢慢的明白,如同被救時那條離他而去的冰絲棉褲衩一樣,自己熟悉的時空也已經(jīng)遠離他而去了。
這是一個陌生的世界。
在懵逼的狀態(tài)中,他與溫潤男和小姐姐渡過了七十九天。
這七十九天相處下來,宋不言知道兩人一個叫“師兄”,一個叫“小師妹”,分別來自一個叫什么“山莊”和什么“草堂”的地方。
兩人有一些高來高去的神奇本領(lǐng),其它的一無所知,包括他們姓甚名誰。
問過幾次,但是每次小姐姐都回答的不一樣,溫潤男卻總是笑而不語。
他沒辦法,總不能救了你,你還沖人家發(fā)火,那樣不太講究,萬一把人惹惱了可不太好,小姐姐一只手就能分分鐘教他做人。
但總是要說話交流的呀,“喂”來“喂”去不禮貌,宋不言沒辦法,趁人家不注意,“師兄”“小師姐”的一通亂叫了下來。
溫潤男倒沒說什么,小姐姐剛開始不樂意,但這難不倒宋不言,幾番斗智斗勇下來,她只能硬受了小師姐這個稱呼。
他才不管人家愿不愿意,雖然心理年齡很著急,但...自己還是個孩子啊!
直到在一個叫撫水城的地方,溫潤男說要離開幾天。
宋不言覺得他們不會騙自己,不僅僅是他們救了自己并包吃包住還發(fā)服裝,而是他自己的直覺。
溫潤男給宋不言的感覺很奇妙,每句話每個字,每個動作和表情都給人一種“理當(dāng)如此”的和諧感,很可靠,很舒適。
小姐姐對他的態(tài)度雖然比較惡劣,畢竟兩個多月的斗智斗勇宋不言大部分時間處于上風(fēng),但自己很大氣,可以接受。
何況臨走前,她還是從她的碎花包包里掏了一些錢...銀兩給他。
可是這一分開,宋不言再也沒有見到他們。
在之后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里,他越來越期盼他們能尋來,也知道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尋來的可能越來越低。
在剛分開時的宋不言看來,他認為只要是在人類聚集地,在沒有科技的世界,在這個風(fēng)格有些類似古代的世界,自己混得風(fēng)生水起是大概率事件。
然而這個世界對他并不友好,在之后的幾年里,迎接他的是命運對他一次又一次的鞭韃,有一次差點把小命丟了,有一次差點被人弄殘了去要飯。
在經(jīng)歷了現(xiàn)實對他的屢次毒打之后,結(jié)合上輩子身為社畜被社會毒打的經(jīng)歷,宋不言終于認清了自己:自己不算個啥。
他安慰自己,將那些風(fēng)云人物換到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也不一定能東山再起,更何況完全沒有自保能力的自己。
宋不言的自我認識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那些最自命不凡的人,后來都活成了最平凡的樣子。
通過自己的經(jīng)歷,他深刻的理解到那句話的含義。
提高了自我認識的宋不言老實了下來,踏踏實實的開始接受這個世界的生存與生活方式。
為了提高生活質(zhì)量,他還刻苦的鉆研了幾門手藝,稱得上是街頭行為藝術(shù)大師。
通過模仿與借鑒,加上苦心鉆研之下,他初步解決了溫飽問題,能比較好的養(yǎng)活自己了,甚至一度有希望再上一個臺階,直奔小康。
但是,獨自一個人奔小康是要惹眾怒的。
城南老巷街扛霸子——張蠻子便開始三顧茅廬。
宋不言象征性的掙扎了幾下,在張蠻子拿出皮鞭后,便堅定的表示愿意加入張蠻子的大家庭,接受了老巷街“張蠻子”的領(lǐng)導(dǎo),成為了一名...潑皮。
當(dāng)然,在張蠻子的領(lǐng)導(dǎo)下,手下的大多數(shù)潑皮沒有變得富起來,宋不言的生活質(zhì)量也開始迅速且嚴重的下降。
他覺得張蠻子就像一臺功率50千瓦的水泵,將手底下一干人抽得一滴油都不剩,便婉約的向張蠻子表達了要活水養(yǎng)魚的意見。
張蠻子將鞭子放在桌上表示自己沒聽清楚,請他細說一遍,他便義正辭嚴的表示希望以后集團能讓自己多加班,這樣才能做出更大的貢獻。
張蠻子好好的夸獎了他一番,并把鞭子收了起來。
從那次以后一年多,宋不言再也不多話,努力干活,以有利用價值來保證自己的基本安全。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結(jié)識了城南白家武館白老爺子唯一的孫子白少。
剛開始,想跳出池塘的宋不言刻意巴結(jié),后來發(fā)現(xiàn)兩人竟然臭味相投。
白家少爺要開蒙,正缺個知心伴讀,白老爺子某天突發(fā)慈悲,替他向張蠻子辭職,宋不言撥香跳槽,加入了白家武館。
他從一名潑皮變成了白少的跟班伴讀書童。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這相當(dāng)于從一個什么保障都沒有的舊社會童工,一躍變成了有五險一金的合同工。
對他來說,這是身份上的巨大跨越,幸福感蹭蹭的往上躥。
白家武館薄有資財,撫水城中的黑白兩道和白家武館交流頗多,溝通良好,白家為人也比較四海,所以白家武館在撫水城城南區(qū)域有點影響力,在整個撫水城里也是個字號。
白少姓白名少,白家小少爺,父母早亡,叔父早年在一次道上爭斗時傷了要害,注定孤老一生,他便成了白家小字輩的唯一的男丁,可謂是千畝田中一顆苗。
白老太爺對這孫子疼愛的不得了,白二爺自己絕了后,也把白少當(dāng)自己兒子,簡直比親兒子還親—如果他有的話。
有白老爺子罩著,自然是事事都順著他來,所以,這孫子自小便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
而宋不言投了這孫...白少的脾性,越混越親密,不是兄弟,勝過兄弟。用白少的話來說:小言是個天才,本少爺太喜歡和他說話了。
宋不言也認為白少是他在這個世界難得的朋友,那幾年終于找到了一丟丟穿越者的優(yōu)越感,過得極為舒心暢快。
他一度認為,這樣的咸魚人生雖然不完美,但如果能這樣活到死也能接受。
可惜平靜祥和的時光總是太快,不管是在哪里,利益和爭斗總是不會停止,看上去很平靜和氣的局面說不定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會掀起驚濤駭浪。
撫水城中也是如此,隔上或長或短的那么一段時間,就會城頭變幻大王旗,這些都不是小小一個宋不言的意志所能改變的。
事情的起因沒人記得,兩幫人發(fā)生了一些爭執(zhí),互相曬馬秀肌肉,剛開始還沒有實質(zhì)性的對抗,大體上是以誰聲音大、誰人多、誰認識的人多之類的對抗為主。
為了壯聲勢,有一方先拉了一票人幫忙一起喊麥,另一方一看:喲,不要臉,你竟然叫人?你等著,我一枝穿云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之后兩幫人都開始吹哨子,陸陸續(xù)續(xù),包括白家在內(nèi),撫水城大大小小的底層勢力差不多都卷了進來,撫水城像過大節(jié)一樣,熱鬧了好些天。
最后大家一看,很多對抗雙方的勢力相互有交情,有些交情還不錯,現(xiàn)在被拉到對面開始互噴,不太像話。
畢竟都混江湖的,當(dāng)然要講江湖規(guī)矩,于是又開始勸架,你給我面子,我就給他面子,他會給你面子之類的。
但是,人越多事越雜,除了字號之間的交情,也有字號之間的恩怨,平時也存在一些勢力之間可控的明爭暗斗,誰要沒有幾幫朋友和仇家,也不好意思吹牛皮不是?
勸架說和很麻煩,把口水說干也不一定有人聽。但亮劍拔刀很簡單,一句話不對就可以開工。
有人亮劍,就有人橫刀,有人橫刀就有人奪旗,于是,一場持續(xù)兩個多月的大亂斗在撫水城上演了,你偷了我家狗,我宰你家牛,你踢我館,我燒你房...愈演愈烈。
這次大亂斗撫水城約三成的字號被打垮了,一些不相關(guān)的事和人也被卷了進來,局勢面臨失控。
大家一看這樣下去不行啊,惹來官府彈壓就完蛋了!
江湖事江湖了,要不大伙先別砍了,都停一停,坐下來談?wù)?,已然這樣,再打下去就沒必要了,不如大伙都來吃絕戶吧,見者有份...
然后,撫水城又回到了平靜之中,你好我好大家好,一片祥和。
可宋不言的咸魚人生卻被打斷了。
白老爺子點背,就是在那次持續(xù)的混亂中被人捅死了。
白二爺紅了眼,把捅死他爹的人砍成了幾截,自己也重傷不起,撐了幾天,交待了幾句遺言,最后還是追白老爺子而去了。
白家兩個能頂門立戶的人都死了,唯一剩下個小少爺才十四歲,吃喝玩樂挺拿手,至于頂門立戶?
他也許相信自己,也要其他人敢信他。
更何況那段日子他倍受打擊,如同行尸走肉。
和很多被打垮的字號差不多,白家的丫環(huán)、仆人、徒弟只能各奔前程去了。
白老爺子的幾個姨太太也卷上值錢的東西作鳥獸散,其它產(chǎn)業(yè)田地全被各方勢力瓜分,只剩下個好些年沒人住的破敗老宅。
那段時間,飽受打擊的白少渾渾噩噩,愣是把一個白胖小子折磨成了一個面帶菜色的苦逼少年,如果不是宋不言,能不能活下去都兩說。
以前的世界越來越遠,就像一場夢,夢中的一切如此真實,如炫目的煙火過后,黑夜的天空依然將盛開的殘影印在眼中。
來到這個充滿未知的世界之后,缺乏激情的宋不言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
卻不知道,劍與江湖,酒和美人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煙霧籠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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