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蠻子要?dú)⑷肆⑼?p> 改規(guī)矩以來,他知道手底下很多人不滿,但是他并不在乎,誰敢冒頭,正好拿來殺雞敬猴。
只是沒想到這次跳出來的竟然是看起來一直比較平和淡然的宋不言。
不過既然宋不言請自己去主持公道,是明顯的示弱,從側(cè)面證明了自己還能將他們壓死。
他甚至安排好了,進(jìn)了宅子就開始打砸,打人抓人,后來趕到的他再出面主持所謂的公道。
至于公道是要將他們沉沱江河喂魚,還是斬他們的手腳,還不任憑自己說了算!
可他萬萬沒想到,一幫人連白家老宅的門都沒進(jìn)去,不但沒進(jìn)門,連集正巷都沒進(jìn)便被擋在了巷口。
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一幫人堵在巷子口,張蠻子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一個機(jī)靈的幫眾跑過來向他稟報(bào)了。
“堂主,小言帶著幾個人攔在了巷口,不讓兄弟們進(jìn)去!”
“你們是豬嗎?他說不讓進(jìn)你們就不進(jìn),我是怎么說的!”
“可是...”
“什么可是!”
“他說專門在那里迎接堂主,兄弟們不知道怎么辦...”機(jī)靈小弟心想人家出來迎接你,誰特么上去就干,不怕到時候給自己找麻煩?
“一群蠢貨!”
見巷口的幫眾都回頭望向自己,張蠻子不好再藏在后面,只好向他們走去。
心想如果有吳耳朵在就不會像這樣僵在巷口了,可惜他不和自己一條心,這次沒有讓他跟來,美其名曰“坐鎮(zhèn)堂口”。
“你們干什么,堂口的規(guī)矩被你們吃了?”
眾人讓開道讓張蠻子過去,他威風(fēng)凜凜邊走邊假模假式的喝斥眾人。
見宋不言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便不再作態(tài),冷哼一聲,“怎么,聽說你要我來主持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堂主來了就好?!彼尾谎酝砩蠜]有睡踏實(shí),心情不太好,對張蠻子難看的臉色視而不見。
“不錯,長能耐了!公不公道的等會再說,人呢?”張蠻子鐵青著臉,壓抑著自己的怒火,沉聲問道。
廝混多年,見宋不言幾人面色平淡,不復(fù)往常的小心翼翼,心想難道他們以為多了倆個幫手就能和自己叫板?
還是這一年多他們沒見親自動手殺人,以為自己改吃素了?
想到這兒,他覺得自己別在后腰的長鞭已經(jīng)饑渴難耐了。
“人沒死?!?p> 白少笑嘻嘻的說道:“只是二保哥今天不知道吃了什么臟東西,嘴太臭...不過堂主請放心,小弟已經(jīng)幫他清理干凈了?!?p> 白少憋了幾天的怒火,終于忍不住了,張嘴就給張蠻子丟了個嘲諷,宋不言在一邊都來不及阻止。
皺眉看了眼張蠻子的鞭子,心里一陣隔應(yīng),本來也沒想好好談的,算了,看來只能當(dāng)爛船劃了,能劃到哪兒算哪兒吧!
早點(diǎn)解決這些事情,回去還能補(bǔ)個美容睡。
“我們與堂主遠(yuǎn)來無冤無仇,近來為堂主解憂,堂主為何出爾反爾食言而肥,不肯放過我兄弟二人?
此等行徑,堂主不怕惹人笑話,非要將自己的的臉皮放在地上搓?”
張蠻子怒極而笑,說道:“沒拔香,我就是你們的堂主,規(guī)矩得我說了才算數(shù),今天把你們沉了沱江去喂魚,那也是堂口的家事!”
宋不言輕嘆一口氣,說道:“拋開別的不談,按行規(guī),我們拔香銀不超過八十兩,今日我兄弟出四百兩,不知堂主意下如何?”
一眾潑皮聽到這數(shù)字,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起來,若有所思者有之,不信者有之,羨慕者有之,眼紅起歹心者有之...
“我不是跟你們商量,懂事點(diǎn)早就把銀子交了,非要讓我來主持公道,那就不是銀子的事了,要是讓你們活過今晚...”
張蠻子不知道自己失去了最后活命的機(jī)會,當(dāng)眾撕下臉皮,可話還沒說完,被白少一記嘲諷打斷。
“呸!以前像你這種爛泥巴,小爺吐口唾沫就能淹死你,要不是看言少的面上,在八年前你就變成狗屎了,哪輪得到你今天在這裝惡狗!”
幾天前還在面前唯唯諾諾的少年,忽然變了個模樣,竟然敢在這么多幫眾面前辱罵自己,張蠻子眼中兇光一閃,手一松,鞭身垂于地面...
宋不言打了個哈欠,指了指鞭子,對張蠻子補(bǔ)了一記:“收起來吧,好歹也是一堂之主,整天拿著個玩物,也不知道嚇唬誰?!?p> “找死!”
張蠻子剛開始見對方有幾人像練家子,還強(qiáng)忍著,這下終于忍不住了!
一揚(yáng)手,鞭子破空而起,‘啪’的一聲,鞭梢如毒蛇般向宋不言眼睛撲去。
宋不言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清澈見底,好似能洞察人心;也許是見不得光的事干多了,張蠻子內(nèi)心深處對這雙眼睛充滿了厭惡。
八年前張二保就跟他建議,將宋不言的手腳砍掉,再將他扔去東門或北門乞討,憑這雙眼睛,能激起不少達(dá)官貴人小姐們的憐憫之心。
后來對比之下,發(fā)現(xiàn)完整的宋不言對他更有價值,這才讓宋不言逃過一劫,但只要看到這雙眼睛,這個念頭就不時的從張蠻子的腦海中冒出來。
鞭子飛出,鞭尾就直接向宋不言的眼睛抽去。
他閉上眼睛偏頭張耳,準(zhǔn)備傾聽宋不言的哀嚎!
......
哀嚎未能如期而至,他張眼看過去,宋不言面帶嘲弄的笑意,立于原地仿佛絲毫未動。
手一抖,鞭子再度甩出,速度更快,力量更大,目標(biāo)依舊是那令人討厭的眼睛。
鞭梢伸張到最后,奇怪的失去了速度,像是被什么撥弄了一下,從宋不言面前劃過。
他神情一滯,這是怎么回事...
“張?zhí)弥髂昙o(jì)大了,眼神也不好使咯?!?p> 白少心臟一陣亂跳,直到鞭子兩次落空后,他才將懸著的心放下,馬上重新啟動嘴炮模式。
對自己鞭法充滿自信的張蠻子,迷惑不解來不及細(xì)想,聽到白少的譏諷,羞刀難入鞘,長鞭一甩,又向白少的嘴抽去。
然后,抽空...
身后的幫眾一片寂靜,身前的宋不言幾人面帶譏笑。
張蠻子呆了,低頭看了看手中陪伴他多年的鞭子,再轉(zhuǎn)頭看了眼身后鴉雀無聲的一幫手下,臉色像死了兒子一樣難看。
“給我斬了他們!”
怒沖腦頂?shù)膹埿U子,已經(jīng)顧不上細(xì)想,只要對面的人死光,別的都可以以后再說。
“且慢!”宋不言伸手大聲喊道。
...
尷尬的是,并沒有人聽他的。
潑皮們在張蠻子的一聲令下,一窩蜂沖了過來。
這和他設(shè)想的不一樣,本以為自己和白少在幫中人緣不錯,哪怕張蠻子下令,總會有自己說話的機(jī)會。
沒想到當(dāng)眾打了張蠻子的臉,久屈于他淫威之下的幫眾不敢觸怒和違背他的命令。
鄭大山向前跨出,站在了宋不言側(cè)前方,目光堅(jiān)定...且興奮?
何明和趙建光也向前一步,與宋不言和白少并肩而立。
不管他們心里是如何問候宋不言和白少的祖先,事到如今,容不得他們退半步。
沒有一步退讓,剛一接觸,場面就陷入血腥之中。
何明與趙建光槍棍在手,還在桐安實(shí)習(xí)兩年,對這種潑皮斗毆無比熟悉,一時間占盡便宜。
宋不言和白少比不得他們,練功屬于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那種。
所以像這樣的混戰(zhàn),他們沒有剛正面的實(shí)力,只能暗撮撮的抽冷子來那么幾下。
雖然看似不落下風(fēng),可是對方人數(shù)太多,有人還帶著利刃,一不留神被襲就麻煩了。
鄭大山打起架來和平日里的樣子判若兩人,靈活有力量,大開大合拳拳到肉,被擊中者無不哀嚎,氣勢如虹,一時少有人敢靠近他。
張蠻子街頭街頭械斗經(jīng)驗(yàn)十足,見狀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將鞭子一扔,抽刀向鄭大山走去,推開被鄭大山一拳打到吐血的手下,迎面抬手就是一刀!
只要將對方場面最強(qiáng)的那個人放倒,贏家總是自己,多年來,他憑借著這個判斷,嬴下了無數(shù)次的爭斗,他相信這次也一樣,甚至更快。
可是,事情和他想的不太一樣,等他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面對著張蠻子來勢洶洶的一刀,鄭大山面不改色不退反進(jìn),大吼一聲,左跨半步,扭腰聚力于右拳,沿著從右下至左上的軌跡直奔張蠻子的脖頸而去。
一個兇氣盈街,以前在街頭巷尾斬人經(jīng)驗(yàn)十足的資深潑皮,盯著鄭大山的脖子,一刀下去有來無回!
一個面無表情,父親死于軍陣,被母親遺棄在武館苦練多年的無畏萌新,盯著張蠻子的脖子,一拳過去有你無我!
兩人眼中只有對方的脖子,好似對方的刀和拳頭不存在一般。
這一切,都落在時刻盯著張蠻子的宋不言的眼里。
見張蠻子抽刀向鄭大山走去,他就繃緊了神經(jīng),張蠻子雖然沒有高明的身手,但死在他手下的所謂打?qū)⒁灿袔讉€,不得不防。
張蠻子能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小潑皮混到現(xiàn)在,成為立字號于城南的大佬,一路上的對手都被打倒,絕非普通潑皮混子運(yùn)氣好那么簡單!
而鄭大山,用前輩子的話來說,這是一個童年受過創(chuàng)傷的少年,性格堅(jiān)毅內(nèi)向不善于表達(dá)情感,雖然很少說起他父親,但是宋不言知道他極度渴望父愛。
也許他對于戰(zhàn)死沙場的父親,在心理上還比較崇拜吧,在武館那些年,他是屬于練功最認(rèn)真刻苦的那一個。
面對挑戰(zhàn),他勇往直前,甚至根本不屑去躲!
眼看兩個人剛一碰撞便是搏命,瞬間便要分生死——或者同死,可他根本來不及過去。
鄭大山雖然抬起左臂,但張蠻子的刀不是靠一條手臂能擋住的。
宋不言頭皮發(fā)麻,腎上腺素飆升,情急之下清早在體內(nèi)消失的那道“氣”又回來了。
跟著回來的,還有卓清越帶他體會過的世界。
雖然沒那么明顯,但這半成品的“入微”,也讓眼前的一切仿佛慢了下來,腦中思緒如電光石火般急速運(yùn)轉(zhuǎn)。
抬手一指張蠻子,大喝一聲“跪下!”
張蠻子肋間一麻,手腕發(fā)軟,本來緊握刀柄的手松開了,接著,他聽到了自己頸骨斷裂的聲音,隨后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噗!”
如中敗革的聲音伴隨著清脆可聞的“咔”聲,在宋不言喝聲過后響起。
還有卓清越的一聲嬌哼傳進(jìn)他耳中。
混亂的打殺聲中,這一聲大吼讓人愣住了。
特么的,這小子瘋了嗎,叫誰跪下呢?
可接下來的一幕,讓他們看傻了。
張蠻子真的在鄭大山面前緩緩跪了下去,腦袋往前一瞌頂在地上。
一動不動,姿勢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