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掃門戶,貼對聯(lián),放鞭炮,舞龍耍獅,倒貼福字,各家各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是換上了新衣,頗有些除舊迎新的味道。蘇府大家,自然也有莊重的年味兒。蘇丞相的賢內(nèi)助蘇夫人,早已將蘇府內(nèi)外都打理的井井有條,張燈結(jié)彩,既有年味兒,又不失蘇府的體面,幸福的喜慶之感,即將四散開來。除夕夜宴,幾乎是各家各戶都特別重視的活動。
傾雪怕過年,尤其是怕除夕這一天,別人的團聚,會更加地彰顯自己的孤獨??墒沁@樣的熱鬧,卻是傾雪十分向往的。像冬日的火爐一樣,讓人忍不住伸手試探,即使明明知道,靠的太近,就會有灼傷的可能。又忍不住的被這樣的熱鬧所感染,有那么一瞬間,覺得自己是很幸福的,至少自己能夠好好地感受一下人間的煙火,很暖,很接地氣,讓她能夠拋卻一些不切實際的虛無縹緲的傷感。雖然暫忘一些,卻也得到了一些,而得到的,恰恰是最珍貴的啊。
自那日的書房召見,蘇府上下肉眼可見的變化,就是蘇丞相對蘇洵燕天差地別的態(tài)度。曾經(jīng)的蘇洵燕就是蘇府的地上之泥,雖然身份尊貴,卻也人人可欺,即使有蘇夫人的一些些或許是面子上的維護,可暗地里誰有防得住呢?現(xiàn)在的蘇洵燕就是天上的月,身份最貴不說,更是丞相的掌中寶,曾經(jīng)的神童之名又被大肆的宣揚出來,雖然看似是被推向了風(fēng)口浪尖,卻是給了蘇洵燕背靠大樹好乘涼的機會,這不禁讓蘇府眾人細想,是否,蘇府的天要變了。
燕兒倒是很幸福。孩子眼中的孺慕之情,是騙不了人的,如今蘇丞相再也不掩飾對他的寵愛,更是再未故作冷淡,也是,蘇丞相已經(jīng)表過了態(tài),即使燕兒是被寵上了天,也輪不到蘇府的眾人去管。蘇老太太,喜靜,早就不過多摻和兒女的事情,對燕兒這個孫子,倒是真心疼愛的,只是自燕兒那日重病不治,蘇老夫人很是心疼,不忍心再看到,省的心里難過,年紀大了,就想避這這些難過的事情,在小佛堂中念念經(jīng),祈祈福,她也干不了什么,一個孤寡老婆子,人微言輕的,兒孫自有兒孫福??!
蘇府的除夕夜宴,與一般人家并無太大不同,邀請了幾家至交,帶著家中的女眷和小輩,并沒有多少人。蘇丞相雖然是頑固派之首,卻也著實十分不喜虛偽和客套,是個十分重視感情,見不得其間摻雜半分雜念的。也許,是心中有那樣一份,無論官場怎樣浮沉,都無法磨滅的純凈吧。
宴客廳,幾張圓圓的桌子,緊湊的擺在一起,一些果品與果盤,都貼上了大大的福字,看上去喜氣洋洋的。深冬,大家伙兒都緊緊地裹著冬衣,有些夫人小姐更是湯婆子不離手,圍脖披風(fēng)不離身。北國雖大,但是較大的國土都在北方,冬季十分酷寒,冬季時常會下一些斗大的雪花,頗有些大漠的瑰麗景象。
蘇夫人今日穿了一身紅色的正裝,看上去溫柔端方,著實是世家夫人的做派,迎賓送客,周旋有度,游刃有余,體現(xiàn)了世家貴女良好的修養(yǎng)。許多夫人都稱贊,蘇丞相是個有福氣的,許多男賓客,都免不了將蘇夫人與自己的妻子進行對比。不得不說,蘇夫人是陽城貴婦的楷模。
對于這些稱贊,蘇夫人只是一笑置之,自己哪能夠是蘇丞相的福氣,再好,不過也是個多余的累贅罷了。而對于蘇丞相來說,這些稱贊聽到他耳朵中更使他茫然,是啊,這么多年來,自己的眼里也罷,旁人的眼里也罷,蘇夫人都是進退得宜,雍容有度的,都是任誰看了一眼,都會贊不絕口的。自己也確實能堅信,這么多年來,蘇夫人是很用心地在當(dāng)一個主母的,換了任何一個女人,也許都無法做到蘇夫人這般,不爭、不搶、不問、本分的??墒?,這樣優(yōu)秀的她,為何會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情呢?
愛能讓人成神,也能讓人瘋魔,能讓人癡,能讓人醉,能讓人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想要的樣子,越來越背離本心,越來越與初心,背道而馳。
可能是想到了一些值得一醉的事情,蘇夫人今日喝得有些盡興。往日,為了保持大家風(fēng)度,她是萬萬不肯這樣喝的,今日,蘇夫人的身上似乎多了些浮在表面上的軟弱,幾杯清酒下肚,雖不至于醉人,但臉頰上還是有了些微醉態(tài),少了些平日里讓人挑不出錯的端莊,多了些自由,傷感,與灑脫。盡管,仔細看,都能發(fā)現(xiàn)蘇夫人內(nèi)心的痛,可是不幸的人,只是守望著蘇夫人不幸的幸福。
一個女人,愛上是難免的,深愛是無錯的,可是過程也是可能偏激的。感情的世界中,分什么誰對誰錯,誰先誰后呢?緣分這東西,只不過是虛無縹緲的幻影罷了,又哪里值得反復(fù)吟說?不幸只是不幸罷了,不幸的人多了,且各有各的不幸。自己的拼命追求,自己的一生渴望,也許是旁人根本就不需要的東西啊。盡管自己表現(xiàn)的再好,盡管自己也曾一腔熱血的愛著他,也不曾有一些,哪怕零星的效果。她的愛,并非如此功利的,只不過人的心是肉長得,熱血遲早會涼透,心會一點一點的受傷,等到千瘡百孔之時,或許就會絕望的,這樣,也許能開啟一段新的人生吧!
一杯,接著一杯,這世上的女子好可悲!為了愛情,沉溺于愛情,臨了臨了,還自欺欺人的不想放手,更害怕放手。也是,多年的執(zhí)念,一點點傷心又怎會教人放下?即使遍體鱗傷,滿是傷疤,也會在深夜中悄悄地舔舐一下,將愛情視為信仰,一旦放手了,就不知道該信仰什么了。女人啊,女人,好歹為為自己活一活?。∠胂胱约喝缁ㄒ话愕哪昙o,自從一眼愛上了鮮衣怒馬的蘇子安,驕縱的,心高氣傲的謝氏女,舍棄了太多太多了,也忍受了太多太多了。
這么多年了,她以為,自己早已習(xí)慣了呢!可能醉了吧,世界的華彩,變成了她眼中的浮光掠影,竟是比蘇子安更要精彩呢!趴在桌子上,應(yīng)該是想起了自己曾經(jīng)的美好年華,和眼前的充滿希望的,另一個未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