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清河便將新抄好的經文用麻布仔細的裹好,塞入懷里。
然后看了一眼弟子們,點了云一和阿苦隨行,三人下山直奔縣衙而去。
三年的相處,云一已經對清河已經有了很深的認知。
他是一個將大愛奉行至上的人,他希望可以教化于人,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幫助他力所能及可以幫助的人。
他富有同情心,但不爛愛。
前一天晚上,他便將她叫到跟前,仔細的詢問了她,如果將麻紙的制造技藝公布給全天下,問她愿不愿意。
他并沒有因為她才三歲,便直接‘侵占’她的‘技藝’,而是嚴肅的向她詢問了,是否可以將此技藝傳給天下人。
并將他對麻紙的未來期望一一的分析給了三歲的小孩子來聽。
云一便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
雖然云一起初嘗試造紙,是不想學刀刻字,同時也是為了賺錢改善大家的生活。
但這跟公布麻紙的制造方法并沒有大的沖突,只是看你用什么辦法將它公布出去。
一家或一族的傳承是很容易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的。
工藝最好的傳承方式就是將技術傳播出去,能學多少能學到什么程度就看個人了。
退一萬步來說,造紙的技術本來就不是她研發(fā)出來的。
她也只是一個傳播人而已,從另一個時空的一個博主那里學來,在這個時空里傳播出去。
這何嘗又不是傳承呢?
所以對于清河的想法,云一是一百個贊成的。
當然,如果能在傳播技藝的同時,也能改善青云觀的生活的話,自然是最好的了。
……
云一時走時被背著,終于進了城,到了縣衙大門口。
趕巧今天縣太爺也沒有出門勸課農桑,在縣衙后院處理公事。
門房下人叫了仆人去通報后迎三人進門房等候。
楊縣令正在琢磨如何寫今年春季的工作匯報,擼了擼胡須后,正打算直接將去年的春季匯報拿來抄一抄,改上幾個數據便可。
就聽下人前來稟報說,青云觀的觀主攜弟子前來,薦推一種叫‘紙’的新事物。
楊縣令不知下人說的‘紙’是何物,但是對新事物充滿了興趣。
于是便立刻將毛筆丟在一旁,對下人吩咐道:“去,將人請到茶廳去,我更過衣后便去?!?p> 下人領命,躬身而退。
清河師徒三人,在茶廳等了不到片刻,便見縣太爺穿了一身青綠色薄綢遠遠的搖曳而來。
額,云一沒有想要噴茶的意思(她也沒有茶可以噴),她只是覺得,這個縣太爺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勃勃生機些。
三人向楊縣令行了平民禮,躬身等縣太爺落座后再依次坐下。
“聽下人說你們要向我薦推一種名為‘紙’的新事物,不若現在取出瞧瞧?”楊縣令一坐下便直入主題。
云一便知道這位楊縣令是位有作為且效率高的縣太爺了。
清河點頭應是,便伸手入懷中,取出麻布包,小心仔細取出其中包裹著的由麻紙制成的經書冊子。
楊縣令見他如此小心翼翼的對待這個麻布包,也不禁凝重幾分。
能讓一觀之主如此謹慎對待,并且敢直接上縣衙舉薦的新事物,應是他沒有見過的東西。
原本清河取出經書冊子之時,楊縣令還有些茫然,這棉不像棉,布不像布之物是為何物?
待看清冊子封面之上的幾個大字后,瞬間膛目結舌。
只見那略帶紋理的,且些微發(fā)黃之物上清晰的寫著《道經》二字,濃黑的墨跡清晰的印在眼前,與微微泛黃的載物融為一體。
楊縣令迫不及待的伸出雙手,小心仔細的接過道經冊子,感覺到經書的重量和質感后,更是一臉疑惑。
此物,比絹要硬實的多,比之竹片木板,更是柔不可及。
薄如枝葉,可卷可折。
楊縣令抬頭看了看清河。
清河微微點頭道:“正如大人所想,此物名為‘紙’,可用于載識傳道,便于攜帶,利于傳播,若一經全國造之用之,何愁天下人不讀書,不寫書?!?p> “此物是用何所制?造起來可難?你又是如何發(fā)現的?”楊縣令急迫問道。
清河側頭看了看小弟子,微微一笑。便與楊縣令仔細解釋起來。
......
聽完解釋的楊縣令,將云一叫到跟前仔細打量,不禁暗暗贊嘆。
雖說只是陰差陽錯造就了‘紙’的出現,但這千百年來又有何人能夠得到這份陰差陽錯呢?
這既是老天的饋贈,又是這孩子的福氣。
楊縣令輕輕的拍了拍云一的小腦袋,嘆道:“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啊。”
清河便欣慰的撫了撫胡須道:“她雖身世坎坷,但從來不自怨自艾,從小便懂事乖巧不哭不鬧,不給師兄師姐們添麻煩,極是好帶?!?p> 說起不哭不鬧,云一便想起了她摔斷門牙時和前段時間為了給自己穿馬甲時的嚎啕大哭,微微有些臉紅。
楊縣令只當這孩子臉皮薄經不住夸,忍不住打趣了清河一眼。
見過夸別人家孩子的,沒見過上趕著夸自家弟子的,沒見著自家弟子都已經臉紅不好意思了嗎?
“此物我需留下,當作樣本來傳看,你現下還有多少紙張?”楊縣令點了點手中的經書冊子道。
“倒是還有十幾刀紙,現下每日里也能做個兩三刀紙,只是此物原料是麻。我觀中今年所種的麻不多,除了已經上繳的麻賦,剩余的也差不多全都用來造紙了?!鼻搴踊氐馈?p> 楊縣令見清河隨意的提起了紙的制造原料,并未將它當做秘技隱藏,一時呆楞在原地。
清河見楊縣令一臉震驚,仔細回想了剛才所說之話,微微笑道:“我已與去塵仔細商議過,她愿意將此技藝公開傳授于天下。若有匠人愿意入觀學習,只需繳納學費與食宿費即可。”
楊縣令震驚過后,立即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衫,躬身向清河三人行禮道:“我先替天下人謝過你們師徒?!?p> 清河趕緊起身攙扶,剛剛爬上椅子的云一,也瞬間忙慌爬下椅子側身默默立在一旁。
二人一番相讓之后再次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