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心之容貌，人之容貌

　　“我好像明白他為什么會喜歡你了。”小綾人盤腿坐在地上，儼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明日香也學著小綾人的姿勢有模有樣地盤腿坐到他身邊，仔細地將沾滿血跡的淡金色長發(fā)攏至耳后后，她將腦袋靠在了小綾人肩上。

　　“讓我靠一會，笨蛋綾人...”

　　明日香疲憊地打了一個哈欠，她裝作不經(jīng)意地瞥向小綾人，后者正瞪大眼睛環(huán)顧四周，一副十分警覺的樣子。

　　“你怎么了？”

　　明日香歪著腦袋問道，她伸出手細心地替小綾人抹去戰(zhàn)斗服上的血漬。

　　“我在觀察敵情，本體命令我要保護好你。”

　　小綾人似乎沉浸在執(zhí)行命令的使命感中，他連看都沒有看一眼明日香。

　　“你還真是不解風情呢?！?p>　　明日香哀怨地白了小綾人一眼，她枕著雙手躺倒在沙地上，兩條銀魚般的長腿交疊在一起，湛藍色眼眸中映照著無比漆黑的天空。

　　“這里可是我的意識世界，很安全哦?！泵魅障銓捨康溃S即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里，可能已經(jīng)不再是我的意識世界了吧。

　　帶有咸腥味的海風吹在臉上，看著眼前專心守護自己的小綾人，明日香內(nèi)心涌起了巨大的滿足感，她下意識閉上眼睛想好好睡上一覺。

　　“喂！你醒醒啊?！?p>　　耳邊傳來小綾人的聲音，明日香伸手將他攬入懷中，小綾人的溫暖身軀讓明日香舒服得呻吟了一聲。

　　“我真的累了?！?p>　　明日香輕聲呢喃道，她使勁嗅了下小綾人的頭發(fā)，洗發(fā)水味混合著小綾人淡淡的汗味涌入鼻腔。

　　就這樣聞著他消失掉，也挺好的。

　　“快起來了！”

　　小綾人語氣瞬間轉(zhuǎn)冷，他極力想掙脫明日香的懷抱，然而作為常年駕駛EVA的王牌適任者，明日香又怎么會讓他如愿呢？

　　“呀啊啊啊啊啊啊，好痛??！”

　　綾人的慘叫聲突然回響在耳邊，明日香嚇得一個激靈，她抱著小綾人從地上“砰”的一聲彈了起來。

　　四處張望后明日香一無所獲，天空中原本留出的空白已經(jīng)被烏云所遮蔽，明日香再也看不到被第九使徒折磨的綾人了。

　　“如果你打算就這樣沉淪下去的話，我立刻自殺?！?p>　　小綾人冷冷說道，他用力掙脫明日香的懷抱后平舉右手橫在頸前，泛出的金色光輝立刻將他的脖子割出了一個口子，些許鮮血沿著傷口慢慢流下。

　　原本腦袋還昏昏沉沉的明日香瞬間清醒大半，在看到小綾人決絕的神情后她立刻沖上前掰開了他的手，還未散去的金色光輝將明日香的手掌砍出一道深深的傷口。

　　“你的手....！”

　　小綾人極度震驚地張大了嘴巴，他原本只是想嚇嚇明日香，沒想到她居然那么會那么擔心自己的安危。

　　將染血的手掌在戰(zhàn)斗服上胡亂揩了幾下后，臉色蒼白的明日香扶住了小綾人肩膀。

　　“我怎么樣都沒關系，但我絕不允許你因為我傷害自己。”明日香聲音很輕，但卻十分堅定。

　　“告訴我，該怎么去幫助他?！?p>　　小綾人猶豫一番后迎上明日香的視線，他指了指明日香身后開口道。

　　“你需要爬上去?！?p>　　明日香轉(zhuǎn)過身，在看到眼前景象后她微微瞪大了眼睛。

　　現(xiàn)在明日香和小綾人所處的位置是意識世界的最底端，最低點和最高點隔著一座萬丈高崖，極為險惡的峭壁呈九十度展現(xiàn)在眼前，不時還有小碎石從空中落下。

　　“摔下來一定會粉身碎骨吧。”明日香摸了摸胸口，使徒核心正狂亂地跳動著。

　　小綾人卻笑了。

　　“如你之前所說，這可是你自己的意識世界哦。你怕了嗎？”

　　看著一臉挑戰(zhàn)神情的小綾人，明日香活動一下重傷的身體后伸開五指按在胸前。

　　“我的字典里才沒有【害怕】這個詞，畢竟，我可是世界排名第一的王牌駕駛員啊！”

　　說著明日香自信滿滿地朝懸崖走去。

　　“我對【世界排名第一】持保留意見...”

　　小綾人說著凝聚起一面AT立場準備毀去束縛明日香的十字架。

　　“留下這個十字架吧。”

　　明日香停下了腳步，她拍了拍十字架背面，空氣中傳來沉悶的金屬聲。

　　“它會一直提醒我這段恥辱的過往，而且...”明日香突然露出一抹狠厲的笑容。

　　“我遲早會把第九使徒給釘在這個十字架上。”

　　說著她毫不猶豫地伸手摳進堅硬的石縫中，小綾人也不甘示弱地沖到明日香身邊和她一同攀爬了起來。

　　沉默地爬了一段后，小綾人看著明日香被汗水濡濕的側臉開口道。

　　“為什么你的意識世界里會有懸崖？”

　　將四肢嵌進石縫后明日香喘息著回道。

　　“我也不清楚，可能我的性格有那么些...極端吧，天堂之下便是地獄，中間沒有任何緩沖余地?！?p>　　明日香自嘲地笑道，她轉(zhuǎn)頭朝下看去，原本因為身高關系落后自己兩個身位的小綾人居然趁自己發(fā)呆的功夫爬到了和自己肩并肩的位置。

　　“我習慣當?shù)谝涣?，所以這次..我也要贏?！?p>　　小綾人氣喘吁吁地回道，汗水沿著額頭流進了眼睛，他立刻難受地瞇起了眼睛。

　　“真是個不可愛的人呢?！?p>　　明日香冒險抽出夾在石縫中的手替小綾人抹去臉上的汗水。

　　“笨蛋綾人的意識世界是什么樣的？”明日香順手擦去自己臉上的汗。

　　“他的意識世界可漂亮了！”

　　小綾人立刻兩眼放光地說道，棕黃色眼眸里映照出一座在陽光下閃耀著潔白光輝的城市。

　　“平時我們都住在一座很大很大的紫色金字塔里，金字塔外面是有著藍色湖水的地下湖，到處都是綠色的森林。覺得無聊的話我們可以坐有軌電車去上方的市區(qū)玩，到處都是那么那么高的大樓?！?p>　　小綾人搖頭晃腦地比劃給明日香看，少女溫柔地凝視著他，湛藍色眼眸里滿是愛意。

　　“到了晚上啊，上方城市的偏光鏡會聚焦陽光灑在地下都市里，那時候的湖面可漂亮了，水波都是金色的。只可惜你進不了他的意識世界?！毙【c人恨恨地嘆了口氣。

　　“我都知道?！泵魅障阈Φ?。

　　笨蛋綾人的意識世界，不就是第三新東京市嗎？

　　當初你用生命守護下來的那座城市，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復存在了啊。明日香有些哀傷地低下了頭。

　　“你不知道，他的意識世界里有個很神秘的地方。”小綾人故作玄虛地說道。

　　“金字塔里有一條走廊，每天晚些時候都會出現(xiàn)一個十分漂亮的鬼影?！?p>　　“那條走廊是不是能看到地底湖和森林？”明日香語氣急促地問道。

　　“你怎么知道？”小綾人看上去十分驚訝。

　　明日香啞然失笑，那條走廊正是自己和笨蛋綾人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啊。

　　沒想到他一直都記得那里。

　　這樣想著，明日香立刻精神百倍地朝崖頂繼續(xù)爬去。

　　堅持住笨蛋綾人，我馬上就來救你。

　　小綾人一頭霧水地順著明日香留下的帶血記號攀爬起來。

　　“對了！”

　　明日香突然停下腳步，小綾人剎不住車一下子撞在了明日香腳底，他責備地往明日香腳上吹了口氣。

　　“別鬧了?！泵魅障銒舌林擦讼履_，她隨即問道。

　　“剛才你說了【我們】。笨蛋綾人的意識世界里難道還有別人嗎？”

　　“說是別人，其實都是不同時期的【我】啦！”小綾人漫不經(jīng)心地回道。

　　“為什么？”明日香看上去很是好奇。

　　“別看他一副獨行俠的樣子，他其實是個特別怕孤單的人，所以他希望自己的意識世界內(nèi)熱鬧一些?！?p>　　“不對。”明日香很不客氣地否定了小綾人的揣測，后者微微皺眉。

　　“他從來都不怕孤單。在現(xiàn)實世界他無法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所以他將夢具象化在了意識世界中。他希望你們，甚至是所有使徒都能無憂無慮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p>　　“還真是偉大的夢想呢?！?p>　　小綾人不滿地嘀咕道，有些不爽的他加快速度超過了明日香，由于每次攀爬手指都必須嵌進堅硬的石縫中，小綾人和明日香的手指早就已經(jīng)被磨得鮮血淋漓。

　　眼看崖頂就在眼前，明日香不由得放慢速度，反倒是小綾人漲紅了臉，一心想做他的第一名。

　　“你和銀蓮...關系好嗎？”明日香突兀地問道，小綾人猛地停下了動作。

　　“提她干什么？”小綾人語氣里帶著明顯的憤懣。

　　“她老是跟在我屁股后面，不管是吃飯還是模擬戰(zhàn)，討厭死了?！?p>　　看著傲嬌的小綾人，明日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問你啊，如果....我是說如果，沒有駕駛EVA這回事，你會喜歡她嗎？”

　　小綾人沉默了。

　　猶豫一番后他輕聲開口道。

　　“其實她人不壞，她一直都會給我做好吃的，我不開心的時候....她會靜靜陪著我...”他的棕黃色眼眸里隱約有了些淚光。

　　“我的本體不愿意告訴我她的情況，你能告訴我銀蓮她...最近過得好嗎？”

　　看著小綾人蓄滿淚水的眼眸，明日香胃里驀地涌起一股惡寒。

　　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銀蓮病態(tài)猙獰的面龐還歷歷在目，她已經(jīng)將對綾人的愛轉(zhuǎn)化成了扭曲的恨。

　　難道把實情全盤托出嗎？銀蓮死掉了兩次，現(xiàn)在被SEELE復活為了量產(chǎn)兵器。

　　小綾人聽了該有多傷心啊。

　　“銀蓮她...過得很好，她...現(xiàn)在為SEELE工作?！泵魅障阗M勁地咽下了一口口水。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毙【c人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心頭的負罪感更重了，明日香開口轉(zhuǎn)移了話題。

　　“也不知道笨蛋綾人怎么樣了？”

　　“他應該沒事，至少...還沒有死?！毙【c人很淡定地回道。

　　“你怎么會知道？”

　　“因為，他如果死了....我也會消失的?！毙【c人低頭對明日香露出一抹悲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