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瞬明了。
可那日太子哥哥遣秋水來報(bào)信，自是避了眾人耳目的。所以，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和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想了想，緩緩開口，出奇的平靜：“那日以后，秋水很少在我面前做事。我并未在意。沒有想到，她竟然是在等今日。”
我的心里忽然一緊。按方才太子妃所說，她并未親自見到秋水，那么，也就并無人可以證明，孩子是秋水所出。想到這里，我正想喚梓衣去尋當(dāng)時產(chǎn)房中人對證。太子哥哥搖了搖頭：“太醫(yī)到的時候，剛好聽到了嬰兒的啼哭。那婆子，也是平素與秋水親善的?！?p> 我一聽頓時氣極，未曾料到，秋水竟大膽至此。天家子嗣，向來是極受重視的，秋水敢這么做，便是自尋死路。
太子哥哥看出我的憤懣，一把拉住我：“不可。”
我嘆了口氣，我知道若像方才一般沖動行事，只會害了太子哥哥。太子哥哥知道我也是明了的，松開了我的手。我們彼此無言的站了一會，事到如今，早已再無回頭之路了。
太子哥哥壓低聲音向我道：“如今我正受著罰，行動受限。此時若是有什么動作，只會驚擾了背后的那個人?！?p> 我一瞬頭皮有些發(fā)麻。是啊，秋水敢如此，背后必然有人指使。而這個人，才是目前最棘手的事。
而太子哥哥接下來的話，更讓我覺得膽寒：“何況……陛下不罰秋水，或許有他的用意?！?p> 我很想再去勸勸太子妃，其實(shí)我很想幫著太子哥哥一起面對這件事，可我此刻卻忽然發(fā)現(xiàn)，完全不知如何開口。原來在此時，我竟毫無辦法，無力感涌來，原來，我什么也做不了。
匆匆辭別了太子哥哥，我頗有些懊喪地回了宮里，卻接到了七姐姐的帖子，邀我去她宮里。七姐新婚燕爾，想著竟許久未見她了，我也顧不及用膳，便匆匆叫人備了車。子若卻表現(xiàn)得出乎意料得積極，想與我同去，拜會駙馬裴譽(yù)。我有些詫異，不過更多得是歡欣。裴譽(yù)也算是太子哥哥的良友，如今子若可以同他親善，自是百利無害。何況如此的話，在這深宮里，他也不會那樣孤單無助了吧。
我們到時，七姐正同裴譽(yù)喝著茶。我駐足門外透過窗子悄悄看著他們，其實(shí)我真的很羨慕他們，并不是如膠似漆，他們只是很平淡的交談著，偶爾能看見七姐抿唇輕笑，裴譽(yù)輕輕拿起茶壺替七姐續(xù)上，似是尋常。子若也注意到我，只在我身后輕輕道：“好了，快進(jìn)去吧?！辈恢螘r開始，他同我說話的語氣溫柔了很多。或許，我想要的，我已經(jīng)擁有了。
我終于同著子若一道進(jìn)去，卻見此時裴譽(yù)正遞給七姐什么，我連忙跑過去一把拿過。七姐知道我的性子，此時也并不惱，只笑著想從我手中拿回那東西。
那是一片紅葉。
紅的如殘陽，紅的似血，那樣絢麗，那樣凄美。
那是棲霞嶺的早楓，八月的時候，那里最早的楓葉已經(jīng)紅了。這個時候，文人往往會在紅葉上題詩，求得雅趣。只是棲霞嶺同上京之間路途遙遠(yuǎn)，未曾想在此處也能見到八月的早楓。
細(xì)細(xì)地看，那紅葉上是兩行小字：“山徑晚紅舒，五百夭桃新種得；峽云深翠滴，一雙馴鶴待籠來?！?p> 那是愛晚亭上的句子。
那副對聯(lián)，原來是說自然理趣之美，裴譽(yù)以此寄情，大抵是想說桃夭宜家、歸鶴原居吧。
那樣美的句子。
可此時讀來我卻覺得有些悲涼。
滿目繁華，熙熙攘攘，不過向籠中而去。
夭姽包
注：現(xiàn)實(shí)中棲霞嶺位于杭州西湖畔，是岳飛墓所在。（但據(jù)說是因桃花命名“棲霞”的，所以此處的紅楓可以算作架空。 愛晚亭，位于湖南高官沙市岳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