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彌笙沉默了一路，到了院子，停穩(wěn)車，伸手從副駕駛前的抽屜里拿出鑰匙。打開車門，打開房門，默默走上樓梯，徑直走到三樓西頭。打開房門，等秦彌顯把人放在床上。他拉了書桌邊的椅子，坐到床尾，朝被子里伸手。
“做什么？”秦彌顯站在門邊看他。
他沒有回答，從被子里拉出林霏的兩只腳，用左手鎖住她的腳踝。
“你這是？”
“她習(xí)慣蜷著睡。發(fā)燒的時候會抽筋。”秦彌笙低著頭，沒有看他。
“老四，你早上做什么？”
他抬起頭，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什么做什么？”
“凌晨三點多，砸她的窗戶？”秦彌顯盯著他提問。
“她回來沒有跟我們說。林維恩急壞了。我到家也沒看到人，過來碰碰運氣。很巧啊，她房間的位置是一樣的！”他鎮(zhèn)定地回答，“倒是你們，家里沒保姆嗎？”
“老四，不要這么說話。你這些年是怎么了？”他用左手扶了一下眼鏡，“憶芝和林霏一個航班回來的，兩個人很投緣。憶芝從小一直一個人，難得她很喜歡林霏……”
“所以呢？她是誰家的？變秦家的丫頭了？”
“你?！鼻貜涳@貼著門框站著，“老四，你要不要告訴我，是什么讓你變成這樣了？這幾年，你跟我和老三都生疏了。跟大哥更是見了面連招呼都不打?！?p> “我生疏？你們今天搞的這么別開生面的相親，就親近了？”他扭頭看向床頭。
“為了這個嗎？不至于。你我都清楚，有些事早晚要面對。你早點面對也就早點解脫，不是嗎？說到這個，你覺得怎樣？”
“你確定要問我這個問題？”他悄悄加大了左手的力量，觀察床上的人是不是有反應(yīng)。
“怎么？憶芝不夠漂亮？說實話，老四，秦家的女兒就算不是天仙，跟外面的比，那也是云泥之別。”
他吐了一口氣，挪動了一下身子，坐穩(wěn)了，抬頭看他?！八阅兀壳貜涳@，你會這么做選擇嗎？”
“我在說你?！?p> “剛才還在說我生疏?！?p> “好。我理解你。你能不能客觀一點，把那張紙放在一邊，不去想它。再看看憶芝，你怎么打算？”
“顯，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明確告訴你，我有自己的打算。和樣貌沒關(guān)系，和身份也沒關(guān)系?！?p> “你心里？”
房間里沉寂了很久。
“我下去熬中藥?！?p> “稔確認過嗎？她能吃？”
“唔。問過大夫，沒問題?！狈块T被輕輕合上。他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朝左側(cè)過腦袋，看向床頭。“說話?！?p> “謝謝！”被子里傳來漫漫的聲音。
“不是這句?！彼せ仡^，對著房門說話。
“放手?！?p> 她的腳在他的手里掙扎了兩下，他的怒火也瞬間被點燃。
“問你話。不是讓你發(fā)表意見！”
“表哥，你問什么了？”她使勁地抽腿，兩手在身后支撐起身體，探出腦袋，兩眼冷冰冰地看著他。
他松開手，轉(zhuǎn)過椅子，踢掉拖鞋，把兩腳放在她的床上，略帶怒意地盯著她?！盎貋?，跟大人打招呼了嗎？”
她豎起身后的枕頭，朝后坐了一些，靠在枕頭上，使勁拉了一下被子。“能不能把腿放下去？”
“回答問題?！?p> “什么大人？我回來，姑母知道?！彼箘抛П蛔?，脖子上掛著豆大的汗珠。
“我是說我和你哥！”
“表哥。麻煩你把腳放下去?！彼砷_手，面無表情，“我們都長大了，能不能不要這么隨便？”
“我隨便？這是哪里？是你家嗎？誰隨便？”他抬起腳，穿上拖鞋，站起來，壓低了聲音吼。
“四叔過來找姑母，讓我陪憶芝住些日子。你要是看不慣，我這就走。”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她的表情以及語氣，都讓他莫名憤怒。他伸出手，推了她一下，而后發(fā)覺自己沒能控制好力氣，心里后悔，手里卻沒有動作。
“我問你，你現(xiàn)在住哪里？”
“這里?！彼畔抡眍^，躺進被子里，縮成一團。
“我問德國！”他盡可能控制著自己的聲音，走到陽臺邊，拉開輕紗。想要開門的時候，看見了對面站著的秦彌璋。
“家里。”
他合上窗簾，兩手插兜，走回她的床邊，低垂眼簾，盯著她卷縮的身體。
“說實話?！?p> “家里?！?p> “家里就我一個人。維恩偶爾從醫(yī)院回來，都不知道你在哪里，你說你住家里？”他終于扯開了嗓子，不管不顧。
“那里留給你們住，我自己找到地方了?！?p> “行啊，翅膀硬了！”他開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一旦開始和她說話，情緒就不受控制。
“表哥，你公司不忙嗎？總往那邊……”
“你想說什么？”
“沒什么。我困了?！?p> “讓你睡了嗎？”他又吼了一嗓子。
她翻過身，看著他?！氨砀?，我比你小不了那么多。我是個大人，不是你們的孩子。你們實在要管，去領(lǐng)養(yǎng)一……”
“你閉嘴?！彼叻艘巫樱笊詈粑?，“把地址給我?！?p> “在公司附近，挺方便的。你們就不要管了?！彼址诉^去，背朝著他。
他盡可能冷靜，扶起椅子，在床邊坐下。
“多少年了？”
“唔？”
“你這樣，來無影去無蹤的，要到什么時候？”
“表哥，我不是孫悟空，也沒有居無定所。平常我都在公司里，沒到處跑，也沒有鬼混，放心吧?！?p> “那就把地址告訴我，有什么不方便的？”他抬起左手，想要抓頭發(fā)，想起這是今早剛剛精心打理過的偏分，又放下手，搭在膝蓋上?！蚌闶遣皇窍游覀児苣愎艿镁o了？你真的這樣以為嗎？”
“沒有。表哥，你想多了。我知道，你們是關(guān)心我?？晌乙呀?jīng)長大了。你們也長大了。我們能不能互不干涉，像成年人那樣生活？”
“怎么干涉你了？”他冷靜不過兩分鐘，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用腳跟踢翻椅子，打開房門，站在門口，壓低了聲音。“我不管你原來怎么打算，既然回來了，就給我安靜一陣，好好待著。再敢亂跑，我敲……病好了，把地址發(fā)給我，別再等我問?！?p> 她的沉默，讓他不得不探頭往房間里看，只看見一團被子。他用兩只手使勁摳了一下門框，緩緩松開手，松開呼吸，合上房門，轉(zhuǎn)身下樓。沿著樓梯，繞到大廳，用余光掃了一眼沙發(fā)上的秦彌稔和言憶芝，推門走進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