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翼,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終于對他道出了這聲“對不起”。
“悅兒”,銀千翼只覺她這話沒頭沒腦,愣了一下才道,“傻瓜,你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說什么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能陪著你了。樂悅閉眼,任那淚水滑落,爾后說道,“千翼,我們還沒有喝合巹酒?”
“我去拿。”銀千翼輕輕將她放開,起身去倒酒。
樂悅在他轉身之際,連忙擦去了淚水,怕他發(fā)現(xiàn)她這副掃興的模樣。
“悅兒?!便y千翼將酒交給了她。
兩個人的手臂交叉,共同飲下了合巹酒。
放下酒杯,樂悅忍住了體內血棠的躁動,喉間泛起一陣腥甜,忍住要從喉中噴涌而出的血液,她環(huán)上了銀千翼的腰間,將頭靠在他心臟處,“千翼,抱緊我,不要讓我逃走,抱緊我?!?p> 銀千翼隱隱覺得不妙,只聽了她的話將她摟住,一只手摸著她的頭發(fā),“悅兒,你怎么了?”
“千翼,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第一個遇見的,是你”,樂悅嘴角已經有了血跡,“是不是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fā)生了?”
“悅兒…”。
“噗”,樂悅只覺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聚在喉中,她瞳孔微張,一口鮮血從口中迸涌而出。
銀千翼怔了怔,感受到了噴射在自己臉上的液體,一股強烈的不安在他心底盤旋,他緩緩低頭,只見樂悅在他懷中已經奄奄一息,余血還在她嘴角流淌,而她身上的大紅喜服也被鮮血染的更加通紅。
“悅兒”,銀千翼渾身都忍不住顫抖,慌張拭去她嘴角的血漬,連連道,“悅兒,悅兒你怎么了?悅兒,來人,來人??!”
“千翼,不用了,不用了”,樂悅朝他搖頭。
“悅兒,你怎么了?怎么會這樣?”銀千翼著急的追問。
“我吃了”,樂悅面色已經蒼白,“吃了皇甫煊給蕭琰準備的毒藥?!?p> 聞言的銀千翼怔了怔,說道,“不,悅兒,那不是毒藥,你放心,你不會死的,悅兒?!?p> 樂悅面色蒼白,“那是血棠。”
銀千翼心中一震,只覺渾身的血液都被抽干,身體驟然冷了下來,血棠。
“悅兒,為什么?為什么?”他連連問。
“我不想看見他死,我不要他死?!?p> “所以你就自己服毒?”銀千翼說道,“悅兒,你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
“千翼,對不起”,樂悅抬頭望著他,“對不起?!?p> “不,悅兒!”銀千翼捧著她的臉道,“是我對不起你,我們不成親了,我放你走,我不強迫你了,悅兒,我求你,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樂悅笑著搖搖頭,說道,“我唯一能對你實現(xiàn)的諾言,就是跟你成親了,其他的,只盼著下輩子我能早些遇到你,這樣,我就能彌補…”。
“悅兒,不要。”
“夫人,夫人?!饼R哀和離吟開門跑了進來,離吟見狀,連忙跑近樂悅,急的淚水已經掉落。
“離吟?!睒窅偪聪螂x吟,揚起一個蒼白的笑容。
“夫人,你怎么了?你怎么了?”離吟握起她的手,著急問道。
“離吟,還記得,我對你說的話嗎?”樂悅抬手摸了摸她的臉。
離吟怔了怔,爾后才道,“記得,屬下都記得,夫人,屬下和齊哀會好好的,夫人,你不能走,你不能離開我們?!?p> “記得就好”,樂悅看向齊哀道,“齊哀,你要對離吟好,知道嗎?”
“夫人…”。
“悅兒…”,銀千翼握緊了她的手。
“千翼,我想求你一件事?!睒窅偪聪蛩?。
“我知道,我知道”,銀千翼連連附和,“你想讓云熙撤兵?我答應你,我都答應你,悅兒,我只要你活著,悅兒,你聽到沒有?我要你活著,我不幫皇甫煊對付容國了,我不跟蕭琰過不去了?!?p> “千翼,謝謝你。”
“悅兒?!便y千翼越發(fā)將她摟緊,生怕他一個松手,她便消失了。
“千翼,我困了。”樂悅靠在他懷中,氣若游絲道。
“悅兒,不要,不要?!便y千翼摸著她的臉頰,使勁的搖頭,心里仿佛缺失了一塊。
樂悅艱難的抬起手,拭去了銀千翼掉下的淚水,“別哭。”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在容國的街道上,調戲我的…銀千翼。”樂悅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徹底倒在了銀千翼懷中,再也沒有了氣息。
“夫人!”離吟哭喊。
齊哀側過頭,不忍看這一幕。
懷中的女子再也沒有了動靜,銀千翼的靈魂仿佛被抽離,眼神忽地空洞。
時間仿佛倒流,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三年前,那個在容國初見風傾羽的銀千翼…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關你什么事,放開我!”
三年前是他救下了她,可是最終她還是死在了他的懷中……
“千翼,你看,這里好漂亮啊?!?p> 仿佛還能看見悅兒在他面前生龍活虎的模樣,悅兒是坐不住的性子,身上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對一切事物都充滿了好奇,即便是不開心的時候,她也會讓自己高興起來。
“千翼,你愛我嗎?”
“千翼,對不起?!?p> “千翼,以后不要再殺人了”。
“千翼…”。
“千翼…”。
半個月后,容國,宮府。
宮御凡這段時日一直都待在書房里,自樂悅離開容國后,他心里便一直堵得慌,好似有什么事要發(fā)生,卻也沒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傳出。
宮御凡手里攥著白玉簪,笑了笑,罷了,應該是自己多想了。
“主上,主上?!鼻屣L跌跌撞撞的跑進書房。
“怎么了?”宮御凡皺了皺眉。
“主上”,清風倏地跪落在地,神情哀痛道,“主上,你要節(jié)哀啊?!?p> “到底怎么了?”宮御凡見狀,眉頭皺的更深,心里更是一陣不安。
“風姑娘,風姑娘自盡了?!鼻屣L說道。
聞言的宮御凡心頭一震,眼神變得呆滯,猛地攥緊了手中的白玉簪,只聽得清脆的“啪嗒”一聲,那白玉簪碎成了兩半,他握緊的拳頭滲出了鮮血。
清塵已經隨之跟了上來,見宮御凡此模樣,上前捧住了宮御凡被玉器扎傷的手,眼底的淚水也在打轉,“主上,主上你不能這么為難自己啊?!?p> “……”。
“出去?!睂m御凡的聲音毫無波瀾。
“主上。”清塵依舊握著他的手。
“清塵?!鼻屣L將清塵拉了出去。
“傾羽…”,看著手中已經被染紅的碎成兩半的白玉簪,宮御凡輕喚,眼睛倏地通紅。
云國冥宮,昔日的紅綢已經換下,掛上了白綢。侍女以及全部教眾都換上了喪服,一齊為他們已故的夫人服喪。
銀千翼已將自己關在屋中整整半個月,這半個月內水米未進,也未踏出屋外半步。齊哀,離吟,無殤以及冥宮的全部教眾都跪候在門外。
忽然門被打開,銀千翼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尊上!”眾人齊呼。
冥教教主銀千翼,再也沒有了昔日的意氣風發(fā)。半個月前的大紅喜服還未換下,頭發(fā)散落在雙肩,胡子拉碴。雙眼遠看無神,細細觀察,卻能發(fā)現(xiàn)那眼底震懾心魄的冰冷。
“悅兒呢?”銀千翼淡淡的問。
“按照尊上的吩咐,屬下等已經將夫人的尸身護送回容國了?!饼R哀跪在最前面,拱手道。
“傳我令”,依舊是淡淡的語氣,“冥教自此再無夫人,樂悅?!?p> 樂悅的尸身被封存在冰棺內,一路從云國被護送到了容國皇宮。棺內周圍鋪滿了她生前最喜愛的紅玫瑰,大紅喜服被卸下,換上了簡單的素色衣裙,發(fā)髻也僅有一支銀色流蘇步搖裝飾。
她的手里握著一封書信,赫然寫著“和離書”三字。
紫云宮的地上東倒西歪散落著十幾個酒瓶,自樂悅的尸身被送進紫云宮那一日起,蕭琰便成日醉酒,整個紫云宮除了棺內玫瑰的芬香,酒味充斥著整個大殿。
“悅兒,是我讓你等得太久了嗎?”蕭琰身體前傾,靠在棺前伸手撫摸著樂悅毫無生氣的容顏,“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你醒過來,看我一眼,好不好?”
“悅兒,我有什么值得你救的?”
“悅兒,我真的好后悔。我后悔當初為什么要去云國找你?如果我不去找你,你便不會記起我與你之間的一切,保護我,為我籌謀,如果沒有我,你就不會走上這條絕路了?!?p> “悅兒,你回答我,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悅兒,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悅兒,我答應過你的,我們卸下一切的凡塵俗務,歸隱山林,過逍遙自在的日子,悅兒,我不愿對你食言,你醒過來,我馬上帶你離開這里,好不好?”
整個大殿安靜的只能聽到自己的回音,蕭琰閉上了眼睛,任那淚水滑落,滴在了樂悅的面頰上,隨之潤澤了她身旁已經枯黑的玫瑰。
驪國攝政王府
“羽兒?!笔盏綐窅傇诖蠡橹棺员M的消息,南紫煙終日傷心,痛哭不已。
“煙兒,別哭了。”太妃將女兒摟進懷中,溫聲安慰道。
“母親,羽兒死了”,南紫煙哭泣道,“她死了,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初怡?!蹦蠒咸质萌チ撕纬踱臏I水,將她摟進懷中安慰。
“沒想到,樂姑娘性情如此剛烈,竟會走上這條絕路。”南曄哀嘆道。
“羽兒…”,南紫煙止不住的哭泣。
“羽姑娘…”,何初怡躲在南曄懷中,只能小聲啜泣。
“樂姑娘走了,這次大戰(zhàn)想必會有轉圜的余地?!蹦蠒习底曰I謀道。
“初怡”,南曄輕輕將何初怡放開,說道,“你料理好府中事宜,我要進宮一趟?!?p> “王爺放心去吧?!焙纬踱c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