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停下來,嬤嬤掀開簾子:“姑娘,到了?!?p> 滿月走下轎子,站在一座四合院里,待她進(jìn)了里間,嬤嬤只道洛笙歌根據(jù)便到,走出門去,示意侍女們在門外看好。
滿月靜靜地站在房中,無心欣賞雕梁畫棟,這時只聽凜華悶悶開口:“我說了,你不該答應(yīng)他,不該同他有更多……”
“你不是和他一起的?”滿月看向凜華。
“我討厭他無聊的游戲。”凜華避開了她的視線。
討厭但是會配合,是這個意思吧。
從頭到尾,被蒙在鼓里,被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只有自己一個!
滿月用手指捻起盤中點(diǎn)心。
三四塊鳳梨酥把嘴里塞得滿滿的。她拿起茶壺仰頭,再喝了口茶,咕咚將滿腔甜味一口氣全部吞下。
茶水漱口,甜味平復(fù)心情,滿月深深吐出了一口氣。真是舒服多了,至少不會受憤怒擺布。
“他真是鏡花水月?”滿月重新開口道。
“別人都這么稱呼他?!?p> “他來相府做什么?”
凜華未答。
“你還在這兒做什么?”
“為了幫你離開?!?p> “何必?!睗M月冷道。
事到如今做什么好人?
凜華沉默了一瞬:“他說你不想離開也行。洛笙歌雖是紈绔子弟,卻被養(yǎng)得并無心機(jī),但憑你定能取悅他。進(jìn)了這相府,往后也是榮華富貴,不用再擔(dān)心為人所騙?!?p> “我還真要稱贊他想得周到?!睗M月咬牙切齒道,被人騙,可真是連點(diǎn)兒遮掩都沒有。
“快些決定?!眲C華道:“待洛笙歌回來了,事情會變麻煩。”
此時門外一陣騷動,凜華抬手按住滿月的肩膀,要帶她從窗戶離開,滿月反手甩開凜華,站定在原地。
一位衣著華貴的青年跨門而入,腳步跌跌撞撞,差點(diǎn)兒絆倒在門檻上。
“原來……是雪魁來了?!?p> 來人身上散發(fā)出濃濃酒氣。三四個小廝跟在他身后,想扶住他,卻被一把推開。
洛笙歌走到滿月面前,打了個酒嗝,睜著迷蒙的雙眼盯著滿月:“怎么?爺我還沒去雪樓找你算賬,你倒先來了,爺——”
一股熱流澆在了洛笙歌頭上。
滿月手提茶壺,微微傾倒,茶水就從壺嘴里一股腦倒了出來。
洛笙歌抬手捋過臉,看了看手上的水,又望向滿月,一雙眼睛瞪得極大,全是驚愕。后面的小廝也都看呆了。
滿月手一松,空壺重重掉在地上,瓷與泥地撞在一起,發(fā)出清脆而響亮的聲音。
很悅耳。
她一把拽過洛笙歌的衣領(lǐng),讓他低下頭來,在他耳旁沉聲道:“送雪魁離開相府,從此不得踏進(jìn)雪樓半步,也不得對雪魁起殺心?!?p> 說完,她順勢將洛笙歌往后推去,回身看向凜華。
洛笙歌怔怔地看著她,開口道:“送雪魁離開?!?p> “???”兩個小廝對視了一眼:“小少爺,老爺特地為您請來了雪魁,這——”
“我說了送雪魁離開!你們哪只耳朵沒聽見!”洛笙歌頭也不回地吼道。
不知雪魁對少爺說了什么,能讓對坐在雪魁位置上的人有執(zhí)念的洛笙歌轉(zhuǎn)變心意。但洛家小少爺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事風(fēng)格,小廝們也都習(xí)慣了。
滿月盯著凜華,揚(yáng)眉道:“一起?”
凜華見慣了此種場景,只是驚訝于滿月竟會問她。
“我要留在這里?!彼氐?。
“帽子可給我?”
凜華取下帽子遞給滿月,見滿月拿過單手戴上,輕聲道:“答應(yīng)的事我做了,你早日離開那惡人?!?p> 滿月雖氣憤,但也知道事情變成這樣是因她怕麻煩的性格,瓐一恰恰抓住了這點(diǎn)。
是他挖了個坑,走進(jìn)坑里的卻是她自己。沖動是魔鬼,當(dāng)下鬧起來對她沒有益處。
凜華先前提醒自己,說明她的心還沒完全被染黑,還有機(jī)會擺脫鏡花水月的算計(jì)當(dāng)中。
她說完便行至房外,坐上了洛笙歌讓人準(zhǔn)備的轎子。
洛笙歌前襟全是茶漬,濕發(fā)貼在臉上,下顎還在滴水,很是狼狽。小廝們要給他擦拭,卻被一把推開。
洛笙歌站在門口看著轎子離去,神情頗為悵然。
“少爺,您看什么呢?”身旁小廝說道:“不是您自己要送雪魁走的?”
是他說送的,但怎么心里就這么別扭,這么不舒服呢!
滿月乘轎回了雪樓,至頂層閣樓更換衣服的房間,房門突然被推開,她看了過去,見雪魁走了進(jìn)來。
鏡花水月不是該在相府嗎!
“是我。”一個聲音道。
滿月見“雪魁”在空中轉(zhuǎn)了個周身,便化作了少女姿態(tài)。
事到如今,沒什么能讓她意外的了。
“姑娘回來了,”御茶手里捧著衣服,“這是姑娘的衣裳。”
御茶將疊好的袍子遞了過來,像是預(yù)見到了她會回來拿衣服。
火氣又涌了上來。雖說是她自己考慮不周,但也是鏡花水月先設(shè)了圈套。
這一世好不容易準(zhǔn)備克制自己,卻還是被激出了本性,洛笙歌是正好撞在她的槍口上。
“既然你能化作他的樣子,為什么要利用我?”滿月質(zhì)問道。
“公子說御茶和凜華不會演戲,他需要真實(shí)自然的表現(xiàn),洛長生才不會生疑?!?p> 滿月臉上揚(yáng)起一抹冷意:“為什么是我?”
“御茶不知。”
“你知道什么?都說出來。”
“御茶不能說。”
“那你剛才為何答我?”
“公子說若姑娘問起為何要利用姑娘,御茶可答。”
御茶對答如流,就像是事先背下了這些話,或是已答過千萬遍。
從沈知行的表現(xiàn)來看,鏡花水月定然不是頭一次做這樣的事。
“他還說了什么?”
“公子還說,他會在相府住些時日?!?p> 明白了,等著她去報(bào)仇是吧。好膽量啊,鏡花水月!
“那你轉(zhuǎn)告他,我會挑個好日子前去拜訪!”
此事已給了滿月一個教訓(xùn),她并不急于一時,立刻動手反倒會失于沒有安排。
她說著準(zhǔn)備跳窗,御茶喚道:“姑娘,走這邊。”
她轉(zhuǎn)動墻邊的小桌,衣柜往旁挪開,露出了一扇暗門。
“下去后左轉(zhuǎn)會到兩條街外,公子說——”
“不用說了?!睗M月抬手阻止道。
她現(xiàn)下不想再聽到任何與鏡花水月有關(guān)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