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冰原的風(fēng)味燒烤

　　　　“那個，佛里德女士。”埃迪哈著白氣打斷了佛里德的思考，“我想問一下，我們現(xiàn)在到底是在哪里?。俊?p>　　佛里德瞟了他一眼，又沉吟了幾秒，似乎在思考應(yīng)該透露多少信息。

　　“我常來的夢境之一，狩獵這里的怪物是我的職責(zé)。”她斟酌著語句，“這里不太安全，我送你們回去吧？”

　　“怎么回去？冰原里的怪物是什么樣的？”埃迪好奇地問道。

　　他記性很好，因此他確定佛里德從未在筆記中提到過跟冰雪有關(guān)的夢境和怪物。

　　“我有一些特殊的方法可以讓自己離開夢境，我想那應(yīng)該同樣適用于你們?！狈鹄锏潞幕卮鹆怂囊蓡枺戳搜凼掷锩髁恋娘L(fēng)燈，神色似乎有些憂慮，“這里的怪物不算危險，但我們停留的時間有點久了……”

　　噗——

　　她話還沒說完，近處的雪堆便竄出了一道白影。

　　埃迪雖然天生缺失了一半視覺，左眼的動態(tài)視力卻仍舊優(yōu)秀，他立刻看清了正朝三人飛來的生物：

　　那是一只通體覆蓋著雪白長毛的巨型蜘蛛，本應(yīng)該是螯牙的部位詭異地長出了一只干枯人手，五指扭曲朝外張開，一張沒有牙齒的嘴巴在掌心蠕動。

　　佛里德反應(yīng)也極快，她后撤三步，同時左手舉起風(fēng)燈，一朵金色的火花從燭火中飛了出來，與半空的蜘蛛相撞到一起。

　　嗤——

　　那火花剛一碰到蜘蛛的長毛就瞬間爆燃起來，使得其沖勁銳減，緩緩的摔落在了佛里德原先站的那塊雪地上。

　　“咿呀——吱吱吱吱吱——”

　　蜘蛛八腳朝天，在地上不斷掙扎，用人手的嘴巴發(fā)出凄厲的嘶鳴，沒過幾秒就被火焰燒成了一塊焦炭。

　　佛里德看都沒看那尸體，面色如常的接著剛才被打斷的話題繼續(xù)道：“我們在這里停留太久了，藏在雪里的怪物們會循著火光找來的?！?p>　　天寒地凍，蛋白質(zhì)被燒焦的臭味并不明顯。埃迪低頭觀察地上的蜘蛛尸體，它被火化的很徹底，看起來隨時都會碎成一攤灰白色粉末。

　　一陣凜冽的勁風(fēng)吹來，這塊焦炭就被徹底吹散了，沒能研究到其生物構(gòu)造的埃迪惋惜的嘆了口氣。

　　“附近的怪物都是這種強度嗎？要不我們幫你一起狩獵吧？”埃迪對于探索這個冰原夢境顯然有著極大的興趣。

　　他在學(xué)院里練習(xí)過各種冷熱兵器的用法，如果佛里德給他一把像之前鐮刀那樣的武器，他一個人對付幾只這樣的蜘蛛應(yīng)該也沒什么問題。

　　“嗯……”也不是不可以，早點巡邏完她也可以早點下班休息。佛里德陷入了沉思。

　　雅各摸了摸下巴，也微笑著附和說：“我贊成埃迪的提議，畢竟我們還沒弄清楚自己是怎么進入這個夢境的，繼續(xù)探索也許能找到答案。”

　　咦，隊長不是自己進來的嗎？埃迪疑惑的看了一眼旁邊保持著溫和笑容的雅各。

　　說起來我進入這個夢境的時候身上穿的還是現(xiàn)實里的睡衣，為什么雅各進來的時候就穿著保暖的大衣？

　　仿佛猜到了埃迪在想什么似的，雅各撩開外套，從大衣里側(cè)掏出一把雙管霰彈槍。

　　“掉進這里之前，我夢到自己正在家鄉(xiāng)打獵?！彼麖娜莸亟忉尩?。

　　“……行吧，那你們跟著我?！狈鹄锏聸]有再推脫，帶領(lǐng)著二人向遠(yuǎn)處的深色山脈走去，并告訴他們巡邏到前面那座山下，今天的狩獵就算完成了。

　　行進途中，她幻化出一把幽暗匕首遞給埃迪，又搖了搖鈴鐺，變出一把PP2000扔給他。

　　“在夢里不用換彈，不過很多怪物只用普通子彈是打不死的，記得補刀?！狈鹄锏骂^也不回的提醒道。

　　或許是考慮到埃迪無法用右眼瞄準(zhǔn)的問題，佛里德特意挑選了這把源自她故鄉(xiāng)的沖鋒槍。

　　“謝謝您！”埃迪驚喜的道謝，他把匕首別在腰上，打開保險，左手持槍跟在兩人身后。

　　由于那盞風(fēng)燈里特殊燭火的吸引，他們基本每走幾十米就能碰上一兩只蜘蛛形狀的怪物，偶爾還會遇見近兩米長的肥大蠕蟲。

　　這些怪物基本都在久遠(yuǎn)的時間里進化出了和冰雪一樣的保護色，如果不注意聽聲音很難察覺到它們的接近。

　　在三人還算默契的配合下，他們終于到達(dá)了目的地山腳下。

　　初次實戰(zhàn)的埃迪還有些不熟練，好在雅各總會幫他看住視線死角，用霰彈將偷襲的生物打成篩子。

　　佛里德首先停下了腳步，轉(zhuǎn)向身后的兩人，微微躬身以表感謝：“如果我一個人處理的話難免要多花一些時間，謝謝你們幫忙……再往前沒有怪物了，我就在這里送你們離開夢境吧?！?p>　　埃迪鼻子凍得紅紅的，眼睛卻閃閃發(fā)亮：“應(yīng)該是我謝謝您才對！這對我來說是一次很有趣的冒險，我以前還從沒有和怪物真槍實劍交戰(zhàn)的經(jīng)歷，感謝您能有耐心帶我體驗。”

　　佛里德正在取東西的手僵了一下，她干癟的說了一句不用謝，然后從衣服里掏出一把印有古典花紋的銀制左輪。

　　“這是？”埃迪有些疑惑的問道。

　　“拿著這把左輪，對自己開一槍，就能在現(xiàn)實里醒來了。”她一邊說明，一邊拉開轉(zhuǎn)輪向兩人展示，里面的并沒有填裝子彈。

　　雅各從佛里德手中接過左輪，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武器，笑著說：“我先來吧?！?p>　　佛里德默許的點了點頭。

　　埃迪不禁有些緊張的盯住雅各，只見他將槍口對準(zhǔn)自己的太陽穴，并無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啪——

　　左輪掉落在被反復(fù)踩踏過的雪地上，發(fā)出了清脆的聲響。

　　而雅各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在兩人面前消失了。

　　“他回去了嗎？”埃迪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安地向佛里德確認(rèn)。

　　“回去了，放心吧?！狈鹄锏聫牡厣蠐炱饦專f給了埃迪。

　　埃迪咽了咽口水，他模仿雅各的姿勢，將槍口對準(zhǔn)自己，而后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不會痛吧？”

　　“不會。”佛里德有些好笑。

　　埃迪閉了閉眼，用力扣下了扳機。

　　啪——

　　這次佛里德接住了從空中落下的左輪。她轉(zhuǎn)過身，沿著一條隱秘的石階向山頂走去。

　　她把玩轉(zhuǎn)動著手上的左輪，自嘲般嘁笑了一聲：“還真像條狗啊……”

　　山頂是一個廢棄已久的小鎮(zhèn)，佛里德輕車熟路的走進鎮(zhèn)里唯一的教堂，大廳里的一排排木制長凳早已結(jié)滿蛛網(wǎng)。

　　大廳中心的圣壇上矗立著一尊不存在于任何人類宗教記載里的神像。那是一個穿著古樸長袍的老者，兜帽遮住了祂的大部分面容，濃密的胡須如瀑布一般從下巴上垂下。兩只強壯的手臂從祂的衣袍中伸出，其中一只手抱著一面鏡子，另一只手則緊抓著一條折斷的扭曲手臂。

　　佛里德徑直走到雕像下方，雙手交疊閉目祈禱道：

　　“萬千夢境的主宰，深邃幽暗的律者，吞噬災(zāi)厄的義人，偉大的塔爾洛斯。您忠誠的最后的仆人納斯塔西亞祈求您的蘇醒與聆聽……”

　　她似乎早已習(xí)慣了神明的沉默，例行公事地念完禱詞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了教堂。

　　啪——

　　佛里德扣動扳機，消失在這冰冷的夢境里。

　　在她離開后不久，一聲悠長沉重的嘆息打破了冰雪世界的沉寂，而后整片大地都隨之輕輕顫動起來。

　　………

　　曼德爾·佩利毫無疑問有著極好的睡眠質(zhì)量，他一如既往的在清晨六點半醒來，一如既往的洗漱穿衣，一如既往的與室友勞瑞一起下樓準(zhǔn)備早飯。

　　“曼德爾，你昨天晚上醒了一會?！眲谌饚е┰S憂慮的口吻說道，“我聞到了夢境的氣息……還有深沉的，混沌的……那群人很奇怪?！?p>　　“他們也是雅努斯的調(diào)查員，其中三個資歷很深，有特殊的氣息并不奇怪?！甭聽柊参康?，隨機他又皺了皺眉頭：“我昨天晚上醒了嗎？沒印象了……”

　　勞瑞點點頭，認(rèn)真的沖洗起蔬菜。

　　過了一會，阿爾文起床了。他來到客廳，毫不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是小隊里起的最早的一個。

　　曼德爾從廚房里出來向他打招呼，并讓他去叫另外三個人起床吃早飯。

　　“哎，行吧……”阿爾文苦惱的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畢竟他上學(xué)的時候最痛恨的就是被迫早起，他很怕自己會被一臉陰沉的佛里德一刀捅死。

　　十五分鐘后，餐廳里多了四個面色各異的人。

　　最精神的是雅各，他面色和煦，看起來休息的很好。

　　阿爾文也精神不錯，但作為擾人清夢的罪人，他的神色里多了些唯唯諾諾。

　　佛里德面容稍顯困頓，但并沒有阿爾文想象中那么嚴(yán)重。

　　只有埃迪頂著一頭凌亂卷發(fā)和青黑眼圈，神色茫然的看向昨晚一同在夢境里游歷的兩位隊友。

　　“……難道只有我很困嗎？”他喃喃道。

　　“難道你比佛里德還愛睡覺？”阿爾文也十分不解。

　　吃過早飯后，曼德爾和小隊四人交流了一下接下來的行動計劃。最終決定在下一次獵人來梅特鎮(zhèn)進貨時，也就是九天后，跟隨他們前往蒙特伯格。

　　“這九天里大家可以在梅特鎮(zhèn)四處逛逛，這里的美食很多，治安也很好，不用擔(dān)心在鎮(zhèn)上會遇到什么危險。”曼德爾爽朗的介紹道。

　　雅各微笑著點了點頭：“有空的話我們一定嘗試，不過這附近還有幾個城市遺址需要調(diào)查，逛街休閑還是要等到完成工作之后?！?p>　　一旁的埃迪聽到工作二字，面色愈發(fā)蒼白，心里更是充滿了悔恨：早知道在夢里活動也會消耗精力，他就不該提議跟著佛里德狩獵。天知道他從夢境里出來時，現(xiàn)實都快凌晨四點了！

　　誰知雅各突然又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我們負(fù)責(zé)技術(shù)支援的隊員好像有些身體不適，所以我作為隊長決定，小隊今日自由活動?！?p>　　埃迪感激的抬頭，發(fā)現(xiàn)雅各那雙深色的眼睛也正含笑注視著他。

　　“謝，謝謝隊長?！彼蝗挥行┙Y(jié)巴。

　　晨會解散后，埃迪回到臥室補覺，大腦極度困乏的他很快就進入了無夢的深度睡眠。

　　機會難得，小隊其余三人都各自前往鎮(zhèn)上閑逛去了。

　　埃迪所處的安靜臥室里，一個透明的身影突兀的從門板里穿透進來。

　　勞瑞無聲無息地飄至床邊，他低頭聞了聞，過了一會才皺著眉頭飄出了房間。

　　“熟悉的味道……我在哪里聞過?！彼麩o聲的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