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校事府的人來說，閻象遇刺一案是誰做的，兇手是誰，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曹司空、郭祭酒讓自己這些人來查的是天子周圍的人，而且要求是盡力去查。
其間的貓膩不言而喻，哪怕與天子沒什么關(guān)系，也必須與天子扯上關(guān)系，這就是盧洪來來去去折騰得原因，就是要找到確鑿的證據(jù)。
好不容易找到湯沐司的人，卻在最后一刻功虧一簣，盧洪十分惱怒，深感氣悶。
“將湯沐司所有的人全部圍起來，一個也不許放過，全部由校事府接管！”
盧洪的命令很直接，守衛(wèi)皇城的南宮衛(wèi)士令很順從的將自己的人撤出了湯沐司，屈打成招嘛，誰還不知道這些鷹犬的手段？
校事府將湯沐司接管后，將所有的人全部羈押起來，由專人看管。
盧洪心里知道，湯沐司的人里面，必須要有一個足夠策劃、執(zhí)行的完整體系，而這個人，非腳下求饒的這個湯沐司小黃門。
漢代的宦官等級里，等級森嚴(yán)，分工明確。
中常侍，秩千石，隨侍天子，傳達詔命，有時甚至可以參與政務(wù)討論，為第一級。
次一級有黃門令、小黃門、司直天子護衛(wèi)的黃門冗從仆射、掖庭令、永巷令等，秩六百石，專管宮內(nèi)諸事。
再次一級有掌管畫室、玉室的主官，掌各宮事宜的丙等署長、御府、祠祀、鉤盾等令。
最后就是普通的掌事、司直、小宦官等。
宦官專權(quán)的話題，在東漢一直是朝臣心頭的一根刺，一旦觸及這個敏感點，天子不付出點代價怕是不行的。
盧洪陰惻惻的問著瑟瑟發(fā)抖的求饒的湯沐司小黃門，道：“魏黃門，這人是怎么死的？”
要說魏黃門有點兒冤，他本身是關(guān)中人，家境貧寒，李郭二人亂長安，天子?xùn)|歸，一路上不知道死了多少宮女、宦官，湯沐司原本的小黃門早就死了。
來到許昌才半年多，仗著資歷老，宮中缺人，就被提拔為小黃門，掌宮中貴人湯沐之事。
魏黃門屁股還沒坐熱呢，司空府里最厲害的校事府就已經(jīng)找上門來，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劉協(xié)哪里得罪得起曹操的人，自己這種小嘍啰更是如同草芥，不敢有片刻怠慢。
魏黃門帶著哭腔，說道：“盧大人，小的真的不知情啊，我也是才知道的啊！”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咯！”盧洪冷笑一聲，吩咐手下，“聽說湯沐司的人天天伺候人，我們校事府的人也最喜歡伺候別人，今天也伺候伺候魏黃門！”
在盧洪的吩咐下，審訊的房間里架起一個大甕，甕內(nèi)裝滿水，底下生火，校事府的人不由分說的將魏黃門五花大綁，丟進大甕之中。
渾身濕透的魏黃門感受著大甕之內(nèi)溫度一點點升高，如同溫水煮青蛙一般，早已經(jīng)六神無主，驚慌失措的說道：“盧大人，求求你了，小人還不想死，你想讓小人做什么你就說？”
盧洪笑道：“魏黃門是明白人，我問你，這死者是什么人？昨日出宮做什么？是不是被人滅口的？”
面對盧洪如此明顯的嚴(yán)刑與誘供，魏黃門應(yīng)聲不迭，全部按照校事府的人提供的思路交代了所有的事，不敢有一絲遲疑。
終于在問完話后，魏黃門被抬出大甕，渾身緋紅，雙腳已然有非常嚴(yán)重的燙傷，全是水泡，站都站不穩(wěn)。
盧洪卻不管這些，對手下人吩咐道：“別讓他死了，我回司空府稟報！”
拿著這些羅織的口供，盧洪直奔司空府。
一張涵蓋天子劉協(xié)周圍親信的大網(wǎng)已經(jīng)撒下，這將意味著，劉協(xié)的傀儡化愈加嚴(yán)重。
“你是說，這真的是天子的手段？”曹操看著跪在堂下，頭也不敢抬的盧洪，問道。
此時的盧洪哪里還有在外的囂張跋扈，宛若一個受驚的鵪鶉，小心翼翼的說道：“回司空的話，小人查證一天，甚至驚動曹洪將軍才拿到這份口供，人證、物證俱在，鐵證如山！
但絕對沒發(fā)現(xiàn)陛下與這件事有一絲一毫的關(guān)系，定是宮中宦官余孽妄圖傾覆天下，私下所為！”
“哦！”曹操答應(yīng)一聲，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丟下手中的帛書，道：“許你入宮查察相關(guān)人等，只一條，不準(zhǔn)驚擾宮中貴人！”
盧洪會意，跟自己猜想一樣，司空還不能與天子撕破臉，只能先從天子的身邊人入手了。
“小人明白，尊司空令?！?p> 得到曹操明確的指示，盧洪心滿意足，調(diào)集人手，開始入宮。
看著盧洪離去的背影，曹操道：“奉孝，這是你從哪里羅織的鷹犬，阿諛奉上，不可多用啊！”
郭嘉卻笑道：“主公，鷹犬也有鷹犬的用處，只要嘴里沒肉，韁繩牢牢的握在手中，還怕鷹犬反噬不成？”
“既如此，奉孝盯著點兒盧洪，方今天下未平，不宜過分，維穩(wěn)才好?！?p> 曹操也覺得沒什么，早敲打晚敲打都是要敲打的，近日董承與自己總是別苗頭，未嘗沒有天子的暗中授意。
盧洪帶著人入宮后，連天子都沒見，直接就開始拿人，宮中宦官，掌權(quán)者，只要不是曹操親信，悉數(shù)被拿下羈押，日夜審問不休，大肆牽連之下，竟然將董貴人的內(nèi)侍也抓起來了。
其間校事府的人更是肆意盤剝，一時之間，宮內(nèi)怨聲載道，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靜思軒內(nèi)，王斌、馬庸因身份特殊，盧洪也沒想過挑戰(zhàn)皇權(quán)，對付馬日磾留下的余蘊，故而只是針對宦官，對這些隨侍在側(cè)的士人卻充耳不聞。
好不容易打發(fā)了哭哭啼啼的董貴人，劉協(xié)白凈的臉上滿是疲憊，道：“舅父，曹操欺人太甚，難道朕真就不能反抗？”
王斌為奉車都尉，已故王美人的親哥哥，性情敦厚，有智計，無論是在洛陽、長安，數(shù)次為天子出謀劃策，解決了劉協(xié)不少的麻煩。
“國家操之過急，臣早就說過，勾連董將軍需要謹慎，曹司空如今有所警覺，這是在敲打陛下?。 蓖醣罂嗫谄判膭竦?。
“然而曹操再過分，只是針對宦官小吏，不敢對陛下有絲毫不敬。此時宜靜不宜動，當(dāng)靜觀其變?！?p> 馬庸卻是個急性子，自淮南歸來，被天子籠絡(luò)下來，此時卻忍不得，反駁道：“宮中人人自危，陛下不可一言不發(fā)，否則那校事府盧洪只怕變本加厲，更加目無王法。屆時，誰還肯效忠陛下？”
天子劉協(xié)也不希望一味被打壓，聽到馬庸這番說辭，問道：“卿認為，朕該怎么做？”
馬庸振奮道道：“請陛下將私璽賜給臣，盧洪，鷹犬也！臣自去找盧洪理論，打壓他的囂張氣焰！”
王斌見天子的殷殷目光，良久，嘆道：“也好?！?p> 劉協(xié)這才將袖中隨身攜帶的私璽交給馬庸，道：“一切就拜托卿了?！?p> 馬庸收起天子私璽，謝恩后，直奔宮中掖庭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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