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百倍償還
解向文一邊趕路一邊傳音。
他的身影在林中穿行,形劍道里仙宗有些距離,仙宗行舟靈石投入滿速之下還得要上一整個(gè)通宵都不夠。
解向文身為至境,哪怕是腳程,也能算得上浮光掠影,快嗎?
快。但,還不夠。
解向文抬起頭,正當(dāng)日上三竿的午時(shí),自己離形劍道,還相隔甚遠(yuǎn)。
給齊合山傳音,一直無人應(yīng)答。
解向文當(dāng)然知道出事了,但齊合山的傳音玉,總該有人應(yīng)答吧?
他腳下步履更快,心里喊著快一點(diǎn),再快一點(diǎn),像是趕不及什么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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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小萱這妮子倒是快,興沖沖趕到了江州,也不管暴不暴露直直往魔教里奔。
魔教里也就幾個(gè)頂天掌教知道她是誰,自然有人想攔的,池亦蔓一旁步出,緩聲道:
“不用攔?!?p> 岳小萱把獸決甩回給她,一邊喊著“教主,教主!”一邊拔腿往里飛奔。
池亦蔓伸手接過,笑了聲:
“這妮子?!?p> 陳長安于自己寢殿,剛剛用過午宴,其實(shí)對于他這種境界,早就達(dá)到辟谷了,天地靈氣自發(fā)入體,用餐,也不過是走個(gè)形式。
殿門一下推開,跳進(jìn)個(gè)小妮子,她大聲嚷著:“都下去吧,都下去吧!”趕走侍女一類的。
遂又蹦到陳長安的腿上,陳長安沒個(gè)法子,只好撫順?biāo)l(fā)絲,道:
“回來了?”
“嗯嗯,報(bào)告師父,事情全辦妥了,解向文已然下山,現(xiàn)在估計(jì)去形劍道了,不過師父怎么知道他一定拜投我們魔教?”
岳小萱螓首一點(diǎn),又抬起頭來問。
陳長安還真沒有太仔細(xì)打量過這個(gè)女孩,如此一見,還真是粉雕玉琢,俏臉上找不到一絲瑕疵。
她這樣安靜望著的時(shí)候,便是一副江山如畫。
誠然,陳長安的定力不低,但每每見到這些魔道巔峰的女子,總也有些觸動,何況人還含情脈脈。
陳長安生出低頭的沖動,卻還是止住了,雖然眼前這妮子肯定不會不愿,搞不好還就等著呢。
但,時(shí)候未到,目圖天下之前,且不能沉迷女色,再者,自己這傷勢未愈,有沒有那個(gè)把握還不一定。
岳小萱“嘻——”的一聲笑,“那老妖婆躲在門口呢......”
陳長安回過神來,正色道:
“解向文心性如此,像他這樣的人正氣凌然,一輩子都會往目標(biāo)而去,魔教使得他下山拜投仙宗,心里肯定咽不下這口氣?!?p> “本以為仙宗正道,與他是一類人,結(jié)果事與愿違非但沒有傾囊相授之意,反倒多有猜忌。解向文受不住下山,那時(shí)可能拜投別家,但絕不是魔教?!?p> “但此時(shí)東洲之上正道以除魔之名,名正言順鏟除形劍道,齊合山若有反意,必死無疑。那解向文的目標(biāo),就會自魔教轉(zhuǎn)向仙宗。”
“齊合山為其師長,他必然敬重。得有如此結(jié)局,當(dāng)然也得拜由形劍道自己,本座行事,亦在情理之中?!?p> “而本座,可沒殺齊合山?!?p> “殺齊合山的,是仙宗?!?p> “敢與仙宗叫板,且正有此意的,唯有本座。不留情面的說,東洲之上,若我魔教不留他,無人有那個(gè)膽子留。”
“解向文即使心有芥蒂,為報(bào)弒師之仇也要來我魔教?!?p> 陳長安心知肚明,這把形劍道推出去,是他的決策與行徑,可這僅僅只是給了形劍道一個(gè)清白,確實(shí)不予魔教有染。
按說仙宗的手筆,如此情形下,放過形劍道,是不可能的,而鏟除形劍道,毫無后患可言,形劍道雖是一流宗門,但他背后無人靠立。
勢弱之時(shí),斬草除根最好,至于解向文這個(gè)后患,還在仙宗軟禁著呢。
魔教囫圇吞下整個(gè)大燕,卻不見人發(fā)聲與否。
“師父果真神機(jī)妙算!”
岳小萱頻頻點(diǎn)頭,為什么保解向文,緣由在于他氣運(yùn)加持,陳長安只消輕松把拿他的仇恨,就能把他當(dāng)槍使。
不過,即使是氣運(yùn)加持,也照樣被師父把玩于股掌之間。
岳小萱心里佩服地很,原來自是師父他趕往形劍道之時(shí),就已經(jīng)算到現(xiàn)在了。
看著他的面容,鬼使神差之下,她探起螓首,紅唇輕輕觸了上去,旋即俏臉緋紅,飛也似的逃走了。
行至門外,陳長安還遙遙聽見池亦蔓喊了聲,“你這妮子做了什么???”
陳長安淡然一笑,外人見魔教后怕得很,誰能想到魔教內(nèi)部倒是一片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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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劍道,夜半三更。
解向文馬不停蹄之下,跑空了全身的玄氣,剛剛腳步落定,一見山門口,卻是似乎再也生不出氣力。
午時(shí)過半那會兒,他就見仙宗行舟化作遁光掠過他頭頂,早已猜到道內(nèi)飽受風(fēng)霜,沒想到已是黃昏獨(dú)自愁。
山門破碎成數(shù)塊,原齊合山每日清晨都要拜會的開山劍碑,如今也被削去一半。
到處都是劍宗留下的招式殘痕。
形劍道最強(qiáng)的,就是劍法,解向文滿眼望去,折斷的劍零零落落,劍旁躺著的,道袍破損不堪。
解向文咬牙向前,扶起一位又一位形劍道先師,眼中噙淚,輕聲道:
“三師叔?!?p> “五師伯?!?p> “十一師叔?!?p> ......
解向文一面扶,一面低頭垂拜,亦是找尋他最不想見到的一幕。
黑色的半截劍碑旁,散落著一把劍的碎片,解向文最熟悉的一把劍。
落木。
一只手緊緊攥著殘劍劍柄,解向文再壓抑不住,撲倒下去,抱住齊合山的尸身,已然泣不成聲。
“師父...師父!弟子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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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文,劍不是那么使的?!?p> “向文,我們形劍道最講究的既不是這石碑上的‘形’,也不是劍,而是道?!?p> “向文,說說你為什么要拜上本道?”
“為師有時(shí)候也在想,世人眼中的善惡,是不是太局限了?”
解向文他跪于山門前,眨眼便是一夜。
凌晨他埋下各位師叔師伯的道體,往道內(nèi)走,道內(nèi)已然殘破,內(nèi)殿的火方才熄滅,所有的宗門底蘊(yùn)一掃而空。
解向文望向石桌,上有一枚傳音玉,燒黑的桌同色,若不是陽光反射,還真察覺不到。
他連忙跑去攥在手里,正巧傳音玉一響。
“向文。咳咳...為師這才想通,原來善惡,正邪兩派,要考自己劃分,而非別人一言。”
“此行,為師之錯,此局,理所應(yīng)當(dāng),你一定要活下去,救世前,先救自己,得你一徒,貧道已然死而無憾?!?p> “后會...無期?!?p> “師父!”解向文一聲長喝,撕心裂肺。
“仙宗!我弒師之仇,百倍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