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退婚
昌平郡王妃姜氏是姜莞的嫡親姑母，她跟昌平郡王青梅竹馬，夫妻兩個琴瑟和鳴，婚后四年時間接連生下兩個兒子。
夫君疼惜，兒子出色，內(nèi)宅又沒有妾室通房作怪，快四十歲的人瞧著也不過三十出頭而已，保養(yǎng)得實在是好。
姜莞進(jìn)門時呵了口氣，姜氏一看她頭發(fā)上還沾了雪，臉色登時不好看：“盛京這時節(jié)就是雪多，出門見還下著，就這么過來??？”
她笑呵呵的，任憑姜氏說。
等姜氏替她撣干凈身上落雪，才挽上姜氏胳膊：“去年在幽州一場雪也沒有見著，這點兒雪又不凍人，我貪玩嘛?！?p> 姜氏的笑里多出些無奈，知道她是怕兩個丫頭跟著挨罵，就點了點她：“你呀你呀，病才好，老實些吧?！?p> 姜莞隨著姜氏往東暖閣，軟聲細(xì)語跟她說：“姑母，我昨夜發(fā)落了秦嬤嬤，把她送去了京兆府?！?p> 她說的好直白，姜氏眼皮跟著跳了下：“這是出了什么事？”
發(fā)落乳母就不會是小事，何況是直接送去了京兆府。
姜氏拉了人在拆去圍板的羅漢床上坐下來：“昨夜怎么不來回我？”
姜莞將前因后果與姜氏娓娓道來，此時只有姑侄二人，她當(dāng)然不會替秦氏隱瞞什么。
見姜氏面中帶慍，姜莞怕她氣壞身子，貼在她身旁撒嬌道：“我已經(jīng)處置了她，姑母就不要為這種人生氣了，否則下回再遇上這樣的事情，我索性不與姑母說了?！?p> “胡說！”姜氏瞪她，“你一個小姑娘，大病初愈就該好好養(yǎng)精神，這種事情昨夜立時來回我，根本用不著你發(fā)落她，不然要我們做長輩的干什么？”
“姑母說的都對，別生氣嘛，我都十四歲了，總不能一輩子都靠爹娘和姑母給我撐著?！?p> 姜氏歷來拿她沒辦法，從小到大都這樣，撒嬌實是一把好手，誰能招架得??？
她笑著把人從身邊推開些：“不要再去見趙奕，他如此目中無人的行事，實在可恨！今日圣駕回鑾，等你舅舅和姑父回來，這些賬一并同他清算了！”
往日哪怕只是提起趙奕，小姑娘眼里都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那橐?，少時她自己不覺得，大一些羞怯知道收斂，只是由頭到尾，她做姑母的全看在眼中。
可姜莞在柳國公府落水醒來后，她去哄，去勸，小姑娘每次都嘴硬的說不喜歡，從來不喜歡。
姜氏嗓音柔下去：“珠珠，你前些天跟姑母說的那些話，現(xiàn)在還是那話不？”
“我真不喜歡他，姑母不信我？”
她這是要耍無賴的前兆。
姜氏眼皮狠狠跳了兩下：“信！珠珠說什么，姑母都信你的?！?p> 心里肯定還是存疑的，但哪怕是經(jīng)過此番事后小姑娘突然斂起那些心意，姜氏都覺得再好不過，她甚至巴不得姜莞由愛生恨，傷心痛苦也就是一陣子罷了！
她幾次三番的問，姜莞次次不改口，那以后也不要再改口，就這樣跟趙奕劃清界限，正合她心意！
“既然不喜歡，他又這樣混賬，我跟你姑父說清楚，讓他跟你舅舅進(jìn)宮，請官家下旨退婚！”姜氏說的底氣十足，“倘或官家袒護(hù)他，我飛鴿傳書回幽州，叫你阿耶寫折子進(jìn)京！”
姜莞倏爾笑了。
用不著那么麻煩。
這婚晉和帝自己就會退。
她梨渦淺淺，露出虎牙尖尖來，乖巧的不得了：“好呀，我聽姑母的?！?p> 姜氏心軟的一塌糊涂，揉她發(fā)頂，觸手是小姑娘精心養(yǎng)護(hù)如烏緞一般的柔順發(fā)絲：“再養(yǎng)些時日，身子養(yǎng)好了，精神足足的，你小姑母前些天從河?xùn)|來信，再過些日子你清沅表姐也要來京城，住在郡王府，你們小姊妹一處，什么煩心事都沒有了?！?p> 聽見那個名字，姜莞的笑容滯了下，很快恢復(fù)如常，連姜氏都沒看出端倪來。
前世往來匆匆的那些人，再來一次，仍舊會到她身邊走上一遭。
但她幸運，有機(jī)會還恩還債，報怨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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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駕回鑾已到未時。
晉和帝寬厚仁善之君，體恤群臣離家數(shù)日，是以進(jìn)城后叫眾臣各自家去，不必再隨圣駕入宮。
昌平郡王回府聽說了趙奕那些混賬事，身上衣服都沒顧上換一件，怒氣沖沖出家門。
又正好在王府外遇上同樣聽聞此事怒不可遏的姜莞親娘舅樞密使顧懷章。
二人一拍即合，攜手進(jìn)宮，非要給姜莞討個公道和說法。
可這事兒說來實在稀罕。
他二人入福寧殿那會兒華陽大長公主也在，也是為姜莞之事進(jìn)的宮。
昌平郡王和顧懷章面面相覷，反而誰都沒有再開口。
晉和帝鮮少動怒之人，都已經(jīng)砸了一方端硯，一只汝窯青瓷盞。
他兩個正心中嘀咕怎么開口請旨退婚，高臺上的晉和帝已經(jīng)大手一揮，叫傳旨下去，把這婚事給退了，又金口許諾，來日定為姜莞另覓佳婿，必不叫明珠蒙塵。
“華陽姑母？果真是華陽姑母？她怎么會……”
姜氏滿臉錯愕，昌平郡王連連點頭：“我驚了，懷章老弟驚了，現(xiàn)下你也驚了，果然這事兒奇怪吧？奇怪得很吧？她一向又沒那么喜歡阿莞，今兒怕是吃錯藥了？”
因是在自己家中，他說起話來便沒有那么多顧忌。
姜氏捶他：“少胡說八道，許是作為長輩，實在看不過眼了，趙奕這樣混賬，前兒在府門外那樣攔著珠珠嚇唬她，正叫姑母撞見，今日圣駕回鑾，她進(jìn)宮去說也不是沒可能……”
她那里話音才剛剛落下，丫頭打簾子進(jìn)來：“王妃，大長公主殿下來了，正在府門下車，表姑娘她……她……”
華陽大長公主來了沒什么，她就是不來，姜氏為她進(jìn)宮給姜莞出頭這事兒也要到大長公主府去拜見她的，叫她心口一沉的是丫頭支支吾吾的后半句。
昌平郡王皺了眉：“表姑娘怎么了，還不快說？”
“表姑娘說大長公主來了怕要她隨王妃去作陪，她不想去，所以一聽說殿下來，她說要去聽?wèi)?，從……從后門出府了，吩咐了屋里丫頭來回話，說今日不用準(zhǔn)備她的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