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希遙卻已經(jīng)習慣了,他有時候都懶得去管,“逍遙劍宗的內(nèi)力是隨著呼吸而行的,我身上除了自己修行而來的內(nèi)力,還有師父的,每當我心緒起伏激烈,或呼吸急促不穩(wěn)時,它便會冒頭出來?!?p> “你師父是什么時候?qū)?nèi)力傳給你的?”
“八年前,他過世前。”
塵染能感覺得出,酒指前輩的內(nèi)力渾厚,八年過去,依舊活躍在江希遙的四經(jīng)八脈上,“這么久了,為何還未與你的內(nèi)力融會貫通?莫非你師父是硬塞給你的,你并不想要?”
“那倒不是。逍遙劍宗從開山老祖宗那輩起,便定下了繼承衣缽的門規(guī),做師父的,臨終前須選出一名嫡傳弟子,將自己一輩子的內(nèi)力修為傳承下去,傾盡所有。逍遙劍宗共四十九式,最后一式,便是這傳承的功法?!干粠?,死不帶去,逍遙劍末,杳杳云落?!刮胰腴T的第一天,師父便與我說了?!苯_b隨手在外衫上蹭了蹭,不太在意那小小的血口子,“接了內(nèi)力修為后,至少需花上一年半載,早晚打坐,輔以逍遙劍宗獨門心法調(diào)息融合。若是急功近利,便會走火入魔?!?p> 逍遙劍宗人丁稀少,也甚少在江湖走動,許多內(nèi)情都是不為人知的。
江希遙繼續(xù)說道,“彼時,我尚未及冠,光顧著貪玩四處游歷。功夫厲害也不如銀子好使些,也沒將這事兒放在心上。拖拖拉拉地,偶爾兩股力量撞上了,才去打坐調(diào)息罷了?!彼X得武功這種東西,足以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便好。后來吟兒沒了,他礙著師父的臨終托付,苦苦熬著,但總歸是要死,融合不融合,也就愈發(fā)隨緣了。
“既然如此,你還不趕緊給我打坐去。”塵染從袖籠里掏出了帕子,那是她的貼身之物,料子是雨疏姑娘送的,上面繡著幾朵桃花,是閣里的姑娘教她的女紅,“單渝也是沒用,打個清水,討要些紗布藥粉罷了,卻似一去不回?!?p> 她嘴里都是數(shù)落,手上卻疊了帕子,將江希遙的手腕給包扎了起來,“本想先清洗上藥的,奈何你兄弟遲遲不來,我還是給你包起來吧。”
塵染的帕子在他的手腕上結(jié)出了一個漂亮的結(jié),江希遙很是歡喜。但單渝的腳步聲便在竹苑外四十步,他知道兩人獨處的時間不多了。
趁著塵染的手還沒離開傷口,他輕輕拍了拍,“我不為別的,也不逼你,只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p> 他的眼神是很溫柔如水的,但對于某些事,好像又很篤定,“今晚就留在湛家吧,你累了一天,有什么事兒,咱們明日再好好說說。別走了,好不好?”江希遙抬眼,含情脈脈。
他自認不是風月之人,今日卻也真的什么招都用了。為了多留她一會兒,他借著師父的遺愿,半哄半騙。為了讓她收下平安扣,即便是苦肉計,受傷他也不管不顧。
其實江希遙心里很清楚,就算留得住今日,她明日也定會離開。原本她來山海鏢局,也就是替潮聲攬月閣來吃一頓壽宴而已。
但他就是想留住她。
因為他今日脫不開身,他也沒有理由跟著她走。他現(xiàn)在對于她,不過是初識一天,卻貿(mào)貿(mào)然同她吐露心思的登徒子。他名分上是她師父的二侄子,還不是親生的。
若真計較,他,誰也不是。
“來了來了來了?!眴斡宥酥慌杷?,扯著嗓子小跑進來,“先給洗洗傷口,金瘡藥和紗布在駱水清手里,她慢我?guī)撞剑R上就到?!?p> 他放下水盆,直覺這亭子里氣氛似乎不太對,他問,“我,來得不是時候?”
江希遙回答,“是也不是?!?p> 塵染別開臉,不想理他們。什么叫是也不是,莫非她明日再走,事情還會有所不同嗎?該拒絕的還是會拒絕,該走的還是要走,今日識得他許是有緣,但落花流水,就像她與師父,強求不來的。
“藥來了藥來了藥來了?!瘪標咫S后登場,她端著托盤,紗布,布條,金瘡藥,剪子一樣都不少。
她將托盤擺在水盆旁邊,“塵染姑娘,請?!?p> 塵染無奈地環(huán)顧他們?nèi)耍@戲臺子搭得天衣無縫,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她若不是多少還算知道些單渝,怕是要誤會他們是親生的兄弟姐妹了。
她頹然。只得收拾情緒,將剛剛結(jié)好的帕子拆了隨手丟在石桌上,重新替江希遙處理傷口。
清洗、上藥、包扎,一套動作下來,干凈利落。
天色有些暗了,單渝看不清傷口具體的情況,但就衣服上這么多血跡,他猜著塵染下手重了,沒留情面,“我認識你也有兩三年了,第一次見你受傷?!?p> 塵染正在打結(jié)的手頓了頓。
“單渝,我沒事。”江希遙明顯察覺到了她的停頓,硬要追究,這傷絕對算不到塵染頭上,橫豎是他的苦肉計罷了。
“你們江家上上下下,哪個不是將你捧在手心里,這要是被琴姨知道了,要擔心死?!闭f話的同時,江希遙的氣息隱隱有些變化,單渝感知,便撇撇嘴,“我也就說說,我沒怪誰?!?p> “那就不要說了?!?p> 塵染正在包扎,她用銀針傷人是事實,她不爭辯什么,“傷口七日不得碰水,頭三天早晚換藥,不宜飲酒,手腕不得用勁。”
“啊,這么熱的天,要江公子七天不洗澡?”駱水清聽著聽著,想著這里也沒一次性手套,也沒有保鮮膜,這要怎么洗澡?
“怎么不能洗。卿安負責抬著手就好,其他的自然有丫鬟小廝來做?!眴斡寤仡^解惑,“實在不行,多包幾層布料,傷口濕不了?!?p> 駱水清點點頭,是她實際生活經(jīng)驗不足,想簡單了。
江希遙就沒見過這么拖他后腿的兄弟,他盯了單渝一眼,“你什么時候見過我園子里有女使丫鬟了?”
單渝,“……”
完了完了,這人一定是看上塵染了。他不過是試探性地隨口一說,他馬上出來撇清,不想人姑娘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