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心神微震，抬眼眺望那處天破之處。
他感覺到了，那是有一抹無比銳利的浩蕩劍意自其中透出。
只是那劍意雖至精至純，也不足以讓道號北冥的他如此震驚，他所驚訝的只有一件事。
“是誰能夠穿過帝尊布下的網(wǎng)道，直接降臨人間？”
就算是那四位的大魔眷屬想要穿越網(wǎng)道降臨，也需要有信徒為其獻祭，根本不可能如這位一般直接真身降臨。
北冥瞥了眼腳下身長數(shù)里的云鯤，以心聲傳音道：
“別鬧了，機緣未至而強求化鵬，勉力功成也無用。”
那尊靈物化形而成的鯤魚不終于再掙扎，而是通體綻放出澄澈的白光。
光芒散去之后，一桿長柄晶瑩，絲線流光絢麗的雪白拂塵落入了北冥掌中。
在靈寶加持下，北冥默默掐算。
片刻之后，這位天下有數(shù)的道家宗師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回想起先前星落如雨的壯闊場景，北冥有些驚訝。
“竟然是從黃昏界域直接躍遷而來？還只是一縷殘存神魂？貧道還真有些興趣了?！?p> 略帶笑意的嗓音還在云海間回蕩，北冥的身影已然漾入萬丈云煙中。
原來他心神已然遠去。
——
燕長淮一步走出，天地丕變，就像是被無形的巨手扯掉了帷幕。
于是真實的世界得以彰顯。
一個仿佛飄渺云影的虛像出現(xiàn)在了他面前。
接著這個虛像迅速凝實，燕長淮看清楚了那人的形貌。
那是一位束發(fā)卻不別簪的道人。
道人手持一桿拂塵，雪白的絲線斜搭在肩頭，一身寬大道袍鼓蕩如鶴翼，氣態(tài)卓然。
而在燕長淮的靈覺中，道人整個人仿佛融入天地穹蒼中。與每一縷清風(fēng)，每一片白云皆為一體，不分彼此。
這般圓融無礙的天人合一境界，就算是在天人境界中沉浸最久的天刀宋和年，也不曾給燕長淮如此感覺。
高手，絕對的高手。
在北冥眼中，燕長淮的飄渺魂靈看似近乎油盡燈枯，但周身雷光卻交織如海潮，凜不可犯。
而那件看似尋常的青衫長褂分明就是一座法度森嚴，不容逾越半步的激蕩雷池。
不，那是【神霄玉清真雷法】?。?p> 在雷池之后，北冥還隱隱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道韻。
構(gòu)成這縷殘缺元神道體的元炁，竟然是玉宸精氣?。慷g那口劍更是由一股純正的玄天斬魔道意凝聚而成??？
能將如此之多的道脈真?zhèn)鼾R聚一身，這人到底是來自何處？
北冥的語氣猶疑不定。
“道友，敢問仙鄉(xiāng)何處？貧道師承南華一脈，道號北冥?！?p> 莫非是自那處早已無跡可尋的【無何有之鄉(xiāng)】中，降入凡塵的天上仙人？
道人的渾厚心音以一種奇妙的共振方式傳入了燕長淮的神魂之中。
同時，他也毫無保留地展示出了屬于自己的元神本相。
一股厚重到仿佛能夠承載天地日月的浩然意氣激蕩沸騰，汪洋恣意的溟海中，有不可名狀的龐然大物緩緩游曳，它一呼一吸間都能引發(fā)暗流涌動不止。
這是如那位天岳之王一般，最為純粹的本相交流。在這樣的溝通中，兩人的心念可以保持絕對的真誠。
所以燕長淮根本就沒有任何隱瞞，直接如實相告。
“武當?shù)纻鞯茏?，燕長淮?！?p> 北冥劍眉一挑，“武當，莫非是天外道門的同道中人？”
燕長淮點點頭。
他們武當雖然已經(jīng)轉(zhuǎn)道為武，但終究是還是修行的正宗道門功法，供奉的也是九天蕩魔祖師，正兒八經(jīng)的道門大帝。
北冥面上浮現(xiàn)了然之色，果然如此。
雖然不知道武當究竟是何處，但燕長淮身上的道門傳承是根本做不得假的。
怪不得帝皇宮那位沒有出手攔阻，他恐怕是早就發(fā)現(xiàn)了這位同道的根袛，才放其人入界。
當然，北冥也很清楚更深一層的原因。
帝尊，乃是天命人皇，雖然這位同道是異界來客，但畢竟也是人族。
身為人皇，庇佑人族本就是該為之事。
北冥感受到那股格外有活力的神魂波動，面上有了些由衷的笑意。
這位道友竟然如此年輕？
未及弱冠，道法造詣竟能如此精深，融匯各大道脈的真?zhèn)饔谝簧?，這位莫非真是天生道胎。
就不知武當究竟是何等仙山福地，能出如此奇才。
帶著一股莫名地敬意，北冥開口道：
“道友初來乍到，不如先隨貧道一行？貧道雖然道行不深，卻也有幾手粗淺道法，可解道友燃眉之急?！?p> 面對一位同道的邀請，燕長淮自是欣然應(yīng)許。
至于對方口中的“粗淺道法”，自然是些當不得真的自謙之語。
北冥提到道法二字時，那股子精氣神，燕長淮只在姚蓮舟身上感受過。
那是一種我于人間全無敵的氣魄。
燕長淮點點頭，抱拳道：
“多謝道友?！?p> 就在此時，燕長淮身后的裂縫中，忽有混亂的陰氣迸射。
這條突兀出現(xiàn)并且橫亙于天地間的縫隙就像是一處大江大瀆的入海口，陰氣宛若奔流，千川并做一路，盡數(shù)飛瀉涌入人間。
燕長淮知道，這是自己那一劍的效力已去，黃昏界再度開始崩壞，并且比先時來得更加劇烈且迅速。若是任由其中陰氣肆意向人間傾瀉，勢必會導(dǎo)致不可測的后果。
北冥同樣深知這一點，但這位道門宗師只是微微一笑，拂塵掃過。
淳厚真元在他的體內(nèi)轉(zhuǎn)化為至精至純的陽極之氣浩蕩奔涌，直接沖入即將歸于混沌的黃昏界域中。
至陽真元與崩潰流散的九陰地氣相接，這兩種性質(zhì)極端相反的元氣卻沒有爆發(fā)任何激烈碰撞，反而呈現(xiàn)出一種渾如陰陽雙魚的交融之態(tài)。
兩股氣機在裂縫處纏繞，相融，最后化為一張燕長淮無比熟悉的太極圖將這處通道徹底鎮(zhèn)壓。
雖然看似北冥只是封禁了一處空間裂隙，但對陰陽二氣無比敏感的燕長淮卻能感受到，在封印之后那張?zhí)珮O圖仍在繼續(xù)轉(zhuǎn)動。
太極圖不斷地將過量的陰氣轉(zhuǎn)化為陽氣，調(diào)節(jié)天地之間的平衡。在這個過程中，那張?zhí)珮O圖甚至還根據(jù)陰氣分布的不同，不斷調(diào)整陽氣的分配。
這分明是法有元靈的手段！
輕松鎮(zhèn)壓一界動蕩的北冥就像是吹飛了一堆塵埃，他甚至對燕長淮淡笑一聲：
“得罪了?！?p> 話音未落，北冥掌中拂塵一掃，一股浩大無垠的廣袤雪潮自拂塵中席卷天地，直接裹挾住燕長淮的魂體，向云層之下的北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