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這種深宅大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種陰私,畢竟知道的越多對自己越是不利,季清歡自穿越過來到現(xiàn)在都沒怎么出來過,到底對這兒的環(huán)境依舊感到陌生,于是便提高了警惕,貼著山上的石頭走,像做賊似的,邊走邊觀望。
季清歡沿著山間幽徑小心翼翼地走著,本想著趕在日頭西斜前穿過這片山林,結(jié)果才堪堪走過一半,一陣女子的笑聲突兀地傳入耳中,那聲音帶著幾分熟悉,在這靜謐山林里顯得格外刺耳。
她腳步一頓,心下瞬間警惕起來。在繼續(xù)前行還是折返回去的抉擇間猶豫了一瞬,想著以防萬一,還是決定先看清前方狀況再做定奪。于是,她輕手輕腳地側(cè)身,只身躲在一塊巨石后面,悄悄探出頭瞧過去。
只見不遠處,一個體態(tài)豐盈、個頭偏矮的女子正站在三爺賀書禮的面前。那丫鬟雙手不安分地絞著一綹頭發(fā),時不時假裝低頭,眼角余光卻偷偷地朝著賀書禮望去,時而又側(cè)過臉去,像是努力要裝出嬌羞的模樣。若是個容貌姣好的女子做這般姿態(tài),或許還能惹人憐愛,可偏這矮個丫鬟長得實在普通,眉眼間帶著幾分市井的俗氣,這般忸怩作態(tài),反倒顯得不倫不類,讓人看著直皺眉頭。
季清歡定睛一看,心中不禁“咯噔”一下,這矮個丫鬟不就是那日在府里罵她蠢貨的那位嘛!她暗自咋舌,這丫鬟還真敢來作死。在這等級森嚴的侯府,三爺向來冷峻,下人們平日里在他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出,她倒好,不僅毫無畏懼,還妄圖用這般輕浮手段吸引三爺注意,不知是該夸她勇氣可嘉,還是嘆她腦子糊涂,被門擠了都不為過。
季清歡心里冷哼一聲,一方面慶幸自己今日撞見這一幕,往后說不定有了拿捏這丫鬟的把柄;另一方面,又有些擔(dān)憂三爺?shù)姆磻?yīng),若是遷怒眾人,自己這無辜受累可就冤枉了。無意間看到這些季清歡感覺自己的脊背隱隱發(fā)寒,因此她決定還是不要貿(mào)然前去,便繼續(xù)趴在石頭上,從邊緣偷偷的探出一對眼睛,仔細觀察著當前的發(fā)展局勢。
山林間愈發(fā)靜謐,季清歡藏在巨石之后,目光緊鎖不遠處那令人揪心的場景。
賀書禮身邊平日里形影不離的小廝蕭山,此刻竟不知去處,唯留那個莽撞無知、“腦袋被門擠了”的矮個丫鬟,在三爺面前毫無自知之明地賣弄風(fēng)騷。
因所處位置不算絕佳,季清歡只能瞧見賀書禮坐在輪椅上的側(cè)影。他半張臉隱于背光處,仿若蒙著一層神秘面紗,雙手隨意地搭在腿上,遠遠望去,修長纖細的手指像是被日光鍍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散發(fā)著冷硬的質(zhì)感。三爺姿態(tài)慵懶,眼瞼低垂,側(cè)顏平靜得仿若一泓深不見底的寒潭,波瀾不驚??杉厩鍤g卻分明能感受到,他周身散發(fā)的那一絲陰沉,似是醞釀著一場風(fēng)暴,讓人膽寒。她暗自揣測,這般沉穩(wěn)的三爺,內(nèi)心定是如深海般平靜,輕易不會為這點小事動容。
季清歡悄悄將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尋思著,即便賀書禮再怎么厭煩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總不至于為此痛下殺手,何況蕭山不在,沒了幫手,料想他也難以動真格。可接下來發(fā)生的事,卻如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她的“自以為是”上。
賀書禮用自己的行為使季清歡明白了花兒為什么這么紅。
矮個丫鬟鼓足了勇氣,漲紅著臉,好不容易才低聲向賀書禮表明心意。
語畢,她緩緩蹲下身子,試圖與輪椅上的賀書禮平齊對視,那姿態(tài)仿佛是在展現(xiàn)自己的“貼心”。緊接著,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賀書禮的雙腿上,盯了好一會兒,眼神里滿是惋惜與同情,仿佛她是這世上最悲憫之人。
片刻后,她像是被什么驅(qū)使著,做出了一個膽大包天的舉動——只見她毫不猶豫地趴了上去,雙手輕輕搭在賀書禮的肩頭,嘴里還念念有詞,像是在訴說著深情,又像是給自己壯膽。
季清歡躲在石頭后,目睹這一切,心中滿是不屑。她暗自腹誹,這丫鬟行徑實在是卑劣,又想攀高枝享受榮華,又要裝出一副楚楚可憐、委曲求全的模樣,當真是又要當婊子又想立牌坊,令人不齒。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心里既鄙夷又好奇,迫切想看看賀三爺會如何處置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賀書禮始終低垂著眼瞼,靜靜地低頭凝視著趴在身上的丫鬟,身形如泥胎木偶一般,一動不動。季清歡的心卻隨著這份寂靜愈發(fā)緊繃,她深知,三爺越是這般毫無動靜,后續(xù)的風(fēng)暴便可能越是猛烈。果不其然……
賀書禮的雙手緩緩從背后摸出,季清歡瞪大了眼睛,只見他手中握著一條白棕色的長繩,在日光下泛著冷冽的光。緊接著,三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帶有繩套的一端猛然套向丫鬟的脖子,雙手狠狠發(fā)力,死死地勒住。他嘴角微微上揚,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弧度,聲音低沉而冰冷:“何況三爺還是那副可憐樣子,若能伺候三爺,即便委屈些,榮華富貴卻可是有的了?!?p> 那矮個丫鬟驚恐地瞪大雙眼,眼珠似要凸出眼眶,猛然間,她想起來了,三爺口中所言,正是那日她與同伴在后山上閑聊時,大放厥詞說過的原話,她自己都忘了。
此刻,驚慌如潮水般將她淹沒,她像只瀕死的野獸般拼命掙扎,雙手胡亂地抓撓著脖頸處的繩索,雙腳在地上蹬踹,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嘴里發(fā)出含糊不清的求饒聲,可三爺?shù)氖?,卻沒有半分松動……
季清歡嚇得捂住嘴巴,大氣都不敢出,她從未想過三爺會如此決絕狠厲。此刻,她只覺周身寒意徹骨,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拽入了冰窖。
這侯門之中,人命竟如草芥,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fù)。她瑟縮著身子,心中不停盤算,往后的日子,自己必須如履薄冰,方能在這吃人的地方尋得一絲生機……山風(fēng)呼嘯而過,像是為這場血腥的鬧劇奏響挽歌。
賀書禮附下身去,稍稍貼近丫鬟,手里的繩子拽的更緊了,目光陰沉地問道:“我很可憐?伺候我委屈你了?還想做主子?就憑你?”
矮個丫鬟胡亂蹬著雙腿,拼命地掙扎著,雙手扯著脖子上的繩套,整張臉因為脖子被勒緊了,而憋得通紅,呼吸極度困難,口唇、顏面青紫,眼珠圓睜,舌頭外吊。
變故陡生,季清歡反應(yīng)不及,愣愣的瞪著眼看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打了一個激靈。嚇得心一下緊縮起來,好像冰涼的蛇爬上了脊背。耳朵里嗡地一聲,覺得全身仿佛微塵似地進散了。
賀書禮現(xiàn)在的行為……在殺人!
季清歡感覺頭皮發(fā)麻,連帶著自己都有些呼吸困難。她并不是什么白蓮花圣母婊,但她還是有良知,即便是在這個封建社會,主子有處罰丫鬟的權(quán)利,但是動私刑直接要人命也是不允許的,賀書禮現(xiàn)在簡直就是在違法犯罪?。?p> 丫鬟嘶啞的呼叫聲頻繁的刺激著季清歡當前正在發(fā)生什么事。
季清歡心口像有什么填著,壓著,箍著,緊緊地連氣也不能吐。雙腿發(fā)軟,自己努力嘗試終于緩過勁兒來,但是她的心口仍然砰砰砰地跳,冷靜了片刻,便拔腿往外沖,飛身撲過去,自己雖然很害怕,但還是選擇抓住賀書禮手腕子,大聲喊道:“三爺!仔細著您的手疼!您的手都已經(jīng)勒紅了……快松開!”嘴上這么說著,季清歡手上卻在賀書禮手里的長繩上,她現(xiàn)在一心只想把丫鬟從他手里解救出來,畢竟這是一條人命,不能任由他如此殘害。
但是她忘記了,賀書禮即使看似羸弱,身形單薄,但他畢竟是男子,受傷之前也是文武雙全的,即使現(xiàn)在坐在輪椅上,但他一直都有鍛煉自己手腕的靈活度,所以賀書禮手腕上的力道卻不小,她使出了吃奶的勁兒都硬是掰不開!而且賀書禮只是機械性地扭過頭,直勾勾地看著她,目光陰森,使人不寒而栗,季清歡的小心臟都經(jīng)受不住他那銳利的目光。
就在季清歡黔驢之計之際,賀書禮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隱隱約約嗅到一股雙團糕味兒,他想起今天所食用的軟糯的糕點里摻了紅豆、糖粉,因此便有片刻失神,手上的繩子就松了。
險些被勒死的丫鬟借著賀書禮這一刻的失神,連忙縮回腦袋,趕緊往后退了兩步,靠在身后大石頭上,猛地咳嗽幾口,嗓音嘶啞地哭了起來。
終于把人救下來了,但是季清歡卻心如擂鼓,緩緩抬起因為害怕而泛紅的眼眶對上賀書禮陰沉的目光。
這是季清歡第一次真正的面對賀書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