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水富足的山谷里,植物長勢茂密旺盛。很多薔薇科的植物,都比平??吹降脑录尽⒚倒宕謮?,就連枝杈上布滿的尖刺都比城市里的更密集,更堅硬。
特別是碗口粗細(xì)的主干上,每個硬刺有兩三公分長,如一把把鋒利的小刀。
而此刻,艾亦沉的手正抓在其中一枝主干上。
顧深大驚失色,又心如刀絞。
“趙瑾航,你放開艾亦沉?!彼旅娲蠛啊?p> “不行,”趙瑾航連眼睛都不敢睜開,“我恐高?!?p> “你放開他,你死不了。”
“我不要,我不行,我不拒絕。”趙瑾航拒絕三連。
顧深氣得胡亂抓了一把泥草扔了下去。
草根帶著泥土直接砸到趙瑾航頭上,可他仍然不松手。
“深深,別這樣,“艾亦沉,“我不疼?!?p> 不可能不疼!
她剛剛不過只抓了一根細(xì)枝,就疼得握不住,不知道艾亦沉是如何忍受這種疼痛的。
“趙瑾航,你不放是吧?!鳖櫳钅税涯樕喜恢怯晁€是淚水,“好,我放?!?p> 哪怕減輕一絲艾亦沉身上的重量,他是不是就不會那么疼了?
顧深松開艾亦沉,該抓住旁邊的草皮。
艾亦沉一驚,“你要干什么?”
“我先上去,然后想辦法救你們。”
“你怎么上去?”
顧深想過了,為今之計,只有借助這根帶刺的植物,然后下一步再挪到那塊凸起的石頭上。
艾亦沉像是看穿了顧深的想法,果斷阻止,“不行?!?p> “沒事,讓我試試?!鳖櫳钆滤恍牛值?,“剛剛我是沒注意到上面帶刺,現(xiàn)在我有心理準(zhǔn)備了?!?p> 她說完不等艾亦沉回應(yīng),左手抓住草皮,右手向上,看準(zhǔn)了那根斜伸出來滿是鋒利尖刺的樹枝,用力一蹬。
竟然抓了個空。
泥土砂石簌簌下落。
顧深疑惑地看向阻止她的艾亦沉,若不是他剛剛用力攬住他的腰,她斷不可能抓空。
“怎么了?”
她靠在他胸前疑惑不解。
“不行,深深。”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可以的,這樣我們就都能得救了?!?p> “不行,”艾亦沉胸腔里發(fā)出的聲音沉悶的在雨中響起,“很疼?!?p> “不怕。我很能忍的,我以前受過比這還嚴(yán)重的傷,我都忍過來了。”
“可我忍不了,”艾亦沉,“只要一想到你會受傷,我的心很疼?!?p> 她受傷,他會心疼。
……
顧深的心臟猛地收縮,大腦一片空白,遲遲說不出話來。
雨霧后那一雙清澈動情的眼睛像對她訴說著深情的秘密,仿佛有什么溫暖而甜蜜的東西沿著血液向四肢百骸擴(kuò)散。
下面的趙瑾航又開始鬼哭狼嚎。
“喂,艾亦沉,你倒是想想辦法啊!咱們總不能一直這樣掛到明天早上吧?!?p> 顧深剛想再勸一下艾亦沉,只聽他柔聲問道。
“深深,你相信我嗎?”
顧深訥訥點頭。
“抱緊我?!?p> 下一秒,艾亦沉松開了握在樹枝上的手。
三個人一起向下、墜落。
……
雖然是夏季,可山里的河水依然刺骨。
這突如其來的暴雨已經(jīng)夠冷的了,可全身浸入河水后才知道暴雨的冷,與這山間河水的冷相比,簡直小巫見大巫。
一瞬間,心臟似乎都麻痹了。
艾亦沉果然說到做到,一直緊緊抱著她。
顧深掙扎著從水里爬起來,剛一站穩(wěn),就急切地去看艾亦沉的手。
滿手血窟窿,剛冒出來的血被雨水沖走,馬上又冒出新的血來。
艾亦沉迅速地把殘留在上面的刺拔出來,看都不看直接扔進(jìn)了河水。
那些大小不一的尖刺,少說也有1公分,長的將近2公分,幾乎全部沒入手掌。
顧深不忍再看。
拉著艾亦沉胳膊,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很是奇怪,她剛剛一個人摔下來那么多遍都沒哭,這會卻忍不住淚流滿面。淚水混在雨水里,很快消失不見。
在顧深的潛意識里,她一直相信艾亦沉?xí)砭人?,所以從沒想過放棄,也從沒感到絕望。
可是現(xiàn)在連艾亦沉都掉了下來,還受了傷……
完蛋了,不可能再爬上去了。
熱水澡沒了、熱咖啡也沒了。
她狠狠剜了趙瑾航一眼。要不是這慫貨,她和艾亦沉早上去了。
此刻的趙瑾航站在溪流里,正在釋放大難不死的驚喜,大嚷大叫,“我沒死!顧深!我竟然沒死!太好啦!”
他是絕地逢生,驚喜交加??伤齾s是由生入死,絕望至極。
顧深氣得完全不想搭理他。
她從趙瑾航的那個高度不知道摔下去多少遍,當(dāng)然知道他不會死。不然她也不會讓他放手。
他那時候要是放手,她和艾亦沉肯定能爬上去,到時候再找人來救他就行了。
可他偏偏膽小的要命!
這下好了,他趙謹(jǐn)航的一小跤終于還是變成了三個人的一大跤。三個人全都困在這破山溝,就等著山洪爆發(fā),淹死在這里好了。
艾亦沉處理完手上的刺,收起手心,不再讓顧深看。
旁邊兩個人,一個神色哀戚好像下一秒就要丟掉小命,另一個則興奮不已好像剛剛獲得新生。
悲觀大可不必,欣喜也為時尚早。
艾亦沉嘆口氣,按下無奈,環(huán)顧山勢。
兩邊都是山,只有頭頂狹長的一條被烏云填滿。
山頂烏云滾滾,閃電在云層里乍現(xiàn),暴雨的中心明顯不在這里。沒算錯的話,水庫離他們應(yīng)該不遠(yuǎn)。
萬一水庫泄洪,影響到這條河水,那后果不堪設(shè)想。
“這雨不知道要下多久,”艾亦沉嚴(yán)肅道,“我們得抓緊時間走?!?p> 顧深抹了把臉上不知是雨還是淚,狐疑道,“走?不是爬嗎?”
“太滑了,雨勢又大,再爬發(fā)生滑坡也說一定。”艾亦沉瞟了趙瑾航一眼,“何況這人應(yīng)該是沒膽子再爬的?!?p> 趙瑾航見艾亦沉cue他,不由得訕訕,“恐高癥是一種病,需要的是同情,不是嘲笑。再說,我本來是想救你們的?!?p> 趙瑾航一身狼狽,西裝全貼在身上,和早上來時判若兩人。
顧深黯然。
如果不是因為她,趙瑾航也不會來,更不會落到這個境地。
說到底是她連累了他們。
這么一想,顧深不僅對趙瑾航恨不起來,反而充滿愧疚。
“這地方離基地不遠(yuǎn),沿著這座矮山往下走,只要繞過去,應(yīng)該就能回基地了?!卑喑晾潇o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