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教官,這就容易找了,從親兵旗抽調(diào),按照平時的考核成績和靳一川的個人推薦,一部分安排做教官,一部分安排做學(xué)兵大隊總、區(qū)隊總等等。
勉勉強強湊夠了教官的人數(shù),叆陽講武學(xué)堂第一期學(xué)兵就這么開學(xué)了。
只不過,身為學(xué)堂的掛名堂長,開學(xué)儀式上,葉富卻以巡視城防為名,并沒有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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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開學(xué)儀式,大概有些類似于后世的開工飯。
職任叆陽講武學(xué)堂總教諭的許高卓走馬上任,簡簡單單的說了幾句不疼不癢鼓勵的話,然后便是吩咐伙頭兵上菜。
一個圓木桌坐一個小隊,一共十名學(xué)兵圍成一圈。學(xué)兵加上教官,一共三十多張桌子。每一桌都是四涼八熱一道湯,葷素搭配合理,在這個很多人連飯都吃不上的時代,對于這些底層上來的學(xué)兵而言,簡直是看一看都覺得誘人。主食是白米飯、白面饅頭,敞開了吃,平日里,即便是甲等灶,都吃不上這個。
雖然開學(xué)第一天沒能看到葉富,的確有些遺憾。但就這么一桌豐盛的菜肴,也足以讓他們開心上好一陣子了。也就是這時代沒有手機,否則,非得挨個發(fā)朋友圈,跟原來的苦弟兄們好好的炫耀炫耀不可。
盡管絕大多數(shù)人是滿意的,但任何時候,倒是都少不了一些不太和諧的聲音。
譬如第五區(qū)隊第三中隊第一小隊的一名學(xué)兵,自從坐下來,就一直在那兒絮絮叨叨的低聲嘟囔著什么。
許高卓剛剛在上面說,他就在下面說。
本想著開學(xué)第一天,彼此之間都留一些顏面。順便,也是希望這些學(xué)兵可以過好這接下來一年的學(xué)業(yè)期中唯一可以稱得上舒服的一天。許高卓便什么都沒有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說完話便下去命令開席。
可誰知道?吃著飯,這么好的菜,居然都堵不上某些人的嘴!
許高卓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背著手走過去。
“還說是挑的什么精兵呢!先前,我還當是葉大人要訓(xùn)練嫡系,這才報的名。不然的話,我在隊里的時候,那也是一人之下,很多人之上嘛!何苦來受這個活罪?”
身旁有同小隊的好心學(xué)兵提醒他,“快少說兩句吧,這么好的飯菜,就算是受活罪,那咱們也認了??!畢竟,當初考進來,不是也沒人逼咱們?更何況,你看看這菜,我長這么大,都還從來沒吃過!只在飯館里看到過旁人吃!快吃飯吧!別抱怨了!”
“抱怨?我抱怨?”那學(xué)兵儼然很不服氣的樣子,“你們沒聽說嗎?咱們這些人,以后就是要做大事的!葉大人親自下令揀選,給你這么好的東西吃,難道還不足以證明重視嗎?但葉大人這事兒做的還真的是不好,他不親自來,大伙兒怎么能夠相信他是看重大伙兒的呢?就算有再好的飯菜吃,依我看,也不如大人來說兩句話,來得提氣?!?p> 他正說話間,冷不防就看到人影投在了自己的碗中。他愣了一愣,隨后抬了頭,“許總教諭……”
“站起來!”許高卓面色嚴肅,命令道。
那學(xué)兵猶豫了一下,梗著脖子站起來,儼然是極不服氣的樣子。
許高卓眸光一冷,對他說道:“報上你的姓名,軍職,所屬學(xué)兵隊編號?!?p> 學(xué)兵仰著頭,回答道:“回大人的話,卑職耿榮祥,職任副隊總,現(xiàn)為學(xué)兵大隊第五區(qū)隊第三中隊第一小隊學(xué)兵。”
“你還知道自己是個學(xué)兵?。俊痹S高卓哼了一聲道,“一人之下,很多人之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大學(xué)士呢!第一天入學(xué)堂,就囂張跋扈,胡言亂語,是誰教給你這樣的規(guī)矩的!”
“沒人教我!”耿榮祥回答道,“若是卑職早就被教好了,那還進學(xué)堂做什么?學(xué)堂,不就是教人的地方嗎?現(xiàn)在還什么都沒教,沒學(xué)好又不能怪我!”
耿榮祥的一番強詞奪理,讓許高卓實在是大開了眼界。
許高卓身后跟著的,正是葉富從親兵旗抽調(diào)的教官和各隊總們,他們就是這些學(xué)兵未來一年內(nèi)的直接上級,可以說,就是直接決定了他們從今往后的每一天到底是吃飯還是吃沙子的人。
第一天進學(xué)堂,對于這些人的頭兒,耿榮祥居然敢直言頂撞,一點兒面子都不給,這簡直是許高卓從來都沒有想到過的事情。
因此,被他這么一頂撞,倒是難得的愣了片刻。
隨后,許高卓的眉頭便緊緊地皺了起來。
過了片刻,他招呼道:“麻小六!”
麻小六立馬上前一步,“卑職在!”
許高卓指了指耿榮祥,問他道:“這是你的兵嗎?”
許高卓原本的意思,說得應(yīng)當是,問麻小六,這耿榮祥現(xiàn)在是不是他的兵,是不是歸他管束。
但讓許高卓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位名叫耿榮祥的副隊總,很不幸的,就是出自葉富當初帶來的那一總旗的親兵。
來到這里,最初被分下去做副隊總,聽說講武學(xué)堂成立,就報了名參加。因為素質(zhì)比較優(yōu)秀,所以,理所當然的被錄取。
他從前的頂頭上司,正是麻小六!
麻小六顯然領(lǐng)悟錯了許高卓的意思,他當即回答道:“回總教諭的話,此人從前是夜不收,后來做了大人的親兵,正是卑職的部下。大人初到叆陽后不久,整軍經(jīng)武的時候,將他下放任副隊總?cè)チ恕!?p> 許高卓氣得要吐血。
眼看著,耿榮祥原本已經(jīng)稍稍被打壓下去分毫的氣焰,蹭蹭的又竄了起來。隱隱還有了燎原之勢,不可阻擋的模樣。
他原本是打著主意,讓麻小六殺一殺此人的威風(fēng)??陕樾×@一番話說出來,那根本就談不上殺威風(fēng),而分明是說耿榮祥是葉富的嫡系,明目張膽的在給耿榮祥撐腰啊!
偏偏麻小六又并非是普通的教官,抑或是隊總。
他是葉富任命的學(xué)兵大隊的大隊總,這三百名學(xué)兵,衣食住行都要聽他的,訓(xùn)練,更是沒有他的輔助就無法順利進行。
許高卓太知道麻小六在葉富心中的地位了,這是正經(jīng)的嫡系,要有大用的!
不知別人如何,反正許高卓自認是得罪不起他的。
見他不知道是揣著明白裝糊涂,還是真的糊涂,許高卓一時間,也有些沒有辦法了。
這么一來,耿榮祥氣焰更為囂張,昂起的腦袋,幾乎就頂?shù)教焐稀?p> 這么著可不行,許高卓心中太明白,這第一次如果不能壓服這些學(xué)兵,那接下來的訓(xùn)練,就會處處有麻煩,于是,他冷著臉對麻小六道:“既然是你的兵,那他這隨意跟官長頂撞,胡言亂語、擾亂軍心的事情,就請你管束一下吧。”
麻小六也覺得耿榮祥今天怕是吃了火藥了,往口口雖然也不太服管束,但向來也不是這么嘴碎的人吶!更何況,許高卓是葉富親自任命的總教諭,若是把他惹火了,那不是明擺著跟葉富過不去嘛!麻小六太知道了,這種時候,他必須要站在許高卓這一邊,處理的結(jié)果才會讓葉富滿意。
于是,出于維護許高卓威嚴的想法,他冷下臉,對著耿榮祥說道:“耿榮祥!你剛剛那是什么態(tài)度?誰準許你對上官如此無禮的!還不道歉!”
耿榮祥不服氣道:“大人都說不隨意因言罪人,卑職不過多說了兩句罷了,即便說得不對,總教諭也可以指出,那樣,卑職自會改正。可總教諭明顯沒有道理,憑什么要卑職道歉?難道,就只是因為他是總教諭嗎?”
“這……”麻小六被耿榮祥當眾頂撞了這么一句,眼看著學(xué)兵們紛紛都朝著這邊看過來,他不禁也覺得有些面子上不太掛得住了,于是,疾言令色起來,“你這是說得什么話?許總教諭是什么人?是你能隨便頂撞的嗎?當眾頂撞,就是你的過失!要知道,就連大人,對許總教諭那都是格外尊重的!難不成,你比大人還要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