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富卻不管這些,只繼續(xù)說道:“敵強(qiáng)我弱,在短時間之內(nèi),硬碰硬絕沒有我們的好處。我們能夠用的,就是一個聰明的腦袋,靠著老祖宗傳給我們的孫子兵法、三十六計,各種陣法、兵器,來戰(zhàn)勝無論體力或是騎射都遠(yuǎn)超于我們的韃子兵。所以,如何隱蔽自己,讓自己以最小的損失,贏得最大的戰(zhàn)果,這就是我們所必須要學(xué)會的事情!再者說,兵源不足,這也是我們的硬傷!”
王致這才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同意了葉富的看法。
葉富趁熱打鐵,推了推手下的圖譜對他道:“既然沒問題了,那就加緊趕制吧。熊經(jīng)略尋邊一城一城很快就會到這里,到時候,我們起碼要給講武學(xué)堂的學(xué)兵們每人弄上一套先穿著才行?。 ?p> 早春三月,遼東大地上卻還沒有半點(diǎn)兒回暖的跡象。冰封千里,是真正的春寒料峭。漫地大雪被寒風(fēng)刮著胡亂翻飛,不時打落在行路人的身上。
此時,遼東靠近寬甸防線的一條狹窄山路上,一隊騎兵正快速行進(jìn)。
“經(jīng)略,再往前不到半個時辰,就是叆陽軍堡了,屬寬甸防線叆陽守備轄下,是個很大的軍堡。到了那兒,咱們就可以歇個腳了!”
被稱作經(jīng)略的人武將打扮,身披著輕甲,騎坐在馬背上。聞言勒停了戰(zhàn)馬,伸手抹了把吹在臉上糊住了眉毛、胡子的冰晶,搓了搓雙手。舉目四顧,不見半分的人煙。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嘆道:“但愿可以快一點(diǎn)到啊!這天氣,可真是受不了!也不知道,寬叆防線的士兵都如何了?聽說他們過得慘,大冷的天,棉衣都沒有一件。令將士如此受苦,實(shí)在是我等的失職??!”
“大人怎么說這樣的話?”隨從笑道,“您愛兵如子,這是盡人皆知的事情。更何況,時已入春,天氣馬上就要暖和起來了。想來,士兵們的苦日子,就要到了?!?p> 熊廷弼催馬前行,眉頭緊緊皺著,他輕輕搖頭道:“你啊,到底還是閱歷淺,這戰(zhàn)局看得實(shí)在是不夠透徹!你道天氣轉(zhuǎn)暖,弟兄們的日子就會好過嗎?這是異想天開!天氣轉(zhuǎn)暖,更加適宜韃子劫掠。寬甸地處與后金交界處,更是首當(dāng)其沖的苦地方。這里的日子,是真的不好過?。 ?p> 熊廷弼一馬當(dāng)先,走在最前頭。
身后是保護(hù)他的騎兵,只有二十多人。
就這么一邊聊著,一邊走著,不知不覺之中,他竟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還不待反應(yīng)過來到底是哪里不對,他只覺得自己馬頭突然一歪,整個馬身迅速向下墜去。時間倉促之下,他實(shí)在是來不及反應(yīng)。連人帶馬,一個猛子便扎入了雪中。
等他好不容易從雪坑里面爬起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隨同他的那二十幾個騎兵竟和他都是相同的命運(yùn)。有運(yùn)氣稍好的,倒是沒有受什么傷。運(yùn)氣不好的,則難免扭傷了腳,坐在地上哼哼。
事情發(fā)生得太過突然,熊廷弼完全沒有料到。
按住腰刀,警惕的向上一看,他頓時連冷汗都驚了出來。
雪坑不小,深度應(yīng)當(dāng)足有兩人高。
二十幾個人,連同著戰(zhàn)馬摔在里面,竟然還能分別占據(jù)小小的一塊地方。足以見得,其底部寬度也是不容小覷的。
雪坑上方,一隊白衣士兵手持著神臂弩,閃著寒芒的箭頭正如同死神的鐮刀,死死地釘住了下面的每一個人。
韃子?
熊廷弼心中如此一驚。
但隨即,心中就稍稍放下。
雖然這些人的裝束和大明軍隊稍有不同,但總得而言,還能看得出是自己人。若非是逃兵、叛將,估計問題就不會太大了。
如此一來,熊廷弼強(qiáng)穩(wěn)住心神,對著上面喊道:“你們是誰!”
“我們是誰?”領(lǐng)頭的人倒是沒有摘下背在身上的弓弩,而是按著腰間的橫刀,上前半步。眼神朝著下面一瞥,冷笑道,“我倒是還想知道,你們是誰呢!這里是叆陽守備葉富葉大人手下的寬叆防線,距離堡城不過半個時辰的路。這個鬼天氣,平日里荒不見人,你們出現(xiàn)在這里已經(jīng)是夠可疑的了!更何況,你們居然還騎著馬,跨著刀。老實(shí)說,是哪里的逃兵?”
“混賬!”熊廷弼還尚未說什么,那隨從就已經(jīng)猛地吼了一聲,跳起來,怒斥道:“你們可知你們做了什么?這位是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遼東經(jīng)略,熊廷弼熊大人!你們闖了大禍了!你們這些**,還不快快下馬就縛,給熊大人賠禮?否則,待會兒連累了你家守備大人,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熊廷弼聽了這話,固然是輕輕蹙了蹙眉,但并未說什么。
反倒是上頭那領(lǐng)頭人一愣,隨后大笑道:“你們的消息倒是靈通!我家大人也說,最近熊大帥要來巡邊的。叫我等加強(qiáng)防衛(wèi),不得有誤。以免那些不要命的韃子抑或是流匪,攪擾了熊大帥的好心情。想不到,連你們都知道了?還敢冒充?我看你們是真的活夠了!奉勸你們一句,還是早早的老實(shí)交代了吧?否則的話,到時候送你們?nèi)チ碎愅醯睿銈兛删蜎]有這個機(jī)會了。”
“你……”隨從還想再說,卻被熊廷弼攔下。
熊廷弼仰著頭,問那領(lǐng)頭人道:“你是叆陽守備葉富的部屬?怎么穿成這樣?”
那領(lǐng)頭人聽了這話,仿若是很得意的樣子,仰著頭,炫耀道:“你還不知道呢吧?咱們大人對大伙兒好得很!前一陣子不是滅了一伙韃子兵嗎?還抄剿了罪將許品功的府邸。得的錢財,全都用于給咱們趕制冬裝。大人說了,吃飽了、穿暖了,打仗才有力氣!身上有了力氣,心里自然就有底氣!這冬裝還是大人親自讓人做的,說是一來,白布便宜,可以省下些錢。二來,這遼東漫天大雪,白色最易隱蔽!”
說到這里,那領(lǐng)頭人就更是得意。
“怎么樣?剛剛弟兄們就埋伏在周圍,離你們那么近,你們都看不到吧?這就叫隱蔽!隱蔽好了,出奇制勝!就像現(xiàn)在這樣!咱們是高高在上,你們呢?哼,階下囚!”領(lǐng)頭人搖頭晃腦地說完,才又對他們說道:“看你們這樣子,似乎也是咱們大明的兵吧?怎么就這么想不開,要去當(dāng)流匪呢?饑一頓飽一頓的。莫不如投了我們吧!大人宅心仁厚,只要愿意一塊兒殺韃子,那就是自己人!以后,有我們的一份兒,就少不了你們的!怎么樣?考慮考慮?”
熊廷弼心下思忱,還真的是難得,竟然會遇到這些人。否則,有些事情,他還得仔細(xì)去琢磨,才能琢磨得出來。哪里像是現(xiàn)在?他還什么都沒有問過呢!人家就竹筒倒豆子,該說的都說了。
叆陽軍堡,叆陽守備衙門后院,書房中。
得知葉富布置的許高卓如遭晴天霹靂,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好半天都緩不過神兒來。
葉富笑吟吟的看著他,“怎么?這個表情的意思是……驚嘆?我知道,我這個辦法還不錯,但也不用這么驚嘆吧?”
許高卓深吸口氣,好不容易才緩過神。對著葉富,便是一陣搖頭。
“大人!”許高卓幾乎是帶著哭腔喊道,“設(shè)若我知道,您竟是如此的膽大包天,真不如當(dāng)日就被您一刀砍了,還來得更痛快些啊!”
“這叫什么話?”葉富笑道,“大好的前途就在眼前,你現(xiàn)在卻要跟我提死,這是什么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