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話 死亡的序幕【新書求收藏】
那一晚過后,張班長再也沒有給大家講過評書。
趙玧找到了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死了。
尸體安安靜靜的背靠著一棵大樺樹,半闔著重重的眼瞼。
沒有了生氣的眼珠還殘留著黑乎乎的血絲。
手里還緊握著鈍掉的長刀。
他的前方倒下了二十幾只地精,敵人淌出的鮮血將地上的苔蘚也染成了墨紅色。
同伴的逝去,地精們雖然沒有感到哀傷,但敵人的猖狂讓他們感到暴跳如雷。
他們生性嫉妒,因為個體弱小,所以更憎惡比自己強大而狂妄的敵人。
因此活下來的地精們?yōu)榱藞髲?fù)他,一哄而上,將他亂刀砍死。
然后拋開他的肚子,取走了五臟六腑。
還把糞便扔在他的臉上。
這種污穢的行為其實是地精們的詛咒——因為它們相信這樣做可以讓敵人的亡魂永不超生、受盡折磨。
其實他本不用死的。
聽活下來的戰(zhàn)友講述,張班長本來已經(jīng)跑出了地精的包圍圈,但清點人數(shù)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班里有一個兄弟掉了隊。
他不愿意丟下兄弟,于是準(zhǔn)備只身返回營救。
大家都知道他不可能救回戰(zhàn)友,也明白這是一場有去無回的冒險,紛紛苦勸——希望他可以放棄這一次毫無意義的行動。
他笑了笑,說:“雖然斥侯軍天生就是被包圍的命,但我老張絕丟下任何一個兄弟……”
說完提刀進入了包圍圈。
一個班的弟兄怒目圓睜,也提刀跟隨了班長的步伐。
就這樣,這個班的六個弟兄踏上了這場在連長認(rèn)為“無比愚蠢”的冒險。
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遭遇了什么,但那一夜,林子里的喊殺聲一直到凌晨三點左右才停歇。
隨后山林傳出了張班長的戲腔。
他唱的是《長坂坡》。
聲音洪亮,勢如大江。
“劍光如霜馬如飛,單騎沖開長坂圍。保定懷中一幼主,將軍今日顯神威,哎呀……”
戲曲剛響,卻很快終了。
趙玧和幸存的隊友躲藏在遠(yuǎn)處的山梁里親睹著了這場瘋狂的行動和殘劇。
他們最終沒有救出隊友,反而把自己搭了進去。
但除了嚴(yán)苛的連長,沒有人會說他們的行動無比愚蠢。
對于他們的犧牲,大家并沒有感到惋惜,反而替他們感到慶幸。
因為這一場行動的結(jié)局在一開始便已經(jīng)注定。
死亡,也許是一種解脫。
他們與其哀慟,不如說是一種羨慕。
“你們這幫愚蠢的混蛋,給老子起來啊……”
那是他從軍以來第一次見到連長掉下眼淚。
古人說,征戰(zhàn)疆場,馬革裹尸是軍人的榮耀。
但這些連自己究竟是為了什么而付出生命都不知道的戰(zhàn)友,卻連一個足以安睡的墓穴也得不到。
因為要疾速行軍的關(guān)系,他們放棄了掩埋戰(zhàn)友的尸體。
甚至為了不暴露行蹤,他們連火化戰(zhàn)友的尸體也無法辦到。
朝陽升起,清晨的微風(fēng)寒冷刺骨。
死的人再也不會醒來。
活著的人卻需要繼續(xù)走下去。
直到任務(wù)完成。
直到停止心跳。
趙玧看向遠(yuǎn)方的天空,死神似乎在向他微笑。
也許我會死,但我是一個勇敢的軍人!
人都有一死,重點是你在死之前是否擁有過信仰并為她付出一切。
半個月的時間,他們到達(dá)了邊軍所能到達(dá)過的最遠(yuǎn)的地方——亡魂淵。
亡魂淵,是距離落日要塞一千里之外的某個地方,顧名思義這里有一個巨大的深淵,深不可測。
傳說每到夜里便會聽到深淵里無數(shù)的亡魂的嚎叫。
要通過這個深淵唯一的辦法便是經(jīng)過深淵上方的一座古老的索橋。
穿過這個橋便到達(dá)了“未知之域”——南方魔種之王霍雷的領(lǐng)土。
站在橋上,趙玧瑟瑟發(fā)抖。
索橋年代久遠(yuǎn),似乎是上個文明的遺存。
雖然為了便于入侵,魔種對它進行了修復(fù),但是大家還是懷疑這些古老的朽木,很可能會因為承受不住身軀的重量而紛紛斷裂。
眼前是漫天的云霧。
腳下是萬仞深淵。
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
“快速通過——如果遇到敵方斥候,迅速用弓弩射殺……”
趙國安無比冷靜地下達(dá)了行軍的命令。
率先士卒,走在前方。
一對弓弩兵緊緊跟在他的身后。
趙云猶豫了一下,心一橫也踏上了索橋……
索性一路上有驚無險,十幾來人迅速通過亡魂淵。
走過亡魂淵,行了幾十里路之后便來到草原和山林接壤的地帶。
他們疲憊不堪,趙國安下令做短暫的休息。
趙玧手抱弓弩在幾十米外放哨。
他一邊啃著血淋淋的魚塊,一邊用銳利的鷹眼盯著四周的動靜。
“什么人?”
他忽然舉起弓弩對準(zhǔn)身后,見到來人,隨即放下。
“連長……”
來人是一臉疲憊的趙國安。
趙國安問,“有異常嗎?”
趙玧搖頭。
兩人忽然陷入了沉默。
“你的母親……”
趙國率先打破沉默,他才開口,話語頓時嗝塞。
只見趙玧猛然抬起弓弩對準(zhǔn)他。
“你要干什……”
話音未落,弩弦振動的聲音傳入他的耳畔。
“嘭……”
一道黑影倒在了他的身后。
趙國安回身一看,霍然是一只兇面獠牙的劍齒首。
趙玧心驚膽戰(zhàn)。
趙國安則露出欣慰的笑容。
“連長出了什么事?”
其余的戰(zhàn)士聞聲迅速趕過來支援。
看到倒在地上血流如注的劍齒虎獸,紛紛大吃一驚。
“沒事兒,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眾人被趙國安打發(fā)走。
“謝謝!”
“沒事!”
兩人間的那份隔閡在無形之中已經(jīng)解開……
寒冷的風(fēng),疲倦的夜。
月明星稀。
趙玧蜷縮于山洞之中,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睡到大慨凌晨時分的時候。
忽然被人叫醒,戰(zhàn)友向他指了指遠(yuǎn)處血紅的天空。
他頓時陷入了震驚。
那是什么?
他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前方有情況——集合!”
趙國安拉長了聲音,迅速把隊伍集結(jié)完畢。
趙玧抱著燧火槍,半睡半醒。
“出發(fā)……”
趙國安迅速下達(dá)命令。
作為斥侯軍,任何一個有異常的情況都可能是重要的情報。
他絕不會錯過。
趙玧呵欠連天,跟著隊伍爬樹翻嶺,很快來到了這座山丘的最高處。
眾人鳥瞰之后,頓時嚇得魂不附體。
趙玧的瞌睡蟲當(dāng)場駭死。
冷汗刷刷的從額頭流下。
一張冷靜的臉失去了顏色。
魔種???
竟然是數(shù)之不盡的魔種。
只見山麓之下,草原之中,無數(shù)的魔種朝這里殺來,聲勢浩大。
踢踏聲宛如雷震,點起的火炬照亮了天空。
它們軍容嚴(yán)肅,隊列整齊。
不同的種族排列成軍。
駕馭著巨大翼龍的不死騎兵盤旋于天空。
他們穿戴著黑色的盔甲,手里握著巨大的青銅長矛,數(shù)量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一萬多只。
地精部隊在首領(lǐng)的帶領(lǐng)下,二十只為一排,一列有二十只,沒四百為一個方隊,方隊的數(shù)目難以數(shù)計。
走在最前沿的地精是弓箭手,他們都挎著蜘蛛絲和鐵木制成的長弓,背著一筒黑色的羽箭。
位于中間的是刀兵,他們手握著與手臂等長的短刀,目光兇悍,體型要比前排的弓箭兵略微高大。
位于方隊最后面的則是斧頭兵。它們是每一個方隊中最強悍的戰(zhàn)力,手握著一柄巨大的開山斧,體型和一個成年男人差不多,他們中大多數(shù)都是地精部落當(dāng)中的首領(lǐng)。
而被保護在方隊最中央位置的是一個體型矮小的巫師,它既是這個地精部落里面的族長,也是這個方隊的中樞神經(jīng)。
石像鬼盤旋于天空,數(shù)量鋪天蓋地。
它們的利爪在寒月里閃著駭人的銀光。
尖銳的嘯聲震散了烏云。
蜥蜴魔兵騎著巨大的蒼狼揮舞著尖刀,從地精部隊的身旁一刷而過,不忘嘲笑地精們的羸弱。
因為它們號稱是魔種中最兇猛的騎兵,所過之處,寸草不生,擁有譏諷對方所需要的足夠的資格。
地魔們緊隨著地精們的腳步,他們握緊巨斧,穿戴著簡陋的盔甲,三五成群,絲毫沒有地精們的紀(jì)律性和組織性。
魔種劍士們騎著巨大的骷髏魔馬,和地魔的部隊并立而行,它們雖然是地魔的近親,但體型比地魔高大一倍,外形更加嚇人,實力也不可同類而語。
臭名昭著的食人魔,悠哉悠哉的走在地面的后面,它們在自家領(lǐng)主的率領(lǐng)下結(jié)對而行,或者拿著大刀,或是抱著巨斧,眼里充滿了對下等魔族的蔑視。
與食人魔部隊并肩而行的是更加聲名狼藉的血妖。
它們長著兩個腦袋,尖嘴獠牙,手里的利爪輕輕便可以割開地魔身上那像巖石一樣堅硬的肌膚。
它們喜歡吸食動物的鮮血,,為了便于吸食,于是長了像蛙類一樣的吸管長舌,上面長滿了倒刺,還帶著一個巨大的吸盤。一旦抓住獵物,不把它吸食干凈,絕不會放開。
由于視線的關(guān)系,他們的視線所及只能看到血妖的部隊,但他們不用想也知道后面沒有露面種族還有很多。
他們看到的這是這大軍的冰山一角。
“咕咦……”
前方的偵查軍發(fā)出了警報。
顯然石像鬼的先頭部隊發(fā)現(xiàn)了他們。
蜥蜴騎兵收到命令,調(diào)轉(zhuǎn)目標(biāo)方向,直撲山頭。
趙玧這才發(fā)現(xiàn)由于此前他們太過于震驚,以致于一時間忘了隱蔽身形,犯了一個偵察兵菜鳥都不會輕易犯下的錯誤。
“撤退……”
趙國安果斷命令撤退。
他已經(jīng)得到了邊軍司令部想要的情報。
接下來要做就是全身而退然后把情報送回去……
蜥蜴魔兵跨下的蒼狼熟悉叢林作戰(zhàn),不算陡峭的山勢對它們來說簡直不在話下。
“執(zhí)行預(yù)定方案, A梯隊斷后,B梯隊突圍!”
趙國安見敵軍來的太快,連忙啟動撤退的應(yīng)急預(y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