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災(zāi)民

　　還有一個時辰就到晉城府了，華容的心已經(jīng)開始不平靜了。

　　望著窗外大雨過后的泥濘，看著那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目光呆滯的粗布麻衣，華容的喉嚨像是被堵著一般，引得眼睛也忍不住濕了。

　　“爹爹，您瞧這些人，好可憐?！?p>　　除了可憐，華容想不到別的詞去形容他們。她從未真實地看見過災(zāi)民，如今他們就真實地在自己面前，很是于心不忍。

　　他們衣著襤褸，拖家?guī)Э冢踔遣煌暾耐?。碗中不外乎就是些野菜熬成的稀粥和半塊面餅子。他們互相推讓著，誰都不愿意吃，卻又都忍不住瞟向那個碗。

　　“你吃些吧，再不吃你會受不了的?！蹦腥藗儗⑼脒f給身旁的女人們，而女人們盡管嘴唇都已經(jīng)干裂，卻仍推搡著，最后還是喂到了懷中的孩子口中。

　　望著自己光鮮的衣著，華容覺得是如此不和諧，甚至有些刺眼。

　　“晉城的大水是有史以來最嚴(yán)重的一次，是可憐災(zāi)民了?！比A疏心中也想過此次賑災(zāi)會很嚴(yán)重，卻沒想到會嚴(yán)重到如此程度。晉城方圓百里都是災(zāi)區(qū)，房屋倒塌，災(zāi)民流離失所。

　　“是馬車，有馬車來了。”不知道是誰先看到馬車，其他人都放下一切蜂擁而上，紛紛圍住了馬車。馬車一時間難以前行。

　　“求求你們，給我點吃的吧。求求你們了?！睘?zāi)民扒住馬車就不撒手，在他們看來這是他們活著的最后一根稻草。

　　葉東籬見狀，趕緊上前試圖驅(qū)散災(zāi)民，旁邊的仆婢也都過去幫忙，無奈災(zāi)民太多，馬車在災(zāi)民的搖晃中險些失去平衡，華容緊緊地扒住車窗，她怕摔下去。

　　“老爺，您小心些，災(zāi)民太多，有些控制不住?！比~東籬向著華疏喊道，道路泥濘，又有災(zāi)民阻礙，現(xiàn)在不是向著前行了，而是護(hù)住馬車不倒。

　　但是這樣終究不是辦法，華容一臉焦急，既然走不了那就停下來吧。因而向華疏建議道：“爹爹，我們下車吧，將我們車上帶的干糧都給他們?！?p>　　華疏想了想，便點頭了，吩咐葉東籬照辦。

　　見馬車都停下了，災(zāi)民們也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杜若、繁霜先行下車，過來攙扶華容。

　　“葉管家，為什么現(xiàn)在停車？這里這么臟?！?p>　　一聽這聲音，華容就知道是何柔柔，心中暗道：“你終于活過來了。”

　　自出京城，何柔柔就染上了風(fēng)寒，不與他們同吃同住，身邊僅有貼身侍女梅子照顧。加上心情欠佳，便少言寡語了些，一副看淡世事的模樣。而今聲音聽著中氣十足，華容便知道她已然痊愈了。

　　“回表小姐，這兒災(zāi)民太多，老爺讓停車，將干糧都分給他們。”葉東籬邊解釋邊指揮著手下的人。

　　“把干糧給他們？那我們吃什么？”

　　何柔柔秀眉一蹙，很不情愿地給來往搬運的小廝讓位置，一不小心沒站穩(wěn)，腳下的泥土一下子濺到了她潔白的裙子上，頓時心情更差了，臉拉得更長了。

　　“你怎么做事的？本小姐的裙子都臟了，你眼睛是瞎了嗎？”這些泥點子一下子引燃了何柔柔，她越看身旁低眉順眼的梅子越生氣，不住地掐著她。

　　梅子一臉吃痛卻不敢辯白，只能不住地喊著：“小姐，奴婢知錯了。”

　　“這兒是災(zāi)區(qū)，不是京城。我們來是賑災(zāi)，不是秋游。表小姐，您是否有些沒拎清狀況？”華容毫不客氣地白了何柔柔一眼。當(dāng)初華疏同她說的時候，她以為何柔柔怎么都會顧著家門收斂一些，卻沒想到還是那副德行。

　　倒還不如前幾日那病懨懨的模樣，最少看著還溫婉些。

　　“你怎么樣？”華容又問向梅子，已然看到了她那被掐紅的胳膊。

　　梅子顯然沒想到華容會來關(guān)心她，想到小姐與華容勢同水火，立刻慌了，連忙搪塞道：“謝大小姐關(guān)心，奴婢沒事，是奴婢自己不好，沒有做好本分?！?p>　　瞧她那一臉害怕的樣子，華容不想再問了。萬一問多了再出現(xiàn)“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那可就不是她所愿了。

　　“沒事就好。你們家小姐大病初愈，你多照看著些?！比酉铝艘痪?，便轉(zhuǎn)身離開。

　　雖說她現(xiàn)在對何柔柔倒沒有什么偏見了，畢竟該報的仇都報過了。只是如今一見她那嫌棄的眼神，她就很不待見。

　　眼不見為凈吧。

　　何柔柔卻有些怵華容，一來是被她初入府的下馬威給震懾到了，二來此行前何思纖特地交代過，來晉城是賑災(zāi)，為祖父虧空的事情做些彌補(bǔ)，切不可與華容發(fā)生沖突。

　　因而咽下了本要說的話，反而說道：“大小姐說得對，是我不好?！?p>　　華容很是訝異何柔柔的反應(yīng)，但是既然她見好就收，自己自然也不會去招惹是非。

　　華疏走過來，見到何柔柔一臉溫順，也有些奇怪。但是終究是好事，便問了句：“柔柔今日可感覺好些了？”

　　何柔柔立刻做乖巧樣：“姑父，柔柔沒事了。謝謝姑父關(guān)心?！?p>　　“沒事就好?！比A疏點頭，又向著葉東籬說道：“將干糧盡數(shù)發(fā)下，一點都不要留。民生疾苦，這次的差事一定要做好。”

　　葉東籬道：“是，老爺?！庇窒蛑鵀?zāi)民大聲喊道：

　　“大家不要著急，每個人都有。這是我們的華大人，奉皇上的旨意前來晉城賑災(zāi)。賑災(zāi)物資已經(jīng)到了晉城府衙，下午就會發(fā)放到大家手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災(zāi)民一聽是來賑災(zāi)的，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喜色，紛紛大呼“皇上萬歲”“多謝大人”，眼中含淚，這種劫后余生彌足珍貴。

　　“尹媽媽。”聽到華容喚道，尹媽媽連忙答道：“奴婢在。”

　　“你經(jīng)驗足，心思又縝密，幫著點葉管家?！比A容笑意盈盈地說道，這一笑落入尹媽媽的眼中，讓她立刻激動起來。大小姐這是原諒自己了，連忙清亮地“哎”了一聲，去幫葉東籬了。

　　“姐姐。”耳邊一個怯怯的聲音，華容一愣，這是在喊她嗎？

　　低頭一看，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少年正紅著臉望著她，他的眼睛紅紅的，很明顯是哭過，但是又故作堅強(qiáng)，一下子觸動了華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