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只有鐵的時代,開辦一個煉鋼廠,需要準備的東西太多了。
煉焦、耐火材料、打造轉爐,都不是輕松能做到的,需要不斷進行實驗。尤其是技術工人,還得是聽話又保密的技術工人,難上加難。
就算老朱的回復很快,從籌建到開工,再到煉出第一爐鋼水,少說得有半年時間,再多點就奔著八到十個月去了。
這么長時間里,詹閌也不能就顧著種糧食、養(yǎng)牛馬。將來花錢的地方多著呢,必須得有足夠的進項支撐。
而就目前的條件來說,老窩不離北平的情況下,紡織印染和陶瓷燒制是能保證收入的基礎項目。在這個時代極其罕見的花布和頗具裝飾效果的瓷磚、地磚,應該可以成為吸金利器,生產(chǎn)技術和制造工藝方面也能夠保持一定的壟斷。
再有的話,就得是心頭好了。俗話說老人想長壽藥,姑娘想花枝俏,只要能抓準目標,對人們的荷包進行垂直打擊,錢真的很好賺。
長壽藥肯定是沒有的,但是種個牛痘、治個瘧疾,預防一下心臟病,配制四季常用良藥,還不算大問題。如果再能培訓出一批醫(yī)生來,進行簡單的外科手術,利潤也就是比開礦差點。
愚昧落后的十四、十五世紀,花枝俏們的錢更加好賺。玻璃鏡子、花露水、香皂、香水、雪花膏,再加上設計款的珠寶,沈萬三重生也得讓女人們敗光家產(chǎn)。
這些看起來都是明明白白能賺大錢的,實際上卻只是賺個名聲,真正賺錢的永遠是生活必需品。糧食、房產(chǎn),這些才正經(jīng)賺錢,而最賺錢的莫過于能源。
這時候搞能源,肯定不會是油、氣、電,很多人家都還燒柴做飯取暖呢,更差的到了冬天還得燒高粱桿。
詹閌要搞的能源買賣,一萬個人里邊最少九千九百九十九個沒聽說過,也得益于他童年的生活環(huán)境。這不是煉鋼需要用到焦炭嗎,詹閌就想起了自己童年時候打蜂窩煤的經(jīng)歷。
那時候詹閌的父親在大型化工企業(yè)工作,為了幫助退伍回家的小舅,借職務之便把單位上沒用的化工焦粉末賣給他,還教會了小舅用焦炭末做蜂窩煤的配方比例。
那些年,小舅靠著這種煙塵小且火力猛的蜂窩煤,獨占了周圍方圓二三十公里的市場。詹閌有時間就會去幫小舅干活,所以也知道這種蜂窩煤的配方。
配方這種東西,在二十一世紀都沒那么好琢磨。在科技無限落后,連焦炭是什么都沒幾個人知道的十四世紀,它就是比石油還牛逼的存在。再配上有核定尺寸爐筒的火爐子,那叫煉油廠和主機廠抓在一個老板手里,俗稱壟斷。
詹閌每天忙著自己的各種大小事務,要不是家里姬妾眾多,他自己也實在好色,估計連夜里那點營生都顧不上了。
天下之大,蕓蕓眾生,混吃等死的只是極少數(shù)。詹閌有他自己要忙的事情,別人也有別人該做的工作。
時間進入二月下旬,天氣越來越暖,正是萬物復蘇迎接春光的大好時機,在黑暗的地下沉寂了一個冬天的小蟲子們也開始躁動起來了。
春分當天傍晚,詹閌吃過了飯正趁著閑暇時間教桂兒寫字,常隨詹旺就小跑著帶來了一個壞消息:“老爺,有大事。”
詹閌收起手中的筆,問道:“慌慌張張的,有什么大事?”
詹旺看了一眼桂兒,猶豫道:“奴婢聽了一些不太好的話?!?p> 不能當著孩子說,肯定是不干凈了,詹閌給個眼神讓他稍等。吩咐桂兒道:“桂兒,今天也寫得差不多了,先休息吧。你去找珍兒幫我跑個腿,就說我明早想吃肉粥,讓她叫人準備。”
等桂兒告了禮出去,詹旺才接著道:“老爺,奴婢今天從牧場回來,路過崇敬坊青云樓,就去順便打聽一下酒價,結果聽到有幾個讀書人正在談論老爺,都是不怎么好聽的話。奴婢本想與他們理論,卻想起近些日子流傳的童謠,擔心這些人有不可告人之事,只能忍下來。等那些人引宴結束就跟著他們,最后他們進了府學,奴婢才回來報信?!?p> 對這幾個各地搜尋來的奴仆,詹閌還是很滿意的。也許是大戶人家待久了的原因,一個個都懂規(guī)矩、識禮儀,做事也麻利。
就像這個詹旺,跑了一趟牧場,回來路上還能惦記著家里要做酒的事,跑去了解市面上的行情。
獎勵不是現(xiàn)在,詹閌點點頭表示認可和贊許,又問他:“那些人都說了什么,你學給我聽聽?!?p> 詹旺“嗵”地就跪了下去:“那些人言語極其惡毒,奴婢不敢說?!?p> 這就是奴仆制度不好的地方了,過分點的話都不敢復述,萬一惹惱了主人,說不得又是一頓鞭子伺候。
詹閌擺了擺手,笑著道:“讓你學你就學,能有多惡毒,總不會聽一句就氣死吧?!?p> 看看老爺和顏悅色地坐在椅子上,完全沒有生氣的意思,詹旺這才壯著膽子說出來:“他們說老爺在道觀里豢養(yǎng)童男童女以供淫樂,摘取孩童腦髓煉丹。還說,還說老爺是妖道趙歸真轉世,來禍害大明江山。說老爺是修了人形的麻獾,每逢十五便要活吃一人……”
一口氣說了有七八條,什么妖魔鬼怪的路子全占齊了,就是沒有人性。誰要是能把詹閌打死,那絕對是為天為地為國為民除了大害。
打發(fā)詹旺去吃飯,詹閌一個人就坐在書房里琢磨起來。一個月的時間,童謠還沒有完全發(fā)酵,就趕著開始進行第二波,這是覺得童謠效果不好呢,還是因為什么刺激或者變動不得不加快節(jié)奏?
其中究竟還不得而知,但這件事的源頭來自名教基本可以確定了。在酒樓里毫不避諱地高談闊論,還是讀書人針對消息進行匯總的談論,可信度比童謠可高多了,這么多條里總得信一條吧,果然是夠狠毒。
接下來呢,第三波是不是很快也要來,到時候又會玩出什么花樣?是繼續(xù)深挖根源,還是直接亮刀子?
詹旺說那些人最后進了府學,如果這件事和府學扯上關系,怕是有些衙門也走不脫了,牽扯面夠大的。
不管怎么說,是時候防備起來了。這幫子讀書人,做事的能力丁點兒沒有,搞事的能力可是從來都不缺。當然了,壞事的能力也是一絕。
隔天一大早,詹閌就把管家叫來,讓他以個人的名義收購一家紙坊。規(guī)模不要太大,有可以坐鎮(zhèn)的老師傅就行。另外再找?guī)讉€記賬的,最好是有點落魄但也沒有窮瘋,也沒有正經(jīng)讀過什么書的。
然后又讓人去把梁再發(fā)找來,現(xiàn)在對外有接觸的就是他這一個點,如果某些人想搞出大事情,他肯定是動手的目標之一,甚至就是唯一。
家里的下人們問題應該不大,有點小權利的要么是草原上帶回來的,要么是沒自由的奴仆,管家、賬房這些也都有人做保。其他的小丫鬟和粗使小廝們,讓人盯著點就是了。
到了半上午,梁再發(fā)也來了。氣喘吁吁的,進門時候還在用袖子擦拭額頭上的汗,應該是急著趕來的。
詹閌讓丫鬟端來茶水,梁再發(fā)卻喝不下去:“掌教老爺,您還是先說什么事吧,小人這心里七上八下的,喝不進去呀?!?p> 這次的表現(xiàn)和上次不大一樣啊,沉穩(wěn)勁兒都不知道去哪了,詹閌就問他:“老梁,你七上八下什么,該不會又聽到風言風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