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顧她的臉面
知府六十大壽的壽宴。
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蘇建這次怎么也不肯讓蘇常一家再跟來了，因此蘇府的馬車十分清凈，蘇沐言還趁機補了一眠。
走進大廳時，蘇沐言明顯地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自己看了過來。
自從那日詩會后，她已經(jīng)習慣了眾人或是艷羨、或是嫉妒的目光，因此沒有半分不適。蘇建與知府是故知，當即笑著迎上前去：“恭賀老壽星！”
“賢弟客氣了！”知府笑道，“近些日子我盡是忙于政務，與你往來竟有些生疏了，還望賢弟莫怪。”
蘇建連忙擺手道：“自然是公務重要?！币娭蛱K沐言，他隨即介紹道，“這是小女沐言，以前不常出門，所以你們恐怕并不認得。”
“小女子沐言，拜見知府大人?！碧K沐言盈盈行了一禮。
知府滿意地打量著她，眼前女子低垂臻首，眉目精致，身上佩戴的首飾簡潔大氣，既不流于艷俗，也不過分平白，讓人頓生好感。
“不愧是蘇賢弟的女兒，我聽說你在南都詩會奪得了魁首，是嗎？”
“區(qū)區(qū)小才，不值一提?！碧K沐言說道。
年輕人越謙虛，長輩越喜歡，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只見知府眼里滿意之色更濃，“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才華，長大后更是不可限量了?！?p> 馮知府為官清廉，治理有方，在南都人民的心中很有聲望，因此來到他壽宴的人比賞花會還要多。見到他如此欣賞蘇沐言，大家眾人的目光中既有驚訝，也有探究——眾所周知，知府的千金馮瑾蘭喜歡蕭淳，而蕭淳此前追求蘇沐言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在某種意義上，蘇沐言與馮瑾蘭算是情敵。
而馮知府為什么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公開褒揚女兒的情敵呢？
“多謝知府大人夸贊。”蘇沐言用輕得幾乎微不可聞的音量說道，“小女子蒲柳之姿，家世微薄，恐怕高攀不起蕭淳老爺?！?p> 看著馮知府啞然的神情，蘇沐言又悄聲補充道：“貴千金也已經(jīng)放下了對蕭淳老爺?shù)膱?zhí)念，知府大人可以安心些許了?！?p> 馮知府吃了一驚。
其實，他原本不想慶祝什么生辰，舉辦這場壽宴也是女兒之前的意思——馮瑾蘭想要把蘇沐言邀請到現(xiàn)場，與她公開論賽詩才，敗者從此對蕭淳敬而遠之。
結(jié)果他的壽宴賓客都快來齊了，女兒馮瑾蘭也不肯到前廳來，比試的事情更是從未提起，仿佛已經(jīng)放棄了一般。
如今聽蘇沐言的話，她是已經(jīng)放棄那個蕭淳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笑意就攀爬上了馮知府的唇角。
女兒如此癡迷一個年近不惑的男子，這對于馮知府來說，本是一件難以啟齒、有辱門楣的事情。但馮瑾蘭一向做事極有分寸，雖然她喜歡蕭淳，鬧得天下皆知，卻也坦坦蕩蕩，并沒有做出什么丟臉的事情，所以他也只好隨她去了。
如今若是女兒迷途知返，馮知府自然樂得高興。
而眼前的蘇沐言不僅看穿了他舉辦壽宴的原因，還道出了女兒馮瑾蘭的心思，他心里不由對她更為好感，臉上多了一絲溫和：“沒想到沐言不僅詩才過人，更是善解人意，蘇賢弟有你這個女兒，真是幸運得很吶！”
“馮兄過獎了?！碧K建自謙后，順理成章地帶著蘇沐言在靠近馮知府的座位上坐下。
借著距離的掩飾，馮知府又問道，“冒昧問一句，蕭淳既然對你百般追求，你還對他不聞不問，是真不喜歡他？”
他笑容溫和，好像問出口的這個問題再簡單不過，但蘇沐言卻一怔，立刻悟出了他話里的玄機。
馮瑾蘭喜歡蕭淳，若自己貿(mào)然回答不喜歡他，倒顯得過分矜持，像是貶低馮瑾蘭一般了。
他這是在試探自己的心意，也是在探聽女兒的地位??！蘇沐言斟酌半晌，最終謹慎地開口，說道：“蕭老爺家財萬貫，又出身仕宦，豈是沐言可以高攀得上的？這點自知之明，沐言還是有的?！?p> 其實這話一點都說不通，若真的喜歡，又怎么會在意家世？但作為對蘇老爺子的回答，卻是萬分周全：她只說自己配不上蕭淳，沒有說自己真的不喜歡他，給馮瑾蘭留足了面子，也側(cè)面暗示了自己對她來說毫無威脅性，話術(shù)滴水不漏。
馮知府訝異地一挑眉。他為官多年，什么老狐貍沒見過，但眼前這個女子還沒到及笄之年，說話便如此審慎，不輸官場同僚，著實讓人吃驚。
不過，與聰明人談話，從來是令人放松且歡喜的。何況蘇沐言的雙眼聰慧狡黠，卻沒有耍滑頭的市井之氣，實在討人喜歡的緊，馮知府訝異過后，看向蘇沐言的眼神里多了一分好感，對蘇建的羨慕也更真實了幾分。
然而，就在馮知府與蘇沐言相處融洽之時，蕭淳卻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站在蘇沐言身后道：“沐言，可否隨我到庭外一敘？”
蘇沐言還沒來得及反應，蘇建的眉毛就已經(jīng)皺了起來。
大庭廣眾之下，公然約一個女子私下獨處，這蕭淳讀過的圣賢書都讀到哪里去了，這點禮節(jié)都忘光了嗎？
他狠狠咳嗽兩聲，成功引起了蕭淳的注意：“蕭淳老爺，這里是馮知府的壽宴，若你找小女有什么正事，還請改日再談?！?p>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然而蕭淳仍然不閃不避地站在蘇沐言身后，似乎不大目的不罷休。眼見火藥味頓起，下面的賓客們都一副看熱鬧的模樣，蘇沐言毅然起身，看著他說道：“何事？”
“你隨我出來?！笔挻疽娞K沐言終于起身，心里一喜，退開一步給她讓開了路。馮知府還坐在上席，有些話不適合在這里說。
“不，蕭老爺若是有什么事，就請在這里說?！碧K沐言被他惹煩了，聲音里也暗含了一絲怒意。
蕭淳之前看不起女子，好歹還可以解釋成情傷，但他現(xiàn)在如此不顧她的臉面，她只能理解成這人腦子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