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夕陽西下。
大都城上,龍旗招展,黃昏的日光披照在守城士兵的側(cè)臉上,堅毅而陽剛,宛如凝固的雕像。
城外十里處。
秋風(fēng)習(xí)習(xí),山林之中一片金黃。
古道邊,長亭內(nèi)。
宇文化及舉杯喝完丞相脫脫最后一杯送行酒,笑道:“今日一別,不知他日何時才會相見?!?p> 或許是秋意太濃,秋殺萬物,天地間太過蕭瑟。此時,脫脫臉上竟難得有些傷感。
“你我沐浴同一片日光,賞同一輪明月,見不見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聞言,宇文化及微微一愣,完全沒想到往昔的鐵血丞相竟會說出這種話。
緊接著,脫脫環(huán)顧周圍,一股秋風(fēng)襲來,卷起地面枯葉,在空中飛舞兩圈之后,無力地垂落地面。
“唉~”
脫脫一聲長嘆。
飛舞著的枯葉實在像極了日薄西山的大元朝廷,垂死掙扎,或許只能如秋葉般在空中撲騰兩下。
前些日子,眼看著自己即將要攻破汴梁城之時,后方突然出現(xiàn)一股精銳部隊,從自己手里硬生生將劉福通以及偽帝韓林兒救走。
脫脫認(rèn)得,那是曾經(jīng)定遠(yuǎn)朱元璋的部隊,領(lǐng)兵的正是其麾下猛將徐達(dá)。
“剿賊,剿賊,剿滅一個又一個,天下何時才能平定!?”
脫脫心中自語一聲,此時,他感到有些累了。
宇文化及望著這個昔日里意氣風(fēng)發(fā)的丞相,此時雙目茫然,心里也涌起一陣傷感。
同階同職,脫脫的茫然,自己同樣感同身受。
大元境內(nèi),先有劉福通橫行北方,后有沈銘割據(jù)東南,更遑論除了這二人之外的諸雄。
好不容易,前追后堵地將劉福通部擊潰,這時又竄出來一個朱元璋。
而自己這邊又能好到哪?
陛下忌憚朝中四大門閥,宇文閥,獨孤閥,宋閥,李閥,恨不得有一日能將四閥世家連根拔起。
境內(nèi)又有杜伏威,竇建德等人舉兵造反。
宇文化及心中微苦,相比于自己,脫脫起碼還能得到元帝信賴,而自己呢?整日里如履薄冰。
“要是我宇文家有一日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就好了,況且這天下大隋天下本就是姓宇文的!”
想到這里,宇文化及渾身一個激靈,連忙清醒過來,搖了搖頭,同時心中暗罵自己,怎么會有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但有些事情,你越是刻意不想,他就越是難忘。
“若非楊堅篡位,這天下本就是我宇文家,那楊堅才是逆賊,說到底他才是反賊,我宇文家才是名正言順!”
“楊堅從我宇文家手里得到帝位,傳位楊廣,不僅不對我宇文家感激,反而還想著意味打壓。還有那孤獨閥,若不是憑著孤獨伽羅那個女人,又怎配與我宇文家并立?。俊?p> 這些想法猶如野草,在宇文化及心中瘋狂生長。
另一邊,脫脫終于回神,回頭看著臉色陰晴不定的宇文化及,有些疑惑,難道他對我大元就如此不舍嗎?
“宇文兄?”
脫脫試探著喊了一聲。
“嗯?”
宇文化及下意識應(yīng)了一聲,重新定了定心神,歉意道:“抱歉了,剛才走神了?!?p> 脫脫以為他同樣在為自己國內(nèi)的事務(wù)煩心,便也為出口詢問,只是抱拳道:“在下只能送宇文兄到這里了,山高路遠(yuǎn),宇文兄一路珍重?!?p> 宇文化及急忙回禮道:“丞相嚴(yán)重了,在下告辭了!”
說完之后,轉(zhuǎn)身走向一旁等待許久馬車。
宇文成都等到自己父親坐上馬車之后,翻身上馬,目光遙遙地看了一眼南方。
“我宇文成都,絕不會輸給任何人!”
自語一聲后,抬起右手,向前一劃,沉聲道:“啟程!”
大道之上,打著大隋旗幟的隊伍漸漸遠(yuǎn)去。
長亭內(nèi),脫脫雙手負(fù)后,目送著車隊離去,心中急速思索。
自從宇文化及從集慶返回大都之后,脫脫便派人密切關(guān)注。
隨后集慶貼滿整個東南的通緝告示的事,脫脫自然也知道,但對告示上說宇文化及盜取了集慶府神功長生訣一事,脫脫是半點不信。
“悟道珠嗎?天下間竟有如此神物!”
脫脫自言自語一聲,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信宇文化及此次來大元的目標(biāo)就是悟道珠。
雖然不知道宇文化及是從何處得知東南集慶府有悟道珠,但脫脫同樣確信宇文化及最后失手了。
因為他不相信,如果宇文化及真的得到了悟道珠這種神物,沈銘會讓他活著離開集慶。
“東南,集慶,沈銘?!?p> 脫脫口中不停的念叨,雙眉緊皺,一時陷入了沉思。
良久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傳令下去,將集慶府中有悟道珠的事情傳遍天下,甚至包括鄰國境內(nèi)?!?p> “就說,悟道珠不僅能夠助人突破天人境,而且內(nèi)含無上能量,得之有機會參悟長生奧秘!”
脫脫側(cè)身對身邊的一干侍衛(wèi)說道。
“是!”一干侍衛(wèi)異口同聲應(yīng)了一聲之后,四散而去。
文以儒亂法,而俠以武犯禁。
在那群所謂的江湖大俠面前,這世間可從來沒有什么法律條規(guī)能夠約束他們。
“大量江湖人士涌入東南,這下,我倒要看看你集慶如何不亂?”
脫脫遙望東南,自語一聲。
緊接著,舒展的眉頭又開始皺了起來,即使絆住東南的沈銘,還有安豐的朱元璋。
一時間,脫脫又陷入了沉思。
或許對于境界低微的武者而言,突破天人境,可望而不可即。
但對于境界高深的武者,有志登臨天人絕頂?shù)娜藖碚f,這就是一個機會,登頂至高武道的機會。
天下間本無天人境,何不嘗試做那開道之人?
況且,長生這兩個字,足以令天下人為之瘋狂,哪怕只是有機會參悟長生奧秘,也足以。
曾有人傾一國之力,尋覓長生而不得,抱憾終身,也曾有人終其一生,尋覓踏入武道盡頭天人境的方法,可卻始終不得其法。
眼下,突然出現(xiàn)一物,不僅有可能讓人武道踏入天人境,竟然還有可能讓人參悟長生,試問誰愿錯過?
謠言本就如輕風(fēng),拂過大地,再加上有大元丞相脫脫的推波助瀾,霎時間,謠言宛如龍卷,席卷整片浩蕩山河。
……
集慶府。
沈銘望著探子傳回來的消息,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能讓人踏入天人境?
能讓人參悟長生奧秘?
悟道珠這么厲害,我怎么不知道?
本來是為了幫助葉先意組建重騎兵,隨便編出來的一個噱頭,沒想到弄成今天這樣。
沈銘倒是沒想到,只是幫重騎兵提升了一次修煉速度,沒想到重騎兵回到軍中竟然跟同袍們這么能吹噓。
一傳十,十傳百,現(xiàn)在好了,全天下都知道他沈銘手里有一間神物,悟道珠。
不僅能讓人踏入天人境,還能讓人參悟長生奧秘。
沈銘正坐在廳中木椅上反思,弟弟沈安急匆匆從門前走了進(jìn)來。
一看到沈銘,沈安雙眼一亮,也顧不上坐下,便直接驚喜問道:“哥,那悟道珠真有那么神奇?”
沈銘齜了齜牙,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若說都是謠言,可那重騎兵的事情該怎么解釋?若說是真的,那豈不是認(rèn)下了悟道珠能夠長生的事實。
就在沈銘糾結(jié)間,葉先意帶著槐米也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走了進(jìn)來。
沈安見狀,急忙拉住葉先意的衣服,問道:“先意,悟道珠的事情是真的嗎?”
葉先意撇了他一眼,不急不忙地整了整衣服,斜眼道:“當(dāng)然是真的了,我們重騎兵的兄弟,上萬雙眼睛都看到了!”
經(jīng)過葉先意的確認(rèn),沈安也不再懷疑,滿臉期待的看向哥哥沈銘。
“哥,悟道珠借我玩幾天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