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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下瓊閨

第三十章 妾室作妖

棠下瓊閨 三辰五十 2815 2020-10-05 12:00:00

  這一席話說得夾槍帶棒,仍誰聽了都要氣惱了,反觀云氏卻作不聞,只柔柔淡淡一笑,慢慢抬頭去拿茶碗,不說話。

  嘉月看在眼里,又看向蘇氏,“聽說咱們府里以前是蘇姨娘管家,果然是個伶俐通透的。單看這一本賬,我便知道了。”

  “王妃這話是怎么說的,我是個蠢笨粗陋的,只不過略識得兩個字,王爺才讓我經(jīng)管一下內(nèi)務(wù)?!碧K氏貌似客氣但隱含譏諷地道:“王爺早便差人吩咐了,待王妃進門,便將對牌賬冊管家之權(quán)交還給王妃。妾身早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只待王妃進門,立刻交付的?!?p>  “王爺也是不忍姐姐操勞,好教你清閑清閑?!痹剖显谂孕Φ馈?p>  蘇氏聽了這話,心里大不自在,冷哼了一聲,并不搭話。這時,外頭有個丫鬟進了來,是蘇氏的貼身侍婢玉煙。

  “奴婢玉煙,參見王妃,這是姨娘特命我送來的賬冊、對牌并庫房鑰匙。”

  嘉月不覺一滯,著意打量玉煙,略一笑。

  采苓看在眼里,上前一步,恭敬朗聲道:“恕我多句嘴,王妃在這兒呢,你一個奴婢,怎好隨意開口言語?”

  玉煙一窒,“奴婢知錯?!钡痛沟难凵癯錆M忿忿。

  “你犯了兩錯?!辈绍叱谅暤溃骸暗谝唬銢]等通稟就貿(mào)貿(mào)然闖進主屋,是何用意?第二,身為奴才在主子面前隨意開口言語,是何規(guī)矩?”

  蘇氏的眼神微微閃動。只聽得采苓繼續(xù)道:“按照條規(guī),要罰三十下板子,攆到莊子上,或賣或配人?!?p>  聞言,蘇氏覺出不好,楚楚可憐地用帕子揉了揉眼眶,搶先說道:“王妃身份貴重,賢德大度,定不會是個計較的?!?p>  玉煙一瞧情形,也連忙跪在地上裝老實,話還沒罵眼圈兒先紅,又是磕頭又是哭饒:“奴婢不是有意的,請王妃開恩,奴婢再也不敢了。”

  如此做派,連一向穩(wěn)重的采苓也著實惱怒,一口氣頂在胸口,哪有奴婢一聽主子責(zé)罵幾句就哭哭啼啼裝沒事的道理。

  嘉月冷眼瞧著,心下微哂,來使下馬威的人原來在這?

  這主子奴才一場戲做下來,她若真責(zé)罰下去,便是一頂不賢惠不寬厚的帽子扣下來,讓人想反駁也不成。嗬,有其主必有其仆,這主仆二人果真刁鉆難纏。

  想到這里,嘉月神色愈發(fā)淡淡,只一笑:“無心之失在所難免,只是若讓外人聽去了,豈不是讓京中笑話辰王府沒了規(guī)矩?這樣罷,為免下人疏于管教再生出事端,讓她回去抄錄幾卷《女四書》,知曉知曉規(guī)矩,識得些輕重,讓管事媽媽調(diào)(教好了再派上來,日后說話辦事才能既安穩(wěn)又妥當(dāng)?!?p>  頓了頓,又回頭看向蘇氏道:“蘇姨娘大家教養(yǎng),想必底下人讀書識字也是不差的。”玉煙完全怔住了,跪在當(dāng)?shù)亍?p>  蘇氏按捺氣憤,只得忍氣應(yīng)了。只是聽嘉月話中句句意有所指,不免多想:所謂抄錄女四書,是指自己不懂規(guī)矩,招惹事端,德行有虧?一時目光灼灼,恨恨地絞緊了手中的帕子。

  旁座,云氏神色漸深,低下頭去。蘇氏主仆鬧這一場,一沒打,二沒罵,也無從求情,更說不出個不好來。她此時也不敢輕忽了,只從新王妃這不含一絲煙火的玲瓏手段上來看,就可知深淺。

  茶過三巡,嘉月道了聲乏,蘇氏帶著滿肚子委屈出了門,斜著眼打量云氏,心念一轉(zhuǎn),故意道:“是個厲害的!這才入府幾日,聽話聽音兒,就仗著自己是當(dāng)家主母,故意說這番話給我們聽,來打壓作踐我們了?”

  云氏慢條斯理道:“說到底,她是王府正妻,我們是該捧茶伺候立規(guī)矩的屋里人,我們聽著也就罷了,姐姐又何必動這么大肝火呢。”說罷,領(lǐng)著丫鬟柳絮迤迤然離去了。

  待出了垂花門,柳絮細瞧左右無人,壓低了聲音試探問:“姨娘,蘇姨娘說得是真的麼?可是王妃借機鬧了一回,給你們沒臉了?”

  云氏嘴角噙著清淡的笑意,諷然道:“容家清流名聲,家風(fēng)嚴(yán)謹(jǐn),教出來的女兒教養(yǎng)必然不會差,不會做那種沒臉子的事情。不過是蘇氏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又想把火引到我們身上來罷了?!?p>  柳絮聞言也皺了皺眉,“蘇姨娘也太過分了,這算是個甚么事兒?!?p>  云氏嗤笑道:“她自以為聰明決算,卻沒想想,這屋里也沒誰是傻子?!?p>  這邊,蘇氏沒了心情,自然不愿再虛與委蛇,一腔怒氣憋在心里不得發(fā)泄,在院中啐了一口,低聲罵道:“什么東西,捧高踩低的玩意!”

  “姨娘……”玉煙見蘇氏面色不虞,上前訥訥喚道。蘇氏目光忿忿,沒好氣地回頭狠瞪了她一眼,玉煙哆嗦了一下,不安地低下頭去。

  蘇氏慣是看不上云氏,她們雖同是妾室之位,卻也從來不將她放在眼里,在她而言,云氏如今不過是略有些體面的奴婢丫頭罷了,很不用放在心上,但她,是蘇氏之女,雖不是嫡系,只是旁支,但背后仍有整個家族的支撐,哪是她一個無父無母的破落戶可比的?

  一番思量,蘇氏面上泛起一陣?yán)湫?,“我原以為這云氏是個安分守己的東西,原也是棵墻頭草,竟上趕著要去討這位新王妃的好兒了?!?p>  玉煙自幼服侍蘇氏,深知蘇氏秉性心思,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小姐莫氣,這云姨娘小門小戶出身如何能跟您比,若為她氣傷了身子,倒不值許多呢?!?p>  聽玉煙這么說,蘇氏心下暢快許多,心情又好了起來,略掃了她一眼,“回去罷?!?p>  玉煙聞言,松了口氣,忙奉承地答道:“是?!?p>  送走了兩位侍妾,眼看著到晌午了,嘉月估摸著王爺下衙回府了,這時一個青衣媽媽來棲梧院傳話道:“王妃,王爺差遣奴婢來讓您去正廳用飯。”

  采苓看了主子一眼,見她點了頭,便隔著簾子回話:“回媽媽,這就去!”

  略略整過了衣裳簪環(huán),一行人來到正廳,門口的丫鬟打了簾子通報。踏進廳里,只見里頭站著一位裝扮陌生的女子,她頭戴軟角璞頭,身穿墨色圓領(lǐng)寬袖紗衫,足穿云頭履。

  這名女子走至她面前斂衽施了一禮,“奴婢尚食局內(nèi)人連苕,辰王妃安好?!?p>  宮中的人?嘉月愣了愣,只聽得另一側(cè)的李承澤出聲道:“過來坐?!彼崔嘧◇@疑入了席,那位叫連苕的內(nèi)人喊道:“傳食!”

  丫鬟快步托著一個朱漆填金嵌螺鈿繪山水人物的食盒擺到桌案上,連苕掀開食蓋,從里頭捧出一白瓷湯盅。揭開湯盅,一股鮮香撲鼻而來,里頭盛著淡黃色的清湯雞汁,用湯匙一撥,百余片梅花狀的面片堆積在盅底,嘉月目露驚奇,微微含笑:“把面皮做成花狀制以湯羹,手藝著實別致,這道菜叫什么名兒?”

  “回王妃的話。”連苕上前施禮,低頭稟道:“這名為‘梅花湯餅’。以浸過梅花、檀香末的水和面,再用鐵模子鑿成梅花樣,面片過水熟后放入雞清汁內(nèi)?!?p>  李承澤嘗了口湯,頷首道:“倒有味兒?!?p>  第二道是一道碧瑩瑩的膳粥,玉田碧粳米粒細長,微有綠色,晶瑩如玉,上頭綴上幾朵淡粉桃瓣,熱氣挾裹著青草的清香,頗有草翠花開的熙春美景。

  此時,嘉月已知曉了李承澤的用意,淺笑垂目:“那‘湯綻梅’不過是我閑暇時胡亂鼓搗,并不精于此道,今日見宮中玉食心思細巧,廚藝精妙,不知比我強了多少倍。”

  李承澤聞言薄唇微微含笑,道:“無須做比。我知你喜愛清雅膳食,今日特請了宮中內(nèi)人為你做這一桌三春宴。”

  聞言,連苕飛快地偷瞄了一眼,只見王妃羞赧一笑,王爺隱隱含笑注目于她。連苕略略一怔,頗有些訝異,辰王爺似乎活軟了許多?

  嘉月見連苕似面露疑慮之色,便吩咐采苓將做法告知與她,連苕聽后思量須臾,笑了笑:“這些菜式都是尚食局苗掌司做過的,王妃的‘湯綻梅’倒與苗掌司烹飪之意有異曲同工?!?p>  “小內(nèi)人謬贊了?!?p>  用過了午飯,回棲梧居午憩,采苓替她仔細卸了拆換首飾,一件件收到妝奩盒里,又換上了一身輕便常服。

  采苓看著主子,不覺笑言道:“小姐,要說王爺待您……真是極好的?!?p>  嘉月愣了愣,笑的很悵然:“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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