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懷儒只覺得心下五味雜陳。要說不申請新的基金項目支持吧,那么現(xiàn)在做的研究很快就會成為業(yè)內(nèi)被淘汰的對象。可要說繼續(xù)申請吧,要招到合心意的博士、博士后也不容易。
再說之前發(fā)的文章接連被拒,要是接下來項目也落入一樣境地呢?他又該如何自處?
還有更讓懷儒覺得無奈的事——系主任是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對于他現(xiàn)在欲要申請的新項目并不看好。還說現(xiàn)在系里的發(fā)展方向與懷儒所做的是南轅北轍,希望他慎重考慮。
一切種種,紛復地交集在懷儒心間,簡直折騰的他筋疲力盡。
他突然很懷念從前念博士時候的光陰,雖然那時實驗任務繁重,但是好歹他可以跟著自己感興趣的導師做喜歡的研究。只要做好手頭的工作,便可以閑看落花流水,好不愜意。
到如今,他自己成為了實驗室這艘船的掌舵者,要如何將船平穩(wěn)地駛?cè)敫鼘掗煹暮Q?,卻變得如此艱難。
懷儒從來不在室內(nèi)抽煙,心里實在覺得煩悶的緊了,他就走到教學樓頂層的天臺去喘口氣。從高處向下望去,漆黑的夜色下,煙頭的猩紅點子忽明忽暗地閃爍著。
他就這般盯著,直到手里的細煙漸漸燃到了只剩煙蒂。他喜歡感受著煙頭燃燒的過程,那種如蛇魅一般不可捕捉的亮光,在一片摧拉枯朽之中,將一切糟糕的心緒都變?yōu)榛覡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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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后的傍晚,各式各樣的車輛從舊金山的市區(qū)涌了出去。進城上班的人們,三三兩兩地穿著西裝、襯衫,從不同的樓里穿梭而出,魚貫鉆入地鐵站或者停車場,預備下班歸家。
舊金山市區(qū)有著高低錯落的長坡,上坡時候車子必定得一腳油門踩到底,下坡時又得時時留意記著踩剎車。輪胎在馬路上碾壓而過,不時發(fā)出尖銳的摩擦聲響。
交叉路口,紅燈亮起。晚晴雙眸透過后視鏡凝視著,遙想起上一次來市區(qū),恐怕還得細數(shù)到她與懷儒剛從洛杉磯搬家過來那會。時光荏苒,沒料著一晃竟已經(jīng)五年多時間了。
“滴…….”的一聲鳴笛聲,將晚晴的思緒拉回到現(xiàn)實中,她忙松開剎車繼續(xù)向前行駛。車子的目的地是唐人街,她特地約了懷儒在這里的中華大戲院見面。
中華大戲院原是本地老一輩華裔最為熱衷的場所,迎來送往的都是喜歡喧囂銅鑼,圖個熱鬧、過把戲癮的。最興盛的時候,這兒的戲票可謂一票難求,更有甚者直接捧了黃金來搶票,都不一定能如愿的。
如今幾代下來,戲院早已沒落。年輕的華裔已沒了長輩這般興致,大都涌向了嘻哈街舞的人群之中。就算學生票有半價優(yōu)待,也沒見有多少人愿意來這兒駐足觀看的。
彼時,戲院門口鐵門敞開著,檐角上兩盞燈籠高燒。門口站了一個工作人員,見到晚晴過來便熱情招呼著將她讓了進去:“是蘇女士吧?里頭一概都準備好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幫助的,還請隨時跟我們說?!?p> “有勞了。”晚晴一路打量著戲院內(nèi)部,沒料著一進門,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精致的蘇式園林,也難怪有人將這里稱為“小蘇州”了。
繞過一排假山,穿行至亭臺樓閣深處,一座古樸的房子便出現(xiàn)在晚晴眼前。今夜晚晴包了場,這戲院庭院深深,自然更是靜謐的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