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子新身份
與當年的插隊知青們相聚,聊起下鄉(xiāng)時種種往事,雖然幾十年過去了,已深藏于記憶深處的二年大隊赤腳獸醫(yī)的學醫(yī)、行醫(yī)經歷,還歷歷在目,再次場景重現。
1968年7月中旬的一天下午,我在公社完成一項約有半年時間的借調工作任務后,打起背包返回生產大隊。
下午3時左右,我走進大隊長辦公室,向大隊長匯報近半年來借調在公社工作的概況。按公社領導要求,任務結束返回大隊,期間的一切工作內容保密,對大隊領導報告時也只能說工作告一段落,返回生產隊。
大隊長聽完,笑著說:“易一文,組織紀律觀念蠻強的,好!”
大隊長站起身,給我倒了一杯水:“易一文,不要站著,來,這邊坐,有一件事要通知你?!?p> “經大隊革命委員會領導研究決定,有一項重要工作要你來承擔?!?p> “大隊長,什么任務,還是重要工作?”
“是這樣的,前幾天接公社通知,從明天開始,公社獸醫(yī)站要舉辦一期赤腳獸醫(yī)培訓班。每個大隊推薦一名學員參加。培訓時間半個月,早出晚歸,中午在公社食堂就餐,費用自理?!?p> 當年農村中已有赤腳醫(yī)生,每個大隊在大隊辦公地旁邊設有一個衛(wèi)生室,配置經過培訓的赤腳醫(yī)生一名,負責大隊社員常見病的防治工作。因為行醫(yī)的范圍在一個大隊區(qū)域內,走村串戶,田埂上來、水渠邊走,黝黑的皮膚,粗糙的雙手,挽起的褲腳,除了肩上背著一個藥箱外,與當地村民無異,所以得名為“赤腳醫(yī)生”。
大隊長說:“赤腳獸醫(yī)的任務,就是為大隊內各生產隊和社員家的牲畜治病防疫?!?p> 我當時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我剛剛從“抓革命”的一線工作回來,一路上還在思考回生產隊后,如何繼續(xù)“抓革命促生產”。聽說又有一批吳州市知識青年即將到來,我們老知青應該怎樣做好接待和傳幫帶工作?,F在突然冒出一份赤腳獸醫(yī)工作等著我,這項工作是進牛棚、跨豬欄。我有些懵懂,呆了片刻。
大隊長見我不說話,說:“怎么了,滿臉的不高興,快擦擦汗,瞧你那一腦門的汗珠子,讓你擔任大隊赤腳獸醫(yī)不愿意?這可是經大隊革命委員會領導集體研究決定的?!?p> “大隊長,我沒有思想準備,一路上從公社返回,還在想著,從明天開始要扛起農具與社員和同生產隊的插兄一起干活了。身子骨松了、軟了,再次參加勞作還得有個適應過程,筋骨酸痛幾天是免不了的。哪想到有一個什么赤腳獸醫(yī)的培訓班在等著我?!蔽姨鸶觳?,撩起衣服抹了把臉,“這、這,反差也太大了,我做夢也想不到啊!”
“噢,這一層,我們領導還真沒有想到?!?p> 沉思片刻,大隊長褪去臉上的笑意。站起來,走到我面前,頗為嚴肅地說:“易一文,公社獸醫(yī)站一共只有三名獸醫(yī),公社十四個大隊,百多個生產小隊及廣大社員,三個獸醫(yī)根本忙不過來。往往是好不容易把獸醫(yī)請到隊里或社員家中,但牲畜因病拖得大久,沒有得到及時治療而死亡,還得承擔獸醫(yī)下鄉(xiāng)的費用。社員們意見很大,希望公社、大隊的領導們盡早想出個辦法,解燃眉之急。所以豐倉革命委員會領導才會下定決心,要給各公社每個生產大隊配置一名赤腳獸醫(yī)?!?p> “上級通知精神很明確,被推薦的同志必須工作責任性強,初中以上文化,男性,年齡在30歲以下。為了人選問題,革命委員會領導們一時還未作最后確定,因為大隊要推選赤腳獸醫(yī)一事的消息早就不脛而走,有人毛遂自薦、有人托人推薦。就在昨天,大隊接到你在公社有關部門工作的領導電話。電話內容:一是你在公社工作已結束,今日回生產大隊。二是通報你在公社的工作概況。你的領導說你工作認真負責,是個好同志。所以大隊革命委員會領導們當場就拍板,赤腳獸醫(yī)人選就是你易一文了?!?p> 大隊長加重了語氣:“易一文,在培訓班上好好學習,不要辜負了我們的期望。鄉(xiāng)親們都等著你學成歸來,今后生產隊和社員們家中的牲口如再生病,就不用來回趕近二十里地再去公社獸醫(yī)站請獸醫(yī)了。”
不知是大隊長一段語重心長的、充滿對我期望的殷切之語,說服或打動了我;還是服從領導,聽從指揮已養(yǎng)成的習慣,我稀里糊涂地點了下頭。
幾十年過去了,我確實回憶不起,當時,是以何種方式與大隊長道了聲再會,跨出了大隊長辦公室的門。
一段時間不在生產隊了,我被溝渠兩旁正在抽穗的水稻所吸引,被綠油油杈枝上掛滿了沉甸甸的棉桃的棉花田挽住了的腳步,顯而易見,今年秋天又將是個豐收季節(jié)。正在田間勞作的社員們不斷與我打著招呼:“易一文,回來了,今晚到我家吃晚飯?!?p> “謝謝了,今晚上我與插兄插弟們一起吃飯了。”
此情此景,讓跨出大隊長辦公室后的我,因赤腳獸醫(yī)一事而彌漫心頭的惆悵感一掃而盡,心情徒然輕松下來,雙腳加快了向知青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