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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歲月之赤腳獸醫(yī)

第七十四節(jié)雨夜

知青歲月之赤腳獸醫(yī) 心行健 4063 2021-02-23 15:45:43

  放眼望去,高低落差不一的塊塊稻田,都已插上了秧苗,綠油油的一片,煞是好看。今年生產(chǎn)隊的插秧任務已基本完成。太陽西沉,天際深處有烏云在翻滾。

  我收拾好擔水稻秧苗的畚箕,與其他社員說笑著收工回知青點。從五隊到我們四隊的徐涇河水泥橋上,下來個騎自行車的社員,他朝知青點騎去。我一看就知道,有人上門求診。

  來的社員是第七生產(chǎn)隊的邢寶貴。他告訴我,他剛收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到豬舍看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中午給的豬食,一口未吃,伸手一摸耳朵,燙得厲害。

  我拿了藥箱,跳上邢寶貴的自行車后座,隨他往家趕。遠處雷聲滾過,閃電瞬間照亮天地?,F(xiàn)在是江南的黃梅季節(jié):電閃雷鳴陣雨下,行人已成“落湯雞”;隔著田塊看雨景,七色彩虹當空舞。

  邢寶貴家的豬舍里,一頭約40公斤左右的架子豬正哼哼著,流著鼻涕,體溫測后40℃,它是感冒了。

  “感冒了,先給打一針把體溫降下來,然后給一些治感冒的中成藥,每天早晨、晚上各喂一次,估計三天過后,病情會慢慢的好轉(zhuǎn)。我對邢寶貴說。

  “聽你的,你說怎樣治都可以,你說豬沒大問題我就定心了。”

  我和邢寶貴說著活,打開藥箱取藥,突然想起,藥箱中抗病毒、降溫的藥只剩下一支了,而且這支劑量只能滿足20公斤的小豬藥量,這頭豬的用藥量必須用二支才會有效果。

  今天早晨盤查我的小藥庫時,已知道這類藥品需要進藥了。心中也已作好了計劃,等生產(chǎn)隊今天的插秧任務完成,明天到豐倉獸醫(yī)站進藥,順便回家看看父母兄弟。

  哪想到事情就這么趕巧,今晚偏偏需要這類藥品治病。病豬體溫已達40℃,如不及時退燒,明天病情加重了再治療可能就晚了。

  我如實告訴邢寶貴:“邢大哥,藥箱里的藥不夠劑量,我得到向陽大隊赤腳獸醫(yī)處借點藥,你的自行車借我用一下,一小時后我回來,你現(xiàn)在到你隊飼養(yǎng)場去借一個汽油燈,等會兒靜脈注射時用得到?!?p>  我推著邢寶貴的自行車走出后院,也就是檢查一下病豬的病況,跟邢寶貴說了幾句話的片刻功夫,天地已是一片黑,頭頂一聲炸雷,雨就下來了。

  別無選擇,我只能推著自行車上了村道。天黑雨急,雨珠打在臉上噼啪生疼,身上本就穿的單薄,還沒有騎上車,全身都已濕透。村道上已是雨水四溢,車輪碾著雨水,雨水隨著車輪的旋轉(zhuǎn),向外激射出好看的雨花。

  雨中騎行的我,只能上體前傾,低著頭,瞇著雙眼,雙手把穩(wěn)車把,全然不顧風大雨急,向前猛沖。邊騎著車邊想著,徐曉明處這個藥不知道有沒有,如果他家里沒有,還得掉頭到土橋大隊張正華家找這個藥。不過,自己寬慰著,這個藥是常用藥,藥箱中不會少了這個藥,徐曉明處一定會有。

  正想著藥的事,猛然看見橫在車輪前有一條貫通村道的排水溝,排水溝上有水泥板擱著供行人通過,但水泥板兩端都略高于路面,車輪子滾壓上去,在水泥板端頭上彈了一下,因車速很快,還沒容我做出反應,采取相應的動作,車把已向路邊的稻田倒去。只感覺嘴巴一陣劇痛,整個人、車都已倒在稻田中,剛插好的秧苗毀了一大片。

  我連忙從才稻田中爬起,從泥漿中拎起自行車重回村道。還算萬幸,車沒有損壞。我也顧不上全身的泥水、雙腳上的泥漿,準備再次上車。當左腳踩上腳踏板時,感覺腳下有些異樣,低頭一看,左腳原本穿著的一只膠鞋沒有了。我只能停穩(wěn)車子,返回稻田,在剛才摔倒的地方摸索尋找,前后左右一個來回,最后在一個腳窟窿里摸到了我的膠鞋。

  就這摔倒、找鞋的時間,雨停了。我再次上車,暮色漸起的夜空里有星星在閃爍,西邊的天際還有一抹彩霞掛著。

  路面的視野清晰了許多。騎行中,只感覺嘴巴里有絲絲略帶有咸味的液體在擴散。我知道嘴中有傷口,傷口在流血。剛才人、車一同倒下時,是嘴磕在自行車車把上了。

  來到徐曉明家,說明來意,當徐曉明把藥交給我時,他看到我渾身濕透,雨水順著發(fā)尖掉落,嘴角處滲出的血絲,就說:“易一文,你口腔內(nèi)受傷了,先擦把臉,檢查一下嘴巴,里邊傷口大不大,要不要先處理一下傷口再走?!?p>  “沒事,就是嘴巴痛得厲害,不過等一會兒傷口結(jié)上痂后就不痛了,我走了?!?p>  回到邢寶貴家豬舍旁,我忍著嘴巴的疼痛,在汽油燈的照明下,完成了治療工作。我對邢寶貴說:“明天早晨我再過來看看,今晚這一針下去,估計明天燒就退了。我又對邢寶貴打了聲招呼:剛在去取藥時,摔了一跤,倒在稻田里,把你的自行車弄臟了。”

  邢寶貴心痛他那輛八成新的自行車,左看右看檢查著,還上車騎了一段路,在我面前下了車:“今晚沒有二個小時,這輛車保養(yǎng)不過來,鏈子上還得上油?!?p>  邢寶貴說了一通保養(yǎng)自行車的話,但他沒問候我一聲:摔跤了,身體有沒有傷著。

  回來的路上,感覺嘴巴疼得厲害,到家后,放下藥箱,我已沒有心情做晚飯了,匆匆到河塘邊把腳洗了,擦了把臉,回到知青點就睡下了。

  下半夜醒來,嘴巴渴得利害,全身發(fā)燙,我知道自己發(fā)燒了。近階段農(nóng)忙季節(jié),堅持天天下田,早中晚還經(jīng)常出診。飲食是有一頓、沒一頓,隨意得很。身體處于極端的疲勞狀態(tài),已經(jīng)不起昨晚冷雨澆身、嘴巴受傷、流血發(fā)炎的折騰,再好的身體也抗不住了。

  迷糊中,窗外似乎傳來了徐曉明叫我的聲音,我感覺全身無力,硬撐著起身。天已大亮,門前站著徐曉明和張正華倆人。

  “你倆怎么一早就過來了,有啥事?”

  “你沒事吧?不好,你的嘴腫起來了?!毙鞎悦靼l(fā)現(xiàn)我的嘴受傷不輕。

  “易一文,你昨晚一身泥漿水,嘴角滲著血,在煤油燈下一看,怪嚇人的,我有些不放心。今日一早,我先到張正華處,叫他一起隨我來看看你。張正華老婆正在做早飯,我讓她給我們?nèi)烁骼恿艘粡堄惋?,我倆都吃了,這一張餅是給你帶來的?!?p>  說起早飯,我記得昨晚的晚飯沒吃就上床睡了,可能是身體發(fā)著燒,肚子到現(xiàn)在也沒有多少饑餓感,但我知道,這張油餅必須吃下去,否則人要沒有力氣的。

  我忍著嘴巴里的傷口因咀嚼帶來的疼痛,就著灶上湯罐里的隔夜水,把餅吞進了肚子里。

  “你的嘴腫得蠻厲害的,聽徐曉明說還流了不少血,可能口腔里面破了,該到燕王醫(yī)院去檢查一下,配一些消炎止痛藥。

  我也感覺應該到公社醫(yī)院去檢查一下,嘴巴里疼得厲害,身上還發(fā)著燒。同意了張正華的提議。

  “那我們走吧?!?p>  我拿了藥箱對徐曉明、張正華說:“你倆來得正好,我昨晚跟求診的社員講過,今天早晨要到他家去看看病豬的情況,那邊完事了,我們再到燕王公社醫(yī)院去,順便到獸醫(yī)站進一些藥?!?p>  邢寶貴家的架子豬退燒了,他按我昨晚的醫(yī)囑,早晨給豬喂過中成藥了。我看豬的病情已穩(wěn)定,打個招呼后,三個人兩車,直奔燕王醫(yī)院。

  醫(yī)生檢查口腔后,說要縫針,里面有3公分長的口子;上門牙似乎也有松動,近階段要少用門牙咬東西。我的上門牙,碰傷后,受當時條件影響,沒有及時得到治療,慢慢地牙齒的顏色由白變黃轉(zhuǎn)為淡黑色。黑色的上門牙陪伴我?guī)资瓴浑x不棄,這是我年輕時從事大隊赤腳獸醫(yī)經(jīng)歷給身體留下的記痕。

  一翻折騰,嘴中噙著藥棉,拿著醫(yī)生開的藥,離開了醫(yī)院。

  來到公社獸醫(yī)站,在張醫(yī)生處配齊了所需藥品后走進接診室,就李醫(yī)生在,他看到我們?nèi)艘黄鸪霈F(xiàn),頗感驚訝。起身相迎。

  李醫(yī)生一眼就看出我的身體有問題,說道:“易一文,你生病了,臉色不好看,怎么,嘴還腫著?”

  我嘴中有藥棉,說話不方便,還沒等我說說身體狀況,徐曉明就開口了,把我從昨天晚上到現(xiàn)在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個明白。

  “噢,獸醫(yī)出診,碰到惡劣天氣,在路上摔個跟斗也是常有的事,你主要是摔下去時,嘴巴磕在車把上,吃苦頭了。如果昨晚受傷后就到醫(yī)院求醫(yī),縫針,服消炎藥,當晚可能就不會發(fā)燒了,你年輕,這點兒病痛沒啥事,過幾天就會好起來?!?p>  “易一文,你該有個家了,如果昨晚的事發(fā)生在他倆身上,家里人肯定會送他去醫(yī)院,也不會讓他不吃一口飯就上床睡下。現(xiàn)在所有病痛你只能一個人硬扛著?!?p>  說到家的話題,張正華來了興趣。他用我們?nèi)藢W習小組大哥的口氣開始開導我這個小弟了:“易一文,有關(guān)找女朋友談戀愛,成家的話題,你從未說起過,我與徐曉明也早就看出你對這方面的話題不感興趣,你的心思全用在學習醫(yī)術(shù)上,所以我們在一起時也從沒聊過,但平時不說這方面的事并不等于你不需要成家立業(yè)呀,你今年虛歲二十二了,在我們農(nóng)村,這年齡,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應該考慮找對象結(jié)婚了?!?p>  “易一文的情況我了解,他要像你們一樣把老婆娶回家,目前沒有這個條件,現(xiàn)在要么在知青點草屋中守著,過著單身的生活,要么在農(nóng)村里找一家入贅,做上門女婿?!?p>  “易一文,在我們農(nóng)村,到了你這個年齡,如果沒有成家,就不算一個真正的男人,枉披一張男人皮,沒有活出一個男人樣,會被人瞧不起的?!睆堈A接過李醫(yī)生的話頭,說著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金科玉律。

  對于談戀愛、找對象這種事,到了我們這個年齡如果不想這方面的事,那肯定是說瞎話或是心理生理不健全的人,但做人要現(xiàn)實一點,我們大隊幾十個知青,從下鄉(xiāng)插隊到現(xiàn)在,一些大齡男女知青走得比較近,也有幾對男女知青經(jīng)過幾年的交往,已不再回避別人的眼光,甚至在一個鍋里攪了,但他們走得再近,就是沒有領(lǐng)結(jié)婚證。

  想到這里,我有些心煩,嘴巴中剛才縫針時上的麻藥藥性開始退了,嘴巴里又開始疼了:“謝謝各位好意,今后你們?nèi)绻龅竭m合我做上門女婿的好人家,就給介紹一個?!卑?,真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

  我對李醫(yī)生說:“李醫(yī)生,我們一起順道來站上看望幾位老師,沒啥其地事。張正華、徐曉明,要不我們回吧?!?p>  他們看我灰頭土臉的樣子,臉腫著,身上還發(fā)著燒,也知道現(xiàn)在談這個話題不是時候。李醫(yī)生說:“你回去歇個幾天,等病好了再出工。今天也是話趕話,說到了你個人的事,今后如果真遇到我認可的人家,我來給你牽線搭橋,回吧,路上當心?!?p>  真好玩,李醫(yī)生把我剛才說的氣話當作在他們的勸誘開導下,真有了想成家的心思。我嘴巴疼著,因發(fā)燒腦袋昏沉沉的,也沒有心情和精神再去跟李醫(yī)生分辨我在這問題上的真實想法,敷衍著說道:“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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