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雞一唱天下白。
古往今來,不知道多少吟誦旭日的詩句,只因為那日出的一瞬,實在是有一種令人豁然開朗,心曠神怡的魅力。
今日日出的時候,方云漢已經(jīng)策馬領(lǐng)著一支隊伍,出了長羅侯府,向本愿寺去。
隊伍中人數(shù)不少,有十幾個護衛(wèi),還有好幾個侍女,另有一輛馬車,裝著暖爐錦緞熏香等日常用品。
這些人到了本愿寺那邊,定好了客房,會換一套起居用品,然后大多數(shù)都會跟著方平波再返回長羅侯府。
只有紫云,會留在本愿寺那邊陪伴方云漢。
僅有一人相伴的話,縱然再有幾多變異生物來襲,方云漢自忖還可以顧得周全。
況且這一回,方云漢也準(zhǔn)備傳授給紫云一些武功。
他這段日子沒有閑著,已經(jīng)暗中借搭手、拍肩之類的動作,用少許內(nèi)力探脈,查探過長羅侯府之中一些可以信任的人。
最后發(fā)現(xiàn)這些人之中,紫云的經(jīng)脈情況是最好的,也就是說,練起內(nèi)功來資質(zhì)最佳。
這其中有幾點原因,一是紫云的年紀(jì)較小,甚至還沒有度過發(fā)育期,正是人體氣血最具活力的階段,也是人一生之中學(xué)東西最快的一個時期。
二來,紫云從小跟在方云漢身邊,吃穿用度也都是上品,養(yǎng)得好。
三來,紫云從前沒有經(jīng)歷過什么劇烈運動,縱然有過小病,也無大病大傷,不像長羅侯、馬管家以及府中的那些護衛(wèi)一樣,體內(nèi)或多或少有些暗傷。
還有就是,紫云之前在遭遇了古云飛之后隱約透露出來的那點兇性,實是發(fā)自本真,讓方云漢覺得,以后他不在的時候,由這個小姑娘成為長羅侯府的一種武力保障,對她來說,或許會樂在其中。
方云漢側(cè)頭看了看紫云,小姑娘初學(xué)騎馬,雙手拽著韁繩,兩條腿緊緊的夾著馬腹,腰背都弓著,看樣子是恨不得趴在馬上抱著馬脖子才好,有一種容易受驚的小松鼠的感覺。
“哈?!狈皆茲h心情更好了些,心中開始默默盤算之后的生活步驟。
——到了本愿寺,先教紫云練功,等她摸到了門路,自己就可以找個機會去跟那個岳海王切磋一下,然后……
這個計劃,在他們這支隊伍能夠看到本愿寺山門的時候,就被打破了。
因為今日,本愿寺門前除了兩個守門的和尚之外,還放了一張大椅,頭發(fā)和胡須濃密到連成一片的岳天恩靜靜的坐在椅子上。
這老者身上的衣服格外寬松,顯得身型有些消瘦,可是骨架高大,眼睛似閉非閉、沒什么精神的模樣,仍然有一派大馬金刀的架勢。
方平波看到這一幕,微微一愣,笑道:“岳老先生,怎么一早便出門來了,還坐在這里,難道有什么貴客要來?”
“正是在等你們?!?p> 岳天恩睜眼,從他那個角度,一雙眸子可以把整只隊伍的人盡收眼底,但是方平波突然覺得這老頭兒只看了自家兒子一個人,心里有些莫名其妙。
岳天恩說道:“長羅侯,靈妙在那邊的亭中等你,說要與你在棋盤上酣戰(zhàn)一場,你去吧?!?p> 方平波目光往前方看去,離本愿寺大門約十幾步的地方,左轉(zhuǎn)就是一片松林,松林中有一座石亭,本來是寺里的人送別貴客的地方,此時那里卻沒有客人,只有靈妙大師和兩個小和尚,確實是一副在等人的模樣。
“這……”方平波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張口想說些什么。
方云漢忽然也笑道:“父親,客隨主便,怎好讓靈妙大師久等?你先帶這些人到那邊去吧。”
聽他這么說了,方平波就帶人往那邊去了,只不過是走幾步就一回頭,臉上擔(dān)憂的神色已經(jīng)越來越明顯。
本愿寺的這座大門,高度接近五米,寬度也有三米多,四個人并排走進去也不是難事。
可是岳天恩睜眼之后,雖是一個人坐在門前,就好像把整個門戶都堵住了,甚至讓人沒來由的生出一種他將要撐破這座大門框架的想法。
方云漢泰然自若,道:“我以為,會是我過幾日去拜訪岳老先生,沒想到在這里就見到了?!?p> “我也沒想到,你居然是方平波的兒子?!痹捞於髡f道,“我聽說他的兒子身染重病,不久前才誤吞了一顆海外明珠,得以康復(fù),卻沒想到,你居然有這樣的身手?!?p> 岳天恩伸出一只手來,掌心向上,五指自然張開,道:“來吧?!?p> 方云漢一怔:“什么?”
岳天恩理所當(dāng)然道:“來打啊?!?p> 方云漢思索了一下,又笑了起來,緩緩道:“原來,昨天岳老先生發(fā)現(xiàn)我了?!?p> “哈哈哈,用那樣的目光盯著我看,還覺得我不會發(fā)現(xiàn)你,你是得有多狂妄?!?p> 岳天恩大笑三聲,笑容忽然一收,沉著臉道,“不愧是敢向我挑戰(zhàn)的人。”
什么挑戰(zhàn)?
這一老一少在今天之前,有過見面,有過交談嗎?
沒有。
但對于某些人來說,交流,是不需要語言的。
方云漢昨天從長羅侯府趕到本愿寺來的時候,看到了岳天恩殺死那只老虎的場面,于是見獵心喜,熱血澎湃,多停留了一刻,多看了岳天恩一眼。
岳天恩昨天殺死了那只老虎之后,忽然察覺有一股視線,像是剛從火爐里拔出來的刀刃,從他身上掃了過去,于是,他循著這種感覺,把目光轉(zhuǎn)過去,就看到了一條背影。
這兩次單方面的注視,在岳天恩看來,足以他們完成一次無聲的交流。
‘想打一架’‘那你來呀’
所以岳天恩今天一大早的就搬著椅子坐在這里,等待那個挑戰(zhàn)者的到來。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對方的年齡,相貌,名字,來歷,但這些東西他都不在乎。
他只看那人今天敢不敢來,會不會來。
既然現(xiàn)在來了,那還不打,更待何時?
方云漢也完全理解了,他馬鞭一甩:“就在這里?”
“不,在昨天你站的地方?!?p> 岳天恩站起身來,兩個守門的和尚看到身前一道影子拔高,接著……
就不見了!
坐在門前的老翁,和門前馬上的少年,幾乎是同時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之中。
似乎只留下了兩道風(fēng),風(fēng)的尾巴,在空中碰了一下,地上落葉激散。
坐在涼亭中的長羅侯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完全不能理解。
這兩個人,一個算是他朋友,風(fēng)評極佳的宗師,一個則是他兒子,平時彬彬有禮。
分明是長輩和晚輩,應(yīng)該有一場和藹可親的相見,為什么初次見面就要打起來了?
這不是失不失禮的問題,這完全是,以正常人的思維,對他們兩個的性格揣測之后,無法預(yù)料到的事情。
“這、這,這合理嗎?”
長羅侯起身想要離開,追上去看個究竟,靈妙大師卻把他攔住。
老和尚一副看開的模樣:“侯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們這樣的人,是不能用習(xí)慣的眼光和思維來揣測的,也許他們做事的時候可以互相理解,可是我們無法理解他們,你跟上去,又能做什么呢?”
“這,就算都是好武的人,畢竟兩邊有交情,好歹也要先坐下聊聊天,談一談在哪方面進行切磋,說一說點到為止什么的呀?!狈狡讲碱^緊蹙。
“所以說,侯爺無法理解他們?!膘`妙大師在棋盤上落下第一子,微笑道,“既然如此,不如選擇相信他們。”
“相信他們這場比斗,也會有一個好的結(jié)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