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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風重鳴

第十三章 楓林對談

道風重鳴 鯰鯰有魚 4455 2020-09-22 20:12:40

  昨日的一場秋雨后,太陽反而變得如盛夏般毒辣,被雨水淋濕的泥地被烤得干裂,四處都是稀泥坑。HD以西三十里的田西鎮(zhèn)中一派熱鬧,不少孩童在路邊捏泥巴玩,家里大人都去勞務秋收了。

  除了玩泥巴的孩子湊在一起,那些游俠方士、各路散修甚至修行門派中的弟子也聚集到田西鎮(zhèn)里。最近趙國傳了王令:兩國交戰(zhàn),有秦國修士混入HD。但凡有殺秦國修士的者,一律賞金幣十枚,生擒一個賞金幣二十枚,有重大功勞者封官加吏。

  趙國察覺到有大批死士活動,但本國供奉修士極少,雖然有心但是無力,因此只能廣布消息,招一些游俠散修來,賞金頗豐厚,足以吸引一些人來效命了。

  自銅五擄走了司馬風后的幾天,武安君李牧的胞弟,李悠就忙得不可開交:一要搜索、援救司馬風,如果找不到人,怎么對哭成淚人的司馬母交代;二要護住李家的家眷與兩個子侄李羽、李翼,這兩個小子有點損失,怎么對在外帶兵抗秦的哥哥李牧交代;三要恪守本職,他身為HD城守將要管好HD安防,如果那些死士在HD內大鬧一場,怎么對趙王交代。

  其實除此他還有許多雜務,一時不可開交,一直無法安睡??晒馇皫兹账抉R風失蹤一案就難辦之極,派出的人一波接一波,動用了近半親兵,卻連一個人影也找不到。李牧面對司馬母的哭訴,無能為力,兩家又交情深厚,他心里更是羞愧難平。

  司馬風失蹤后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又親去尋找,想了許久一人帶著兩個副手往城西而去。城西相比HD的繁榮景象,最是衰敗,其中藏污納垢,偷盜強搶總會在這片滿是亂墳的地方滋生。但這里也是丟了東西最容易找到的地方,人也是。

  他與兩個副手分開了打探,一上午徒勞無功,只好騎著馬趕回去,下午還有政務要處理。座下的馬跟他一樣垂頭喪氣,他見了老大沒精神,突然想到星芒先生還在府上,這么大的事何不去跟他商量下。于是他興匆匆回到李府,滿懷希望去星芒先生落腳的房間,卻不見人了,只見桌面擺著一片木板,上面刻著蒼勁有力的幾個字:“故人有約,來日再會?!彼南耄骸斑@當口,正是防備死士的時候,星芒先生既然來這里處置死士的事,怎么還有心情與故人相會?”

  李悠大嘆一聲,又想:“星芒先生不在這里坐鎮(zhèn),要是死士過來強搶兩個侄兒,以我的修為加上平常軍士也對付不了幾個,可不能再讓李家兩個孩子出什么意外,事不宜遲這就帶上他們避一避······”他隨即吩咐家小全部簡裝收拾,他又去到司馬家,想帶著司馬母一同避難。等他到那又撲了個空,司馬家空空如也,司馬母和兩個丫鬟竟然早一步走得干凈,而且連個信也沒有,他無奈之余只好作罷。

  李悠不敢耽擱,于是當天下午就帶著李羽、李翼以及李家家眷,在大隊親兵團團簇擁下也走得干干凈凈。那些死士雖然有修為,但李家也有交好的修行門派,這時把家眷安置過去正好護住兩個侄兒。

  李悠走之前也沒忘本職,他進了王府,當面向趙王稟報死士在HD作祟的事情,引得趙王勃然大怒,立即就發(fā)布了對死士的懸賞

  ······

  田西鎮(zhèn)附近的一座小山,已經被耕戶改成了梯狀,層層禾田上閃著黃澄澄的粟米,壓得莖彎下了腰;大雨導致收成晚了一日,農戶正忙地不亦樂乎,像螞蟻一樣在田塊中不斷收割、搬運,穿梭在田埂間小道上用被壓彎的挑子運輸。

  在這些農夫間,有個特異的身影,是一個錦衣黑袍的青年。他把長袍下擺扎起來,游走在稻田里,俯身與忙碌碌勞作的農夫攀談,關切收成如何、稅收如何、耕作時節(jié)、家里生計人口等。

  農夫都不停下來,但一問到他們收成這類事都講個不停。他們偶一瞥這年輕人二十七八歲樣子,中等身材卻掩蓋不住威嚴,衣著華貴、談吐老成,立即收了輕視,不敢得罪,卻不再抱怨苛捐雜稅免得惹上麻煩,只敢小心回話。青年臉上被陽光曬得有些黑,卻透著一抹蒼白,聽了農夫的話,時而滿臉深沉,時而替他們高興。

  青年在田間走動許久,聽來聽去基本再也打聽不出什么新鮮事了,只剩些家長里短,無非誰家灶頭又添了塊新泥之類。于是他從梯田下來,扯下黑色長袍,整齊衣衫,望著這些辛勤的人陷入了莊稼金黃色的潮水中,邁著穩(wěn)重的步伐朝田西鎮(zhèn)走去。

  梯田旁的山腳下是一大片紅楓林,與山上那片金黃截然不同,如同另一片紅色的海洋。茂密的紅葉擋住了毒辣的太陽,樹蔭下涼風習習,青年走一邊欣賞楓樹林美景一邊深入,感受被紅色海洋包圍住的秋意,不禁放慢腳步,輕嘆:“江山大好,趙國一處小鎮(zhèn)也有這樣風景?!?p>  樹林中有個男子聲音傳出:“要是沒有秦國年年挑起征戰(zhàn),趙國只怕更好,百姓安居樂業(yè),一片安寧。”聲音充滿譏諷。

  黑袍青年突聽有人接口,拱手說:“閣下想必有不凡見解,還請出來指教?!?p>  唰嘩,一根粗枝上倒掛下一個少年,他用雙腿勾住樹,手里還有個根黝黑棍子,穩(wěn)穩(wěn)撐在地上,接著他身子從棍子上滑下來,輕躍到樹根旁坐下。動作敏捷無聲,勝過猿猴。

  黑袍青年謙恭對他說:“不知道有高士,打擾清凈請見諒?!?p>  坐在地上的少年閉眼把頭靠在樹干上,把手搖一搖,往旁邊樹枝一指,示意說話的人在上面。

  地上坐的持棍少年正是天心。司馬風他們行了一陣來到這楓樹林,再也不見那波供奉修士蹤影,于是商議夜間出行免得在明處吃虧,便藏身在這片樹林中修整。

  黑袍青年一見這少年,眉目靈動身手矯健,手里的長棍也不是凡物,心想:“這少年一定是身懷絕技,樹上說話的人難道是他師長?!庇谑撬謱渖瞎е斝卸Y,說:“不知先生在此,冒昧先生請當面請教?!?p>  樹上應聲輕輕飄落一個少年,他身穿白袍,儀表非凡,落下時帶著一陣風向四周卷去,輕功獨具一格很是高明。正是司馬風。

  司馬風也躬身還禮,顯出了背上鮮紅鬼字,說:“只是隨心有感而發(fā),請閣下不要介意?!焙谂矍嗄暌娝澈蟮墓碜郑樕细Ь?,他說:“在下游歷七國至此,剛才聽了先生高見,還想聆聽教誨?!?p>  一個粗狂身影一晃,落在司馬風身側說,低聲耳語隨后走開。黑袍青年見這大漢小山一樣氣勢,心里暗贊一聲,心想:這少年靈力不顯必定是高人,只是從沒聽說鬼谷派有這樣一號人物,持棍少年與大漢身手非凡不知是不是同輩,他心里再恭敬幾分,又對天惑行禮。

  司馬風見這青年謙和禮貌,親近陡然而生,伸手挽住他,說:“如果無事請一同賞楓,到了日落才是絕佳麗色?!彼龅竭@青年手臂,感到極微弱靈力隱現,平穩(wěn)而含蓄,卻藏不住一股肅殺之銳利,心想他竟有四境頂峰修為,不近身還以為是五境強者。

  黑袍青年欣然答應。他跟司馬風一同到楓林深處一片空地,一黑一白兩道身影走到一片璀璨深紅正中,相對一笑,席地對坐而談。

  天惑與天心確認這人不是死士,也放了心,上楓樹隱蔽了。

  黑袍青年:“先生,高人雅士,郊野席地而坐也讓人炫目。”

  司馬風:“兄臺比我年長,不用稱呼先生,我姓司馬名風,大家平輩相交?!?p>  黑袍青年:“先生名諱不敢直呼,司馬先生不用謙虛。在下趙正從小HD長大,能和先生相識真是莫大緣分?!?p>  司馬風:“既然這樣我們隨意稱呼,不必拘謹。剛才隨意接話還請趙兄弟原諒?!?p>  趙正:“司馬先生灑脫非凡,讓我心折。剛聽你講到秦國征伐不斷,不知道先生有什么高見?!?p>  司馬風:“天下大勢,與最近這場大雨一樣,我雖然不知道每滴雨落勢,卻知道這場雨雨一定從高向低落下,風怎么吹也落不到一里開外。秦國從新王執(zhí)政,國力昌盛,戰(zhàn)火不斷蔓延,總有一天要燒遍九州,只怕他意圖統(tǒng)一九州,天下已有風雨欲來的趨勢?!?p>  “司馬先生高論。精辟。”

  司馬風嘆息:“只是苦了天下蒼生,生靈涂炭。多少母子骨肉分離,叫人痛惜。”他想起母親失蹤似與秦國的牽連不僅憂心感慨。

  “以先生之先見,足以稱天下謀士第一人,更難得先生胸懷天下,情系蒼生,請受我一拜。”趙正一拜,司馬風臉上微紅還禮。

  司馬風與趙正對談,也不是憑空亂說。他祖上世代都是武官,以先祖官名司馬為姓氏,司馬祖上家傳淵博,知道不少各國舊史辛密,對時局的見解也是獨具慧眼。他們家也因此在這亂世中總能洞察趨勢,曾輾轉在多國為官,傳承到司馬風父親司馬尚這里時任趙國重臣。司馬從小風耳濡目染也把先輩前人的經驗教訓當故事聽,學了個飽。而且他自幼聰穎,熟讀百家經典,又跟隨過父親操練軍陣見多識廣,還常受墨家陳鉅子熏陶,見識自然極高。他昨夜在定境中得傳《道德經》,細細思悟只覺得凡事都有跡可循,萬事萬物無不與大道相依,但他還沒機會表露見解,這時碰上了個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侃侃而談,竟能引起共鳴。

  他初次指點江山,見這人如此捧場,對自己推崇備至,簡直把自己的話當了至理名言,只覺得找到了知音。他經過定境只覺一晃幾年已過,此時與這人長談,互吐心中所想,兩人相見恨晚。

  他們從天下大勢聊到民間習俗,又到天文、地理、法制、軍陣,司馬風所說每每被趙正推崇。而趙正見識非凡,所說也總是提綱挈領,讓司馬風交口稱贊,只覺這人對天下時局見識之高不在墨門鉅子星爵先生之下。

  直到天黑,兩人也沒心思欣賞落日無盡晚霞麗色,依舊興致勃勃地交談。美景常有,而知音難求,兩人一見如故,早就忘了時辰。

  天邊的一片黑色蔓延到地表,把楓樹林中所有鮮艷紅色也浸黑,樹林外響起一聲輕哨,打破了寧靜。兩人只聽樹枝上輕響聲正向林中深處蔓延來,好像有迅猛走獸在樹間飛奔,司馬風與趙正都警覺起身,響聲在兩人頭頂停住,天心從樹葉間伸出腦袋,說:“司馬先生,月蝶發(fā)現了蹤影,我們該走啦!”

  司馬風想起要去尋找母親下落,連忙向趙正道別。趙正看出他們有事,也不好阻攔,他想了會,握住司馬風雙手講了附近一處地址,說:“這小半月我還在附近盤桓,司馬兄弟有空請一定來相聚?!彼抉R風用力握了握趙正手,說:“我還有要緊事,辦了一定和趙兄碰面。”

  趙正點點頭轉身往樹林外走去,步伐穩(wěn)健,一會不見蹤影,此人竟然輕功不凡。天心見人走遠了,敲敲一根樹枝,不一會天惑從樹上落下現身,月蝶過一會抱著月牙無聲出現在司馬風身側。

  天惑說:“這趙正倒是謙遜,身手了得,不過還是司馬先生更高,被他推崇之至?!彼抉R風臉上一紅,知道天惑在附近藏身,兩人對話自然都聽了去,聽他嘲笑自己連帶了趙正,便說:“趙兄文韜武略,為人謙和,人前人后你別再評議,免得惹人不快。我不過隨意與他談論,哪知他如此推崇?!碧旎蠊首魍嫘φf:“在下聽聞司馬先生,真知高見已經不同凡響,要是你爹司馬大人見了一定高興得嘴巴合不攏。”他其實聽了司馬風的談話,無不覺得深邃獨到,嘴上如此胡說,心中卻為司馬尚欣喜。

  月蝶說:“剛才有兩個修士在樹林外不住穿行,所以才遠遠招呼天心傳報大家。不過剛才那黑袍青年出了樹林,已經用暗器把人驅走了。”說著伸手,掌心亮出兩只金丸,看來是專門打造的暗器,她接著又說:“兩名修士朝西去了,我們可以隨這個方向去探查司馬母下落?!?p>  天惑拿起金丸掂一下分量,說:“嘿純金的,咱們是出門遇貴人,竟用金子砸人。這一路吃喝不愁了。”說完把手中金丸就往懷里放。

  天心說:”師兄,你收了金丸,那一路吃喝可就勞煩你破費了?!?p>  天惑嘿嘿一笑說:“那是當然。跟著司馬先生,就是撿點暗器換錢也比舊營生強上幾百倍?!彼D頭又對司馬風說:“以后我可指望著跟你吃香喝辣了?!?p>  司馬風也嘿嘿一笑:“你愛跟我我一起胡鬧當然好,只要以后我爹怪罪下來幫我擔著就好。”

  天惑的笑變成了苦笑:“原來你是這樣打算的,看來這營生也不容易操持,哈哈?!?p>  月蝶領著幾人往修士退去的方向追去,四人一邊說,一邊施展輕功出了漆黑楓林,鉆進了乳白月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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