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單純的屠殺,近百死士——幾乎全是四境的好手——對付一地無法使用靈力的修士,如同大人對付嬰兒一樣簡單。這些銀袖死士統(tǒng)一拿著刺,他們使用的術(shù)法和月風、月蝶等遭遇的銅袖死士一樣,只是修為精深許多,刺上凝聚著金色透亮的靈力光芒。
刺上的光因為充盈的靈力支撐,可以照亮一丈方圓,全是亮黃色——所有死士的靈力都是金屬性的。近百這樣的光圈灑在平整地面上,像黑色夜空中有百輪圓月。接著圓月的顏色都變了,由亮黃色,漸漸變成了暗紅色。發(fā)出靈力光華的刺上粘滿鮮血,金黃色的光透過血痕,變成了暗紅色。
豬牛還會反抗,這些人卻軟綿綿的無力掙扎,他們殺掉一人比殺掉一只豬、一頭牛還要輕松。漸漸地上的泥土也被浸潤成紅色,流進墨格早已準備好的,如同血池的深溝中。一切都這么順理成章。
地上或坐或躺的修士雙眼也染紅了,被所見的鮮血染紅了。恐懼充滿了血液,不斷提醒他們眼前所見是真的。這片地上的修士挪動笨拙的身體,如同被倒翻了窩的螞蟻四處奔走,也有人驚惶得動也不動。
捻殺這些螞蟻的死士卻有條不紊,只用輕輕捏住一只,對著咽喉送出手中帶血的刺,然后就丟在地上任由鮮血流淌。一切不過是純?yōu)闅⒙镜墨C殺游戲。一名手腳麻利的死士連刺死二十來人,身邊的人早已跑空,見眼前緊緊坐了一團人,大步過去。這團人聚在一起,正好,一手一個,免得到處追趕。
他靠近的是天下盟的修士。
不少盟中的叛徒投效郭開,卻被斬殺,剛才圍攻自己的萬余修士又開始被屠戮,呂賢臉上竟然掛起了滿意的微笑,好像不知下一刻就要輪到自己。身邊雷云、雷鳴、玉靈、不小、飛度、斬文等中毒后始終閉眼靜坐、設(shè)法解毒。
當這殺戮的手終于伸到眼前來,呂賢首先站起,盯著走過來的這名死士,眼神卻像看一個獵物。
死士感到這異樣的眼神,腳下卻不停,手中的刺高舉,只要再靠近幾步就能戳死這耀武揚威的螞蟻。
“郭大人!你剛才挑撥修士攻擊天下盟,有職務(wù)在身我能理解,可為什么對天下盟的人不留活路?”呂賢突然揚聲對郭大人喊。他不管眼前的死士,卻去質(zhì)問郭開。
郭開走出新下屬的層層笑臉包圍,說:“呂公子,錯怪我了。冤有頭債有主,你該問那一位。”他伸手一指那邊的銀二,他久居廟堂,見這少爺帶著富貴氣,不似普通修士,其開口便猜出是呂不韋的兒子。他對這個必死之人說話依舊客氣異常,倒是讓他的新下屬很意外。
“這么說,不是你的意思?”呂賢又問道。
“自然不是,我實在有心與呂先生結(jié)交一番?!?p> “那你何不放了我和我的人走,來日榮華富貴必定不下在趙國為臣?!?p> “多謝公子好意,只是天網(wǎng)辦事,我吩咐不了,”他指一指那邊死士,頓了頓說:“也不知天下盟與銀二的‘尊主’有什么恩怨,否則我倒是愿意居中調(diào)節(jié)。”心里想:“殺死呂不韋親兒子日后對我無益有害,算是跟呂不韋結(jié)下死仇,若是放了卻大大有益處,來日總是多了條路?!痹捳Z間竟然更加恭順。
郭開身后剛被收納的修士實在想不明白,一個叫王吉的修士說:“郭大人,你何必跟這小子啰嗦,殺了他免除后患。”“對呀,王吉所言不錯?!庇腥私涌诘?。
“你們懂什么?整天喊打喊殺的。學著點!”郭開教訓完,身邊的人連聲稱是,更有人大呼,“郭大人再生父母,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永遠為大人盡力”等等。
天心錯愕看著郭開那邊,心想不到一二刻時間,半點靈力沒有的中年胖子就把手下修士調(diào)教的服服帖帖,難怪能位極人臣;又或者人以類聚,他身邊的人聞到了同類的氣息才自然走在了一起。
“銀二先生,請住手!我有一言,請你聽我說?!惫_扯著嗓子喊。
銀二早就聽了郭開、呂賢對話,自然知道郭開用意。心想這人精明過人,說不定有什么好主張,聽了也不吃虧。想到這,銀二喊聲:“停!”
所有死士手中的刺都停了下來。
郭開與銀二走到無人處,低聲密談,過了一會兩人重新走回來。
只見郭開眉開眼笑,走到天下盟眾人中,對呂賢拱手說:“呂公子,你們這就能走了。”
不小盯著郭開看,眼前的胖子誠懇至極、毫不作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見郭開笑得像生了兒子一樣高興,只覺得他的樣子可愛至極。郭開竟然說通了天網(wǎng),讓天下盟全身而退,剛才天下盟中背叛偷笑而被殺的十幾人如果知道了,只怕要氣得死不瞑目。
呂賢理所當然地點點頭說:“郭大人,不知這些死士說的尊主是誰?你又怎么說服他們的?”
郭開:“我只知道這個組織叫做天網(wǎng),至于他們尊主是什么人物我不敢過問?!?p> 呂賢沉吟:“天網(wǎng)……”又接著說:“有勞郭大人費心了,救命之恩沒齒難忘?!?p> 郭開躬身說:“公子,只要你平安就好,來日我有什么難處,你只要記得幫一把就行?!?p> 呂賢把他扶起站直,說:“這位尊主只怕是了不得的人物,郭大人想必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不小代價才救了我。絕不敢忘救命之恩!”
“公子真是人中龍鳳,心中透亮,什么都清楚。今日一別,請多珍重?!惫_深知跟這樣的聰明人說話,不用好大喜功,只要把事情辦漂亮就好,因此只是出言請?zhí)煜旅说娜穗x開。
“郭大人也請珍重。告辭?!眳钨t躬身告辭,初識的兩人一番作別,竟似有些依依不舍。兩人好像都忘了,郭開不久前還在挑動萬眾修士與天下盟為敵。
“請公子放心,守在外圍的人已經(jīng)受令放行?!惫_說,托著呂賢右肘相送。
天下盟的一百多人,緩緩站起,慢慢朝來路走去。他們百余人的身影,飄飄蕩蕩消失在黑夜中。他們在剩下修士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慢慢地離開了——既沒有慘叫傳來,也沒有任何慌亂,安全地離開了。
過了好一陣,所有暫緩死亡的看客才相信所見的事情,天網(wǎng)真的放了天下盟眾人走了;所有人這才明白,天下盟的人活著走了。剛才天下盟成為眾矢之的,現(xiàn)在卻留下等著屠殺的滿地修士;似乎他們與這場陰謀毫無關(guān)系,他們才是看客。
“郭大人,救救我們!”一人搞清楚情況后高聲呼喊。
“你是什么玩意?還沒有呂賢一根腳趾頭金貴?!惫_不知是小聲回答他,還是自言自語,看也不看那人。他又回到了火堆旁,那名叫王吉的修士,搬出一張椅子,說:“大人手腕通天,屬下實在佩服。這荒郊野地,只能臨時拼張椅子,您躺下休息會先養(yǎng)養(yǎng)神?!彼谷徊幌ЧΨ颍诠_與銀二說話期間不知從哪弄來木料,做成了一張?zhí)梢巍?p> 郭開滿意點頭,拍拍他肩膀,說:“你叫王吉?”見其點頭,又說:“替我盯著點,也不知要搞到什么時候。”接著打了個哈欠,靠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
這些修士雖然中毒后靈力無法調(diào)用,但是擁有元神后精神遠超常人,三兩天不合眼也沒關(guān)系,因此都團團圍住郭開,看著火堆外等死的一群修士。死士也不去管他們,只是盯著滿地不愿歸附郭開的修士,手中的刺正等著號令,迫不及待地想被揮動。
梨婉隔著嘈雜的人群一直傾聽那邊的變化,她告訴眾人,“不知郭開對銀二許諾了什么條件,讓他放走了天下盟的人,他們當時用靈力隔音便沒有聽到。”
“妹妹,別管他們了,想辦法給大家解毒?!崩嫔娞炀W(wǎng)的死士又要開始屠殺,提醒道。
天心滿臉驚訝,目力清晰將那邊看得清清楚楚,嘴巴已經(jīng)微微張開。過了會,他揉揉腮幫子托起下巴、合上嘴說:“天惑師兄,我剛沒看錯吧?”
“錯不了,你沒見過趙國中的小官拍郭開馬屁,比那個給郭開做椅子的馬屁精更不要臉?!碧旎筇稍诘厣?,翹著二郎腿說。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郭開竟然說通了銀二?!?p> “多個朋友多條路,這個道理你都不懂。整天打打殺殺,小心討不到老婆?!?p> “道理我懂,可我真的沒有看錯吧?”
“當然沒有,難道我們都瞎了嗎?”
“可天網(wǎng)把天下盟呂賢等人都放走了!”
“呂賢的爹掌管天下盟,誰都不想樹敵遭到報復(fù)。順水人情,何樂而不為?”
“嘿,呂賢小子仗著爹囂張,我早就看不順眼了?!?p> “我看是你心里酸,你要是有個天下盟盟主做爹,只怕要上天?!?p> “誒,那也說不定……”
“天惑師伯,我還是不明白郭開為什么要費力氣放走天下盟的人?”張陵聽他兩交談,出言詢問。
“天下盟根基就在秦國,與秦國利益捆綁一致。此時秦國對趙國虎視眈眈,郭開救了呂不韋的兒子,他日趙國就是被滅了,他今晚對呂不韋有恩,秦國兵臨城下也沒什么好怕的?!碧旎蠼忉尩?。
梨升覺得難以理解,說:“呂不韋不是早就被革去了秦相職務(wù)么?“
若冰說:“俗世一將相算什么。天下盟在呂不韋一手操辦下聲勢過人,連我先師荀子也夸他是個人物,天下盟與秦國間的關(guān)系復(fù)雜,可沒表面那么簡單?!?p> “管他有什么后臺,天下盟上次在威逼我妹妹的性命安全,找機會定要修理呂賢。”梨婉上次在悅來樓中和天下盟沖突,梨升一直難以忘懷。
“算我一個。”天心搭話。
“天心、梨升,你們跟呂賢為難就是跟呂不韋為難。你們沒事別去招惹他?!比舯鶆竦?。
“我沒爹沒娘,只要手中有它怕什么?”天心撫摸撼天。一只輕柔的手握住他的手。天心看看手的主人,臉龐絕美,堅毅無比地看著自己,眼神中卻帶著溫柔與寬慰。
天心望著梨婉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忘乎所以。
“你累嗎?”梨婉問他。
天心搖頭。
“我有些累,讓我靠一下。”
天心感到肩頭上靠來的溫暖身體,能聞到她發(fā)間的清香,不敢稍動。他想去聞她發(fā)梢,可感到身側(cè)的同伴若有若無的眼光,卻像塊石頭定住了。他的手也定住了,一動不動握緊梨婉的手。
兩人在生死的邊緣,似乎片刻的對視就明白了對方心意,眼中只有對方,已經(jīng)拋開了那些爭斗。他們那些時常無處安放的悸動,終于找到了歸屬,在四周躁動不安的恐懼中,卻有自己的寧靜,只屬于對方的寧靜,一生也難以忘懷的寧靜。多年之后,天心回想過去,常后悔太臉嫩,沒有趁她閉眼,輕吻她的面龐。
而此刻,天心突然覺得,手中握著的輕柔無比的手,比堅硬沉重的撼天更讓自己安心。
……
不等郭開出聲,銀二冷眼一掃場中暫時還活著的修士。
“動手!”
這命令比撲面而來的北風更冷,冷得令許多人對恐懼已經(jīng)麻木。
要殺一人容易,要殺十人就難了,要殺上萬人更加難上加難。
鬼谷派、神農(nóng)派、楊武派、若冰、墨格聽著周圍人聲交響,看著熱血成河,心里也突突跳動。他們始終坐在原地,不引人注目,反而沒死士靠近。追獵者喜歡追逐奔跑的獵物,似乎這樣更增獵殺的樂趣。
一名死士把手中快斷氣的人推開,附近的人都逃了干凈,看見梨婉他們這群人坐著,快步靠近。他并沒有像那十名領(lǐng)頭的死士帶著面罩隱藏面容,可臉上的血已經(jīng)遮蓋了面容,透過口中呼出的白氣看去面孔已經(jīng)模糊。
死士發(fā)現(xiàn)了這一群待宰的羔羊后,繞過他們圍坐的圈子,先走到墨格背后。他親眼見到墨格一劍的威力,自然要先除掉這個威脅最大的人,哪怕對方已經(jīng)中毒沒有還手的余力。墨格不知哭累了,還是嚇傻了,端坐不動,死士在他背后舉起飽飲鮮血的刺,毫不留情的插向他心臟。
一道亮光閃過,鮮血飛濺在道門眾人身上。
天心感到臉上溫熱的血滴,頭本能的偏斜躲避,依舊沒有避開。他用卷起的肩膀擋住梨婉,略顯茫然,在幾點熱血飛濺的驚擾下,兩人心中片刻的安寧已經(jīng)落入了廝殺的戰(zhàn)場,無法持續(xù)下去了。
“好劍!”無心低聲喝彩。
原來是張陵在緊急關(guān)頭出了一劍,斬了剛才欺近墨格背后的死士。
墨格還好好坐在那里,看著身前救他一命的少年,聲音起伏斷續(xù):“小兄弟謝謝你……我……”他雙眼又濕潤了,接著輕輕抽泣起來。
是張陵在死士毫不提防時,使出了墨格教他的一招。
他見墨格有危險,心念一動,剛才一直沉浸其中的劍招就使了出來。他沒有想會不會被擋住,只是握緊手中的劍,只是全神使了出來。接著那名死士沒來得及驚恐,就被劍光分成了兩半掉在地上,和他剛屠戮過的尸體一樣,與大地緊密擁抱。而他身下冰冷堅硬的大地,在張陵一劍之下也裂開了一道痕跡,雖然不過幾寸寬、一尺長,卻已經(jīng)初具規(guī)模。
他使出的這招名為“滅地”,正是剛才墨格重傷飛度時的同一招。道門各人雖然中毒,卻將剛才一幕看得清楚,對他能使出這樣一劍都大感意外——他片刻前才剛進入三境元嬰境。
張陵才是最驚訝的人,呆望著墨格,心想他如果白天能用這招對付飛度,也就不會任人宰割了。過了好一會,他終于說:“多謝墨格先生傳授!”墨格把自己驚世駭俗的一劍教給了他,他沒有任何理由不去感激。這一劍雖然是一招,卻可以應(yīng)對許多情況,繁復(fù)得足以抵得上一套劍法,可出手時又化繁為簡只有一式,正得墨劍樸素深奧的精妙,是墨劍中頂尖的劍術(shù)。
“好小子,快蹲下!”天惑喊了喊發(fā)呆的張陵。原來場面太混亂,還沒死士發(fā)現(xiàn)這邊有人出手反抗。這一劍太快,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變成兩片的死士已經(jīng)貼著地面被寒風吹涼。
張陵趕緊蹲下問:“天惑師伯,接下來怎么辦?”
“那還用問?再有死士過來你就出其不意給上一劍。殺一個保本,殺兩個穩(wěn)賺?!?p> “那個死士至少有四境天元境的修為,怎么這么弱?連一劍也接不住。”張陵好奇說。
“不是死士太弱,是你劍招太強。墨劍的高深劍招都是化繁為簡,只有寥寥數(shù)招,其中最強兩招就是‘毀天’‘滅地’。你今天有這樣機緣學到了一招,夠用一生了。”若冰說。她原本是儒教的高足,因此對并立的墨門術(shù)法也熟知。
“還有你手中劍不一般,想不到呂賢這樣馬馬虎虎的修為帶著一把寶劍?!碧煨恼f。
“寶劍?這劍怪模怪樣的實在難以看出?!睆埩赅止?。
“哇……我……”這時,墨格突然哭聲大作,不僅打斷眾人談話,還引來旁邊一個修士尋求庇護?!澳裣壬染任??!笨赡駞s聽而不聞,只顧專心的痛哭。
有兩名死士瞥到這邊了,只是場中哭聲太多,也不算是太惹眼,因此這兩名死士暫時沒有過來。
“這個……墨格先生,人總有一死,你要是難過害怕就小些聲音,你這樣哭嚷一會把死士引來了,豈不是死得更快?!碧旎鬀]好氣地說。
“我……我當然要大聲些,我,我怕……”墨格一邊說話,一邊忍住哭呼吸。
其實眾人心里都害怕,卻沒有人這么哭,連一個女子都沒哭,若冰、月蝶、梨婉、海棠、蘇穎無奈看著他。
天惑又勸了他幾聲,哪知人越怕什么,就越容易發(fā)生什么事情,一個死士已被墨格哭聲引過來了。天惑鼻子中噴出一股怒氣,說:“張陵,那邊來人了?!?p> 那死士幾步奔過來,朝著距離他最近的一名鬼谷派弟子刺去,直指咽喉。
一道白色閃過,一道紅色跟著閃過;張陵‘滅地’一劍躍起一道白光,隨即那死士胸膛中紅色的血如同紅色長鞭掃出,死士把頭慢慢垂下,無聲跪倒,不可思議看向胸口的傷痕,睜著眼斷了氣。
天心眼疾手快,將一團泥土一抹死士左臂,將乏著微光的銀色花紋擋住,趁著混亂拖到了較遠處。剛才前一個死士他也這么處理的,不然容易引起死士注意。
“嗚……嗚……”墨格見死了一人,又濤濤大哭。引起另一名距離最近的死士趕過來。
張陵見來人,如法炮制又斃一敵。他連出三劍,連殺三人,只覺如在夢中,他從沒想過自己能施展出這般厲害的術(shù)法。
墨格又嚎啕幾聲,每死一人后墨格就會哭一陣。
眾人盯著他,眼中塞滿說不出的厭煩!
好在附近死士都被引來干掉了,最近的死士也隔了老遠,暫時沒有危險了。過了好一會,眾人都沒好氣地看著墨格,他終于停止了哭聲。人都是他引來的,殺人的劍招也是他教的,眾人無話可說。
“我們再想辦法拖延一下。大家中了‘三里無神’,這毒只能持續(xù)一個時辰,現(xiàn)在已經(jīng)大半個時辰了。只要再堅持一會,等毒性解了至少有一戰(zhàn)之力?!崩嫱裾f完,所有人為之一振,原來這毒時間一到就解了。梨婉一直不說解毒的辦法便是怕眾人焦急。
“難怪郭開和死士沒有一直等其他修士立下元神心魔誓,原來時間不夠用?!碧煨恼f。
天惑想了想說:“現(xiàn)在靠著張陵,死士一個一個來不要緊,但遲早會被發(fā)現(xiàn),不如……”
“不如讓我領(lǐng)教下這小子的劍?!币粋€男子聲音想起,一個站在場外領(lǐng)頭的死士銀三走過來,他本與銀二站在一起,在一旁已經(jīng)看到了這邊的動靜。蘇穎感到這人身型、聲音有些熟悉,正在回憶在哪聽過。
“梨淵!”梨婉、梨升、海棠齊呼。雖然這人帶著面具,可他們?nèi)藦男÷爲T了,絕不會聽錯這熟悉的聲音。
蘇穎心想:“原來是他,怎么他突然成了銀袖死士?”
“想不到你們還認得我的聲音,真是懷念同門時的日子?!崩鏈Y似乎在回憶過往。
“梨淵!你勾結(jié)萬毒宗,背逃師門,罪不容誅!”海棠叱責這個男人,聲音卻像撒嬌。
“海棠長老,先看看你們的處境吧!現(xiàn)在可不是找我麻煩的時候?!?p> “你!”海棠氣得雙眼一擠,指著他的手無力放下。
“哈哈哈哈,海棠長老,你作威作福慣了,受制于人不習慣吧?”梨淵戲虐的說。
“梨淵,士可殺不可辱,看在曾經(jīng)的同門情誼上你動手吧!”梨升冷冷地說,卻不看他。
“你還是老樣子,咱們就不能敘敘舊么……”
張陵見他們似故舊,不知是否動手,只好握住匕首一樣短小的劍,盯住眼前的男人。除了神農(nóng)派眾人,蘇穎也曾經(jīng)與他碰過面,她悄悄拉張陵的袖子,低聲吩咐他,“這人功法異常,小心啦!”
“你們不必緊張,我確實有事情要與梨婉掌門商量。只要她答應(yīng)了,各位既然是她朋友,就能脫身這場禍事?!崩鏈Y展開手臂向周圍一揮,好像在展示他的杰作。
四周一邊倒的屠殺還在進行,至少已有兩三千修士倒在了血泊中,血匯聚到了墨格那一劍留下的深溝中,一個不深不淺的血槽已經(jīng)積滿一半。
“梨淵,不,”梨婉搖搖頭說,“我應(yīng)該稱呼你——銀——三。你明知我是什么人,又何必商量?”
“并不是什么為難的事,只是去醫(yī)治一個人。”曾經(jīng)的梨淵說。他脫離了神農(nóng)派自然也脫去了曾經(jīng)的道號。
“你處心積慮在神農(nóng)派中潛伏這么多年。難道就是為了讓我醫(yī)治一個人?”梨婉說。
銀三透著銀面具發(fā)出笑聲,接著說:“其實你當初逃離神農(nóng)派時就發(fā)現(xiàn)了一些蛛絲馬跡對不對,我實在小看你這女子了……”
海棠、梨升面面相覷,他們都沒察覺銀三的近十年的生活有什么特異處,卻被梨婉看出了問題,難怪她毅然帶著百草神農(nóng)經(jīng)逃走,原來早對他有所防備。
梨婉截斷他的話:“你奉命奪取百草神農(nóng)經(jīng),因此害死先師,又向海棠長老誣陷我,追殺我。既然你已經(jīng)重歸天網(wǎng),想必也完成了任務(wù)。我們除了這殺害師長的仇怨再無關(guān)系,又來跟我商量什么?”
銀三取下面具,不過二十五六的臉龐,頜下留著短須,修剪的干凈整齊,夜色不能掩蓋他出眾的樣貌。他兩道目光銳利掃過梨婉柔美的臉,說:“神農(nóng)派由你執(zhí)掌很合適?!?p> “你怎么給我戴高帽子也沒用。”梨婉已經(jīng)掙脫天心的手站起,毫無懼意看著銀三。
“我說的話還作數(shù),只要你去醫(yī)治一個人,你們都能活著離開。”他說,“況且,你不是立誓救死扶傷,怎么不遵當年的誓言了?”
“我……我不能……”梨婉停頓了片刻,像夢囈般說。
“那你們都得死?!便y三輕描淡寫的回應(yīng)她。
一陣沉默后。
“好,我答應(yīng)了?!崩嫱裢蝗徽f。
梨淵說:“我還沒說治誰你就答應(yīng)了?你這樣敷衍我,難道是還想拖延,等‘三里無神’的毒性自行解除?”他太了解梨婉了,從小就不擅長騙人。
果然梨婉半低著頭不答話,她被銀三輕易識破了。
梨淵笑笑說:“你們也不必期望毒性到時間解除了。我在神農(nóng)派這些年也沒有白呆著,這么點毒理還是知道的,怎么會疏忽毒效持續(xù)的時間。你說是吧,海棠長老?”
海棠哼一聲,不理他。海棠以前沒少教過他用毒的手法,如今卻被用來對付自己。她想想就氣不打一處來,一張臉變得粉紅。
“你既然勾結(jié)了萬毒宗,怎么不叫洪圖宗主出來?”梨婉問。
“忘了告訴你們,萬毒宗已經(jīng)被挑了,洪圖這老狐貍最終還是棋差一招。他最得意的毒術(shù)‘三里倒’、‘三里無神’這些看家手段我已經(jīng)學會了。哈哈哈哈……”銀三大笑,他讓場中用毒高手海棠也中了毒,確實值得自傲。
鬼谷派眾人心里一驚:萬毒宗也被挑了,鬼谷派的人慘遭毒手,與天網(wǎng)的死士不知有沒有關(guān)系?
海棠心里翻騰,這人好狠,我竟一直沒看出!
梨升、梨婉、海棠、蘇穎等都試過洪圖詭異難防的下毒手段,以他的毒術(shù)和修為,想不到轉(zhuǎn)眼宗門就被挑了。單以洪圖的修為,自然不怕小小梨淵,但如果以天網(wǎng)的勢力里應(yīng)外合便很容易了。
“你想好沒?到底治不治?”銀三再次問梨婉。
“掌門,不能答應(yīng)他!諒他也沒有好心?!焙L臍獾糜行┱簟?p> 梨婉沉思片刻,治病救人是她所愿,可幫助梨淵卻不知會間接害死多少人。她最終肯定地說:“銀三,我寧愿背棄誓言也不會幫你救人。你不用浪費口舌了?!?p> “你不怕死,那這里其他人也都不怕死嗎?”銀三看著天心、天惑、蘇穎等人。
“我身為神農(nóng)派代掌門,言出法隨,絕不會屈從。更何況這里沒有人貪生怕死?!崩嫱駡远ǖ馈?p> 銀三嘴巴半張,手抬起又放下,還想再勸的話全部打住了。
梨婉還是那個梨婉,這柔弱卻有自己的堅持的女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擔起了另一個身份——神農(nóng)派掌門。銀三明白繼續(xù)勸下去毫無意義,既然規(guī)勸毫無意義,那就只能用強。
“看劍!”不等他先出手,張陵一劍帶著白芒劃過,直接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