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渺渺實在是沒有想到,這個岷縣會那么偏遠,在她的記憶里,她先是坐飛機到了邊界,然后大巴,逐漸消失在蜿蜒的山路里,飛機坐了三個小時,大巴坐了三個小時,本來以為坐了大巴就已經(jīng)完事了,結果沒有想到,下了大巴,問司機的時候,司機告訴她,還要再坐一段時間的小三輪,白渺渺當時是有一點懵的,司機操著一口十分不標準的普通話,白渺渺硬是聽司機很耐心的說了四五遍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之后就按照司機的指示,朝著出口去找司機說的三輪,一出汽車站,發(fā)現(xiàn)根本不用找,因為門口停著很多的三輪車,坐在車上的都是些中年男人,看見白渺渺一臉懵,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坐在三輪車上的男人都爭先恐后地從車里下來,問她準備去哪?白渺渺這個時候,真的是覺得無助極了,本來想著支教的話,起碼會多安排幾個老師跟她一起的,結果發(fā)現(xiàn)支教的志愿者確實是很多,但是去岷縣的,就她一個人,她當時還覺得沒什么,但是到了這個地方,后悔了,現(xiàn)在站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白渺渺內心,有著抑制不住的無力感。但好在一想到顧池野在這里,白渺渺就安心了很多,內心的那團篝火簇擁著光和熱,讓白渺渺覺得自己可以戰(zhàn)勝目前的這些無助。經(jīng)過白渺渺和其中一個看起來較為和善的大叔的一番交涉,大叔表示可以帶她去她說的那個地方。白渺渺在這里真的可以說是人生地不熟的了,來這全憑著一腔沖動。白渺渺坐在沒有棚子的燒油的三輪車上,大叔在后座那放了一個板凳,白渺渺就坐在板凳上,因為是要去山區(qū),所以白渺渺拿了一個超大的行李箱,背上還背了一個很大的雙肩包。但是好在自己一路上都是坐著車的,所以也沒有覺得特別的累。夕陽霧靄沉沉,留的最后一絲絕色,不知道在等著誰欣賞,白渺渺坐在三輪車的后座上,順著蜿蜒的小路,和著破舊的小車一同晃呀晃,白渺渺覺得有點冷,這里的晚風并不溫柔,吹的她細嫩的皮膚生疼,她在心里由衷的覺得這就是所謂的寒風刺骨了吧,以前她是從來都沒有體驗過這種如此凜冽又寒涼的風的,白渺渺從小就體寒,在茗育那種溫暖的城市到了冬天都會手腳冰涼,冬天里,全宿舍就她一個人裹得跟個粽子一樣還不停的叫冷,本來白渺渺的床位就是正對著宿舍的空調的,結果就她一個人都到后半夜了腳還是冰涼的,整個被窩沒有一絲熱氣。所以坐在這個毫不擋風的三輪車上,沒過多久,白渺渺就開始渾身發(fā)抖,手腳冰涼,白渺渺坐在山輪車上不停的跺著腳,但是絲毫都沒有起到作用。風將白渺渺的劉海毫不留情的吹起,露出她光潔的額頭,她的鼻尖被吹得通紅,臉頰發(fā)白,嘴唇哆哆嗦嗦的,看上去,像是一個受了驚嚇的兔子。
“師傅,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到地方呀?”白渺渺實在是覺得自己冷的快受不了了。
“姑娘,你這個地方,偏的很,估計還要一段時間。”大叔家鄉(xiāng)話里夾雜著一點點淡淡的普通話的味道,可以看出來,大叔已經(jīng)很努力的想要說普通話的,但是還是讓白渺渺聽的很吃力。白渺渺無奈的舔了舔嘴唇,出門的時候,顧憫瑞特意囑咐要多涂點潤唇膏,但是現(xiàn)在嘴干的不行,甚至覺得嘴唇有要裂開的沖動。白渺渺兩個手緊緊的握在一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就覺得寒冷遍布全身,最終停留在肺部,讓整個身體都帶著凜冽的寒意。就這么一搖一晃的大概又坐了三個小時的三輪車,師傅停在了一個很破的村莊前面,白渺渺愣了一下,不確定這是不是就是自己要支教的地方。
“師傅,到了嗎?”
“到了,姑娘,你就從這下就行,村子里,車子是不讓往里面進的?!贝笫暹厧桶酌烀彀严渥訌能嚴锬孟聛恚厡χ酌烀鞙睾偷恼f。
“謝謝你啊,師傅?!卑酌烀炜粗鴰煾抵匦律宪嚕缓笳{轉了方向,之后,背影消失在即將陷入黑夜的天際。白渺渺愣了一下,站在原地,寒風就這樣無情的吹著,像是一個調皮的小孩,一下一下的拍打著白渺渺的臉。白渺渺吸了一下鼻子,然后翻了一下那個負責人發(fā)的支教的具體地址。然后打開了導航,結果半天手機都沒有絲毫的反應。白渺渺皺了一下眉,晃了晃手機。結果發(fā)現(xiàn)導航好像根本找不到負責人發(fā)的那個地址,她更懵了,這會兒天黑的很快,剛才的大叔走的時候,天邊還有一際白光相伴著晚霞,結果就剛站在這看了一會手機,就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黑的看不見前方蜿蜒的路了,之后,就聽見了幾聲不知名的叫聲,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氣,拖著行李,背著大包就朝著師傅說的那個村莊走去,她想應該就是這附近了吧。看著村莊就在眼前,結果拖著箱子走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看著很短的路,其實很長。也可能是因為她的箱子太重了吧,總之等她到了村子里面,手已經(jīng)徹底失去知覺了。
“有人嗎?”白渺渺試探性地在一戶人家門口喊道。回應她的是一連串的狗吠聲,緊接著一條大黑狗從那個破敗的院落里跑出來,白渺渺下意識地就往旁邊躲,內心瞬間就慌了。之后就聽見一聲呵斥。然后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從院子深處走過來。
“干什么?”男人神色警惕,說著很純正的家鄉(xiāng)話,語速很快,白渺渺沒有聽懂,但是想也知道這個人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您好,我是來岷縣做支教的,但是我剛到這里,不是很熟悉,想問一下,岷縣小學怎么走?”白渺渺盡量讓自己的語速變慢,想讓這個大叔能夠聽懂自己表達的意思。
“什么”大叔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孩不是本地人,拐著口音想要和她用普通話交流,很顯然,大叔力不從心,這會兒更是讓白渺渺摸不到頭腦。白渺渺的無力感再次加深,眼看著天就黑透了,村里面都很安靜,白渺渺注意到很多戶人家都已經(jīng)是大門緊閉的狀態(tài)了,她害怕在這么交流下去,她今晚上怕是就要在這個寒風刺骨的地方,露宿一夜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裝著鎮(zhèn)定,再次耐心的和大叔重復了一邊自己剛才的話。這次,大叔的話她是聽懂了,但是更絕望了,因為大叔很冷淡的說了一句不知道,并且擺了擺手,示意她出去,自己要關門了。白渺渺在大叔的驅趕下一步步的拖著箱子退了出去,然后大叔毫不留情的把白渺渺關在了門外。白渺渺看著破舊的大門在風里面發(fā)出吱扭吱扭的聲音,像是無情地驅趕,白渺渺的眼眶干澀的厲害,大概是絕望的厲害了,白渺渺并沒有要哭的感覺,反而變得更加的鎮(zhèn)定,她看了一眼手機,然后打電話給負責人,負責人告訴了她支教的學校的校長的聯(lián)系方式,說是她去之前已經(jīng)提前聯(lián)系過校長了,讓她打電話給校長。之后白渺渺給校長撥了一通電話,但是電話那邊卻傳出來冰冷的女生,說著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這個聲音,這句話,白渺渺來來回回的聽了大概有十遍,然后再一次掛斷了電話,給負責人打電話說明情況。結果這次接電話的不是之前那個女負責人,白渺渺說什么他都要反應半天,什么都不知道,畢竟相隔那么遠,白渺渺知道,估計現(xiàn)在即使是聯(lián)系了負責人,也沒有什么辦法,無非就是讓她拖著行李箱自己去找找。白渺渺簡單的道了個謝,然后掛斷了電話。這個時候,顧憫瑞發(fā)消息過來問她到了沒有,安頓好了沒有,白渺渺很無奈的發(fā)了個語音過去,表示自己現(xiàn)在在荒郊野外,并且孤立無援。她看了一眼手機,發(fā)現(xiàn)出來一天之后手機的電量也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然后,白渺渺決定實行最后一條解決辦法。她打開手機聯(lián)系人,然后找到了有顧池野照片的,備注為男朋友的聯(lián)系人,這是確定關系的那一天,顧池野主動發(fā)過來的,說是遇到什么事情的時候,就打電話給他,白渺渺其實挺怕的,因為之前顧池野又說過,在軍營里不怎么方便發(fā)語音,所以其實白渺渺根本沒有聽過顧池野的聲音,她覺得就那么跟他用文字聊天也挺好的,總有機會會見到他的。但是沒想過會是以這種方式。白渺渺準備點下?lián)芡ǖ氖种赣质樟嘶貋?,有些猶豫,萬一顧池野在忙怎么辦,萬一電話打不通怎么辦,萬一他現(xiàn)在,,,,總之,白渺渺此刻的內心有無數(shù)的恐懼和萬一,她害怕顧池野即使是見到了她,但是發(fā)現(xiàn)其實她也沒有那么喜歡自己,或者是覺得自己沒有達到他的預期,她現(xiàn)在開始不確定,開始不受控制的恐慌,她甚至開始后悔了,后悔自己這樣草率的就來了,都沒有問問顧池野,他覺得這樣可不可以,但是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顧憫瑞發(fā)來的消息。
“渺渺,如果實在沒有辦法,你就去找你那個男朋友,他在那邊,肯定不至于讓你露宿街頭吧?!鳖檻懭皙q豫了一下,發(fā)了這個消息,她知道,今晚,估計白渺渺就會和她哥見面了,但是她不能讓這事黃了,所以她打開她哥的QQ,然后截了一張和白渺渺的聊天記錄,然后把這個圖發(fā)到微信里。
【哥,我給你深刻的承認個錯誤,沒有經(jīng)過你的允許給你找了個女朋友是我的錯,我知道錯了,但是白渺渺真的是個很好的女孩,反正不管怎么樣,這事已經(jīng)發(fā)生了,而且他已經(jīng)去找你了,并且現(xiàn)在在岷縣,具體的,你們聊天記錄里都有,她來岷縣當支教其實就是為了找你,哎呀,反正她現(xiàn)在估計焦頭爛額的,并且馬上要露宿街頭了,你先救濟一下再說吧??吹搅司土ⅠR聯(lián)系渺渺,這是她的手機號?!烤o接著顧憫瑞發(fā)了一串手機號過去,顧憫瑞現(xiàn)在內心是很焦急的,自己的心臟就像是被人拿捏著,怎么都不舒服,急得汗都快出來了,她不知道白渺渺去岷縣當個支教怎么就變成了這樣。
白渺渺看著顧憫瑞發(fā)來的消息,再看看這已經(jīng)徹底黑透了的天空,四周時不時的會傳來野狗的叫聲,白渺渺緊咬著嘴唇,她現(xiàn)在手基本上已經(jīng)沒有了直覺,然后像是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她看著男朋友這個聯(lián)系人,咬了一下唇,然后按了撥號。這是第一次,她覺得每一次嘟聲都像是和尚敲擊著木魚,而這木魚一下一下的毫不留情的敲擊在自己的心上,讓她惶恐又無措,第一次打過去,顧池野沒有接通。
“再打一次,要是再在打不通,就再想其它的辦法?!卑酌烀煨÷暤泥洁熘?,她這話像是在給自己打氣。然后再次很用力的點了一下手機,撥了過去。
“嘟,嘟,嘟”白渺渺一聲聲的數(shù)著,慢慢的開始不抱有希望。
“喂”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很溫和的,低沉的聲音,白渺渺當時聽見那個聲音的時候,整個人都傻了,手不停的抖著,心重重的沉了一下。僅是一聲,便讓白渺渺的心瞬間找到了歸屬。
“顧,,,顧池野,,,你能出來接一下我么?我,,迷路了。”白渺渺內心忍不住的小鹿亂撞,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緊張還是害怕,反正她清楚地記得,當時說話的時候,自己的聲音是抖的。
“請問你是誰?”顧池野剛從軍營里出來,今天訓練結束的早,再加上他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所以就提前出了軍營。
“我是你女朋友呀?!卑酌烀炻犚妼γ娴统恋穆曇裟托牡膯柕?,先是一愣,然后又覺得好像顧池野問出這句話確實是很符合語境的,然后斟酌了一下回答道。
顧池野一臉懵的看了一眼手機上的電話號碼,然后看見了來自顧憫瑞的微信消息,私信停留在最顯眼的那一句話上,沒有經(jīng)過你的允許給你找了個女朋友,,,顧池野深吸了一口氣。
“你在哪?”顧池野很顯然還沒有搞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知道顧憫瑞絕對沒有在在開玩笑,然后語氣變得比之前再稍微溫和了一點。
“我,,我也不知道,我這里很黑,我具體也不找到在哪?!?p> “恩,你跟我說說有沒有什么具體的特征?!鳖櫝匾斑呎f著便往軍營門口走去,然后看了一眼門衛(wèi),拿走了放在桌子上的摩托車的鑰匙。門衛(wèi)見到是顧池野,沒說什么,行了一個軍禮,然后就放行了。
“我,我剛才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個村子的不遠處有一個很大的池塘,然后再過去有一片楓葉林,很紅,再然后,就是這個村子了?!卑酌烀炻牪怀鲱櫝匾罢f話的情緒,雖然很溫柔,但是好像有些生疏。
“我知道了,在那等我?!鳖櫝匾氨愫茈S意的翻了翻顧憫瑞給他發(fā)的消息,然后長腿一跨上了車,戴上頭盔,撥通了顧憫瑞的電話,一邊將手機舉在耳邊,一邊手扶著把開著摩托,但是那邊是始終沒有人接聽,之后又撥了好幾遍,依舊不出所料,沒有人接,顧池野放棄了,再次撥通了白渺渺的號碼。
“喂,顧池野?!卑酌烀旖恿穗娫?,看著自己所剩無幾的手機電量。
“嗯,我現(xiàn)在過去,你先找個暖和的地方等我,我可能還要一會?!鳖櫝匾暗穆曇魥A雜在鶴唳的風聲中。
“好,我手機快沒電了,我就在原地等你。”白渺渺說完聽見那邊回了一聲嗯,然后猶豫了一下,掛斷了電話。
大概是聽見了顧池野的聲音,白渺渺此刻沒有了恐懼,她就著這僅有的月光看著腳下的路,寒風里,她的心臟再次變得炙熱,她默默的等著那個說會來找她的男人。
樹葉順著寒風,從枝頭毫不留情的掉落,被風卷著向前,然后飄飄然落地,這一地的秋意,都在此刻染上了柔和,暈著月色藏進白渺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