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不可聞低語

　　灰頭土臉的陸小空小心翼翼的走到門邊，想看清外面的情況。

　　只見那被大風(fēng)吹飛的楊正很快又平穩(wěn)落地，十六條觸須長足固定在地面上，支撐住了楊正的上半身。

　　“真是麻煩啊。”何家安凝視著楊正這副詭異的模樣，叼著被咬變形的煙蒂，幽幽說道，“看來你是聆聽了不可聞低語了嗎？”

　　“不可聞低語？”陸小空眉頭一皺，“這是什么東西？”

　　難道說讓楊正顯現(xiàn)出這樣變化的，就是這“不可聞低語”造成的嗎？

　　“那是來自宇宙的叮囑，是對癡愚無知的人類的教導(dǎo)，說什么不可聞，其實都只是你們對那位至高無上的存在的陰謀論罷了，有什么不可以聽的，祂之所言皆為真理，皆為預(yù)言……是你們這群無知而又卑賤的家伙，曲解了亞弗洛戈的意志，畏懼了祂至高無上的力量和通天徹地的智慧?！睏钫龘u著頭，辯駁著何家安的說法，兩眼流露出的殺意表達(dá)著他對何家安的不滿，以及對那未知存在的病態(tài)仰慕。

　　化為鳥人的何家安，銳利的雙瞳一片平靜，左臂化為的巨翼一展，一扇。

　　狂風(fēng)呼嘯，裹挾著從巨翼上脫落的灰黑色羽毛，猶如漫天刀片旋轉(zhuǎn)飛舞，霎時間便將楊正切裂得支離破碎，斷截的觸須和手臂被堅硬的羽毛輕松斬斷，散發(fā)出惡臭和腐爛氣息的綠色血漿從斷裂的觸須支管狂噴而出。

　　面對何家安的一擊，楊正顯得是那樣蒼白無力，頃刻間便化作人棍，倒在了腥臭的綠色漿液之中，那此前無往不利的利爪和無聲無息的疾速完全沒能派上用場。

　　“何叔，小心他可以快速自愈！”陸小空見楊正連何家安一個照面都過不去，心下一陣驚喜，但看見何家安毫無防備的直接靠近過去時，又忍不住提醒道。

　　這時，他又想起因為他而受傷，還倒在血泊之中的李瑩琪，內(nèi)心又一陣不安和愧疚。

　　聞言，何家安腳步頓了頓，但很快又繼續(xù)前進，讓右翼復(fù)原成人手，將飄落的一根羽毛如飛箭一般甩出，深深貫穿了楊正空蕩蕩的左眼，把對方釘死在了地板上。

　　但令陸小空不寒而栗的是，大腦都遭到這種程度的破壞，楊正卻依舊能口吐清晰的說著：“你們該聽從祂的意志，遵從祂的安排，讓混沌降誕世間，待人間充斥絕望與黑暗，祂就會從希望與絕望的夾縫中出現(xiàn)，為世界帶來新生……”

　　“在絕望和墮落時才能帶來‘新生’？若真全知全能，根本不需要如此。還有，作為一名研究員，麻煩你拿出點科學(xué)精神好嗎？要信，也是信科學(xué)神教啊?！焙渭野惨荒_踩住楊正重新生長出觸手的下身，用力踐踏將之完全踩碎。

　　楊正毫無痛感般，一顆心的與何家安爭辯著：“無知！人間污濁，人類是這顆星球罪惡的根源，抹去罪惡之根，讓祂降臨世間，在祂無限的偉力下讓整個宇宙歸于完美，這才是這顆星球最好的歸宿?！?p>　　“不知所言，明明你也是區(qū)區(qū)一個人類而已?！焙渭野蚕袷谴虻厥笠话悖瑢Ψ降氖趾陀|須哪個再生了就往哪里踩碎，看他臉上那興趣盎然的樣子，似乎還樂在其中。

　　陸小空看得臉皮一抽，也沒想到何家安居然還隱藏著這樣的惡趣味。

　　聽到何家安的話，楊正不由高聲大笑：“人？追隨神的腳步，聆聽他的神諭，我早已不是人……”

　　他話還未說完，何家安就猛地轉(zhuǎn)過身低頭看向了他，眉頭一挑，打斷道：“你已經(jīng)不當(dāng)人了？”

　　“我當(dāng)然……”楊正一臉自豪的模樣還沒得意多久，何家安的鷹爪就朝著他的大腦踩了下去，整個踩爆。

　　何家安抖了抖腳，將血腥的穢物在地上抹了抹，然后才一步步走向陸小空，變回人形，喃喃道：“早說你不是人不就完了嗎，我還需要留手？”

　　陸小空皺了皺眉，看了眼楊正的無頭尸體再無重生跡象，他不禁對何家安問道：“你就這么殺了，不打算抓住后再深入拷問一下？”

　　“既然知道他是低語者，就沒必要再去問了，他們說的東西已經(jīng)扭曲且沒有價值了，而且……聽久了會被影響的，你想變成他那樣嗎？”何家安搖搖頭，解釋著，然后看了眼陸小空，似乎將他的小心思看穿，提醒道，“一旦陷入這種模樣，就沒得救了，變不回來的?！?p>　　陸小空抿抿嘴，盯著何家安問道：“就是你說的不可聞低語嗎？那究竟是什么東西?！?p>　　“不清楚，有的人說那低語來自宇宙深處，有人說它藏于暗物質(zhì)世界，也有人說它存在于其他維度，還有人說它來自看不見的深淵……但總而言之嘛，那是一種蠱惑人心的魔音，能影響人的思維和大腦，讓人的軀體發(fā)生畸變。

　　受到低語影響的人會有間接傳播低語的效果，他們的瘋言瘋語也一樣能迷惑人心，所以不能長時間的和他溝通交流，就算是一味堅定的持相反態(tài)度去辯駁，人也會慢慢迷失其中，被其同化。對了，那種低語無孔不入，就算是聾子也能聽得見，并且可以以任何存在形式影響聽到的人，也就是說不管你是錄下來后將它處理過，還是通過觀看記憶的方式聽見，都會被影響?！?p>　　“這……SAN值狂掉啊?！标懶】杖滩蛔⊥虏邸?p>　　“所以，以后要是碰上類似的人，直接弄死，不要多言，更別去探究?！焙渭野才牧伺年懶】盏募珙^，隨后走向倒在另一邊的李瑩琪那里。

　　看著李瑩琪還倒在血泊中昏迷，但仍有意識的低聲嗚嗚嚶嚶，陸小空松了口氣。

　　異人的體質(zhì)要比普通人強上不少。

　　陸小空脫下自己的衣服，撕成布條為李瑩琪做了個臨時止血包扎，然后才匆忙下樓去查看了一下父親和胡醫(yī)生。

　　父親那邊他倒不怎么擔(dān)心，畢竟是他親手阻止的楊正，自然也關(guān)注到了父親的狀態(tài)。

　　陸父還是老樣子在閉目酣睡，仿佛萬般生死危機都無法令他驚醒，雷打不動的做他的植物人。

　　胡醫(yī)生稍微慘了點，肩膀有三處貫穿傷，腦袋與墻壁重重的撞了一下，表面上看是破了點皮，但愿是不要腦震蕩了好。

　　“小空！”就在陸小空背起陸父下樓時，陸母跟著一群調(diào)查員爬上了樓。

　　看到母親蒼白的臉上汗水不止，眼睛也為驚慌和急切而紅，陸小空滿是擦傷的臉上不禁展露出釋然的笑容，“媽。”

　　看到陸小空仍舊活著，陸母捂著狂跳劇痛的心臟晃了腳，若不是身后的莫英俊及時發(fā)現(xiàn)并扶住，恐怕要直接暈倒在地。

　　陸小空見此，連忙背著父親走了下去，一手抓住母親的手臂，關(guān)切的問道：“媽，你沒事吧?！?p>　　陸母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止不住的流淌下來，她咬牙切齒的伸手掐住陸小空的臉，那憤怒的同時又不敢使勁，她恨恨的說道：“你個死孩子，嚇?biāo)滥銒屃?！?p>　　“媽，別！疼疼疼?。。　?p>　　……

　　捂著腫了一邊的臉站在病房外，隔著房門的玻璃看著屋里的母親在照顧父親，陸小空忍不住露出舒心的微笑。

　　“你媽媽是真的厲害?！蹦⒖〔恢螘r站在了陸小空身邊，他隔著窗戶看了眼陸母，又對陸小空說道。

　　“莫哥?！?p>　　莫英俊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你媽媽為了給你找?guī)褪郑粋€人著急忙慌的在馬路上亂跑，在車流中尋找人家?guī)椭?，我們趕到醫(yī)院附近的時候，看到你媽媽好幾次都差點被車撞上了，但她還是一點兒也不怕似的，逮著這些車主就問有沒有異人在，能不能幫她救你。

　　之后她終于碰上了我們，然后一路領(lǐng)著我們跑，真是想不到她一介中老年婦人，還是普通人，居然能帶著我們的車一路跑……嘖嘖，你媽媽是真的厲害，我是服了?！?p>　　陸小空動容，但他沒有說話，而是注視著病房里的母親，內(nèi)心已經(jīng)被腦補的畫面所溫暖。

　　許久，陸小空才長呼了口氣，對莫英俊問道：“莫哥，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楊正會出現(xiàn)在這里，你們又怎么這時候才趕過來？”

　　莫英俊歉然道：“抱歉，一開始瑩琪跟我們說的時候，我們也沒能全信，最多只是默許了瑩琪帶著武裝單獨出發(fā)?！?p>　　“這我理解，畢竟人力有限?！标懶】拯c點頭。

　　“但在瑩琪走后不久，局長那邊打來了電話?！蹦⒖?yán)肅的說道，“局長說，他們千辛萬苦深入了平陽森林地下，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疑似楊正的根據(jù)地，在這里的確是找到了大量的異能精華液殘留、異人尸體，以及最關(guān)鍵的收容物——剝離器。

　　但是問題也隨之而來，楊正不在現(xiàn)場，而且所有收集精華液的瓶子都空空如也，只剩一丁點殘留，仿佛楊正在離開前將所有的精華液都吞食了一干二凈。如此海量的精華液，就算是能級S的異人都承受不住，更何況是楊正了，結(jié)果局長那邊的人就進一步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到，那據(jù)點里居然還存在著另一個收容物，是未知的?！?p>　　“還有？”陸小空一驚，一個“剝離器”就能鬧得人心惶惶，居然還有一個。

　　“嗯?！蹦⒖≈刂攸c頭，“暫時取名為‘沙之書’吧，那是一本由沙子構(gòu)成的書，必須在沙土里才能翻閱書籍，內(nèi)容包羅萬象，深入涉及宇宙真理、未來預(yù)言、過去歷史，參雜著各種各樣的知識，其中還包括禁忌的知識?！?p>　　“從遺留下來的翻開的頁面來看，楊正走前最后觀看的內(nèi)容是有關(guān)某種邪神的降臨儀式，具體未能完全翻譯，但大致就是楊正需要一個特殊的異人作為獻祭品，以自己的肉身作為邪神降臨的軀殼，然后完成召喚。”

　　“所以，他選中了我父親?？蛇@又為什么？”陸小空了然，但很快又十分不解。

　　“我也不清楚，但我感覺何隊多少應(yīng)該知道一些?！蹦⒖u搖頭，猶豫的說道。

　　又是何叔嗎？看來這禿子瞞了他不少事情。

　　或許，當(dāng)年父親身上發(fā)生過什么事，其實他是知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