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沉吐了口氣,走進了火神宮。金碧輝煌的殿宇,一如當(dāng)初我第一回來火神宮的時候。那時,少年重傷昏迷,面色蒼白如紙。我緊緊地將他護在懷里,用隨身帶著的巫山雪玉給他療傷。他靜靜地閉著眼睛,靜靜地,靜得像個人偶娃娃,靜得讓人心疼。
看見我時,祝融很是意外,但他的情緒一向控制得很好,好到以前我也以為他很疼愛長琴。誰又會想到,這個為孩子解決所有麻煩,這個搜羅四海寶物送于孩子的父親,在他的孩子最需要他的時候,選擇了決絕。我哂笑一聲,淡淡地掃了祝融一眼:“叨擾了?!?p> 祝融笑意溫和:“娘娘哪里話?娘娘能來火神宮,便是給了小神天大的面子?!?p> 我還是雪神的時候,見了祝融都得恭恭敬敬地喚一聲“神尊”。如今我恢復(fù)原身,祝融在我跟前也得自稱“小神”了。凡人常說的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到了神界竟也這樣適用。
算起來,我本不受天庭管轄。當(dāng)年我?guī)煾凳ツ冈[于三界之外,不受三界束縛。我這戰(zhàn)神也是當(dāng)時神魔之戰(zhàn)媧皇親來與師傅商談才封的。伏帝許我,可不聽命于天庭,可憑戰(zhàn)神身份隨時調(diào)動天兵。這樣看來,天帝當(dāng)年這樣想置我于死地,也不是全無道理。
我徑自坐下,淡淡道:“本座剛醒,就聽說了火神‘大義滅親’的好名聲。太子犯了什么錯,竟讓火神做到這般地步?!边@話聽上去似是贊揚,實則諷刺意味十足。
祝融的笑意僵了僵:“娘娘有所不知,那個逆子勾結(jié)魔界,罪無可恕。小神,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家門不幸啊?!?p> 我看著祝融長吁短嘆的樣子,一勾嘴角:“若是如此,的確可恨。但本座怎么聽說,此事連證據(jù)也沒有,完全是空穴來風(fēng)呢?”
祝融面露為難之色:“娘娘莫要聽信謠言,那逆子與帝姬瑤姬不清不白。若無茍且之事,豈會與那瑤姬一同失蹤?”
我不禁冷笑起來,好一個不清不白。我瞇了瞇眼睛:“僅憑這一點就捕風(fēng)捉影,火神當(dāng)真連自己的親子也不信了么?”
“娘娘這就冤枉小神了。陛下之命,小神也不能不從?!?p> 這就變成陛下之命了。祝融是想拿天帝壓我么?我又何曾怕過天帝。我拿起桌上放著的酒杯,輕輕地摩挲著杯口:“火神一向心有大義。聽說北冥嚴寒,本座想,若本座與天帝開這個口,天帝可會遣火神救百萬北冥生靈于天寒地凍之中?如此功德無量之事,料想火神不會拒絕吧。”
祝融的臉色一變,囁嚅著想說什么。我擺了擺手,站起身來:“既然火神并無異議,此事便這樣定下吧。本座今日乏了,便先告辭了?!?p> 說畢,也不給祝融說話的機會,轉(zhuǎn)身離去。我本就不是心胸開闊之人。以前,長琴護我不受傷害;現(xiàn)在,便換我為他洗凈冤屈。那些污蔑他,傷害他的人,都得付出代價。
我將長琴的事交給了紫衣仙。天帝的旨意很快下來了?;鹕窀氨壁つ侨?,也是南荒重建告成之時。可惜,我不能看見這些了。我又一次上了戰(zhàn)場。
時隔四千年,又一次統(tǒng)領(lǐng)天兵,我竟生出些恍如昨日的荒謬感。冥王到底還是沒能坐上魔尊的位置。七百年前,魅王帶回了一個男子。就是這個男子,帶著魅族贏得了魅鬼兩族相斗最后的勝利。而獲勝的魅王并未登上魔尊之位,反是扶持了那男子為魔尊。那人手段雷厲風(fēng)行,很快就收服了其他兩族。只有冥王,面上雖是臣服,恐怕心里終究還是不甘的吧。不然天帝也不會在聽見魔界來犯時面露喜色。他這是想要幫冥王挫這位魔尊的銳氣。畢竟前任魔尊可是因神魔大戰(zhàn)的失敗威勢盡失,最后命喪新魔尊之手。
可在我與這位魔尊交了幾次手后就明白,此魔絕非尋常。他似乎對我的心思摸得很透徹,每每總能化險為夷。但奇怪的是,有很多次天兵著了他的道,他都手下留情了。我既然與他分屬不同陣營,又是這般兵戎相見的地步,他緣何數(shù)次幫我?我想不通。我甚至連他的面也不曾見過,可看他的運兵之法,就能生出熟悉的感覺。
我揉了揉眉心,必定是我近日太過勞累,才會產(chǎn)生這樣的錯覺吧。
“娘娘不好了!河神帶著中軍去偷襲魔軍了!”
我皺了皺眉頭,忍不住斥道:“荒唐!”